《闭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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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月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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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一定神,看出了她的剑招是“芙蓉剑法”中的一招,认准了剑路,装作笨拙地闪开,在地上打了个骨碌,滚了一身泥哀嚎道:“我的爹娘哎——哪里冒出个这么不讲理的丫头,不在家和相公亲热,非要找我这个赶驴人的麻烦,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那女子红了脸,大喝一声“龌龊小人,看你再敢胡言乱语!”紧接着舞动着剑招朝我更加快速地攻来,一招跟着一招,如穿针般密集,我一边手忙脚乱地躲避,一边咿呀乱叫,每一剑都是在千钧一发之时躲开,差一毫一厘都会削掉我的一块肉。
那女子见我动作粗重,但却把她的剑招悉数躲开,怒气更甚,手里剑舞得更快了。
我知道再这样躲下去定会遭到他们的怀疑,于是心中一转,喊叫着扑到那袖手旁观的男子身上。
我喊道:“大侠救命!大侠救我!”
那男子抬手朝女子示意了一下,说:“蝶妹,师父教导我们不要滥杀无辜,你这暴烈的脾气何时才能改改?”
女子怒道:“我脾气暴烈?你果真是贪恋那安如晴性子温和我见犹怜!我就是什么都不如她!”
男子皱眉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你不要总是拿如晴说事。”
女子看着他,目光流转由怒转悲,一扭头哀声道:“你就是向着她,这个时候还帮她说话!”
那男子无奈至极,劝了几句,那女子却是不理他。
我看那男子左右为难,遂上前道:“女侠,你青哥若是念着如晴姑娘,怎会情愿背弃师门与你远走高飞?这样好的男子还上哪儿找去啊,你快跟他和好吧。”
女子哼一声,道:“那如晴是我师父的闺女,他看得上人家,人家还看不上他呢!”
我道:“此言差矣!女侠口中的如晴可是洛水山庄庄主安瑞文的女儿安如晴?”
女子看我道:“正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道:“洛水山庄门下有两把‘美人剑’,一曰‘晴雨美人’安如晴,二曰‘玉蝶美人’崔展蝶。江湖上人人皆知,晴雨美人性子温婉,玉蝶美人性子火辣,正是水火不容的两人。但若非要将两者相比起来,崔展蝶在剑术和容貌上,却又更胜一筹。凡是见过她们两人的人都说,只要见过崔展蝶,就不会看上安如晴!所以啊,你不必担心你师哥喜欢上安如晴,倒应该担心崔展蝶!”
女子眼中显出一丝得意之色,却又哼一声,道:“脏小子,你可见过那两把‘美人剑’?”
我道:“我如何不想见?但我只是一个乡下郎中,如何能见着啊?但我觉得那安如晴、崔展蝶的美貌,也不过是吹捧出来的罢了,依我看,她们两人要是见到女侠这样的美人,哪里还敢自称‘美人剑’?”
女子终于转怒为喜,掩嘴笑起来,道:“脏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道:“女侠定是仙女姐姐下凡,要不就是观音菩萨转世罢!”
女子笑道:“你姐姐我便是洛水山庄的崔展蝶。”
“啊!”我故作吃惊地呼出声,“小的眼拙,竟没认出‘玉蝶美人’来,让崔女侠见笑了。如今一看,洛水山庄果真是人杰地灵,崔女侠生在洛水山庄,定是为洛水山庄增色许多!”
崔展蝶笑道:“小子,这你就说错了。洛水山庄门下弟子中,美貌最出众的不是‘美人剑’,而是‘洛水伊人’。”
我道:“这名号我没听说过。”
崔展蝶道:“那是因为他不爱听别人称赞他的美貌,所以人们都不敢这么叫他。”
崔展蝶收剑回鞘,看样子是不打算要我这条命了。我松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脏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崔展蝶问我。
我说:“林暮。”
崔展蝶说:“林暮,把树林里的酒壶和酒杯拿出来。”
我跳进林子里,果真在一个树桩上看见一个盛酒酿的玉壶,还有两个小巧的白玉雕花酒樽。
我抱着酒壶酒樽出来,崔展蝶接过酒樽,递给男子一个,自己端一个。
她道:“青哥,你若是爱我,便与我喝下这交杯酒,让林暮这小子来做见证人。咱两人没有爹娘,喝了交杯酒,就算拜了堂了。”
我朝那男子看去,男子眼中略有犹豫之色,崔展蝶看他半晌,脸色又阴下来。僵持了好一会儿,崔展蝶愤愤地把酒樽往地上一摔,酒液溅出来,流了一地。
她凄然骂道:“你不愿娶我,为何还要假意对我好!”
“蝶妹!”男子软言唤道,走上前去拉她,崔展蝶一甩手挡开了他,以袖颜面,展开轻功往远处跑去。
“蝶妹,你等等!”男子喊着,也施展开轻功三两步追远了。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隐没在远处山林间,再也看不见了。






第9章 洛水伊人(二)
我怔怔地杵在原地,手里拎着一壶酒,不远处站着我的老驴。
我砸吧几下嘴,摸了摸酒壶,感觉到酒浆还是温热的。
我钱囊羞涩,离开了大美人后就再也没有尝过酒味了,温热的酒浆散发着香甜的味道,让我有些嘴馋。
心道反正那两人大概也不在乎这点酒,我抱着酒瓶找了一处空地坐下,对着壶嘴就喝起来。
温热的花雕酒入口甘醇,落肚后有股暖洋洋的感觉。
甘甜的酒味中,透着一点淡淡的茉莉花的清甜之味。
我心中一震,一扭头把口中的酒吐掉。
花雕酒是谷物酿造,怎会有茉莉花的味道?
我想起师公的话:根据《毒术手札》配出来的药观之无色、品之无味,能辨别它们的就是炼药人刻意添进去的一种花香,但由于每个药师在药里添入的花不同,不同人配出来的药味也就不同。
莫非这酒里竟掺了毒药?
我跳起来,跑到驴子跟前,从驴背上解下我的药箱,从里面找出几瓶试剂。用叶子盛着没喝完的酒浆,分别用试剂往里面加。
酒浆没有变化。
我心念一动,用小刀割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滴进酒里。
突然,叶子里的液体变成了淡蓝色。
我一怔,接着不由得苦笑。
遇血变蓝,这是“鸳鸯连心散”。
据《毒术手札》记载,服用了鸳鸯连心散的人必须每日饮用同一个人的血,否则就会气血沸腾以至七孔流血而亡。
曾有一对恋人同时服用了这种毒药,从此这两个人必须每日饮用对方的血液,以此来约束对方永世和自己在一起。因此,这种药被称为鸳鸯连心散。
鸳鸯连心散是毒术手札中明文标注的禁药之一,它是爱情的毒咒,它用死亡来将两个人牢牢拴住,甚至一日也不能离开对方。
崔展蝶故意骗她师哥喝下这杯酒,想要用毒来把他拴在身边。却没想到被我喝了。
我抓着头发,苦笑不已。
这就说明,我必须在一日内找到一个人,然后每天让他给我喝他的血,否则我就会死。
我要去哪里找这样一个人?
我看了看旁边闲得没事干踢石子儿的驴子,驴子似乎感受到我不怀好意的眼神,身体抖了一下。
我站起来,拉着驴辨识了一下方向,决定往最近的城镇去。

烟街柳巷。
雨云之乡,燕莺期期,风月场所,翡翠帏帐。
我看着从我身边翩翩纤纤经过的胭脂女子,叹道:“真乃是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白凤膏。好看,好看。”
要不是挂念着今日之内找到那个愿意给我血的人,我还是很愿意坐在这看美人走来走去的。
一位嫩黄衣裳女子款款婷婷地走过,我叫住她,装出一副倜傥风流的模样,对她抛了个媚眼,道:“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那女子道:“公子请说。”
我道:“你嫁给我吧。”
那女子盯了我一眼,说了句“神经病。”然后款款婷婷地走了。
不久又走过来一个相公。
我叫住他:“那位公子,你来一下。”
他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我说:“我养你,你跟我走吧。”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一夜五十两银子,客官养我几天?”
我说:“一辈子,算便宜点呗?”
他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又过了一会,走过来一个半老徐娘,我心力交瘁地叫住她:“大娘,你跟我好吧,我给你做牛做马。”
她显得很有兴趣,扭着大屁股走过来说:“小伙子,你利禄几石,家宅几套,土地几亩,车马几乘啊?”
我摆了摆手,说:“就一头驴。”
她说:“哦,我有三个七岁孙子,两个待业儿子,一个七十岁老人,你能养活不?”
我无力道:“神经病。你走吧。”
大娘哼一声,朝我白了两眼走了。
在路边坐了一天,来来往往无数人。有的朝气勃发,有的萎靡不振,有的玉面锦服,有的蓬头垢面。
但这里面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和我共度此生。
我靠着我的老驴子,抬起左手。只见一条红纹自手腕处长出,一直沿着手掌延向中指指尖,在指关节处断了。
当红线长到指尖时,就是我将死之时。
我缓缓握紧拳头。
在街头晃荡了大半夜,直到月明星稀,人影稀薄,我才大醉酩酊地从酒馆被扔了出来。
躺在清寂的街头,只听见晚归的人踩着石板路匆匆而过的脚步声,和土狗梦呓的吠叫声。
星空那样敞亮,那样空阔。能够包容一切,却又无一包容。
我醉醺醺地看着星空,禁不住大笑起来。
或许在睡梦当中,我就要死了。这星空,或许就是我这辈子能看见的最后的东西了。
这辈子,过得真是窝囊极了。
认识我的人都死了,知道我的人都以为我是个逼迫良家女子跳江的大淫贼。
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指着我的尸体教育他们的孩子,“千万别多喝酒,要不就会像这个酒鬼一样醉死在这。”
我的尸体会被用烂席子一卷,扔进乱葬坑。
真是窝囊极了。
我想着我死后的样子,闭上眼睛睡着了。
当然,我还是醒了过来。否则这个故事就没法继续了。
我睁开眼,眼前是木条搭成的屋顶,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我的脸上。
我猛然举起手,却看见红线退了下去,只在手腕处有一点点线头。
第一天过去了,我没有死,新的一天重新计时了。
这怎么可能?
我没有喝别人血的记忆,那这红线是怎么回事?
我坐在床上,脑子里空荡荡一片。
这下更不好办了。假如我不小心喝了某个人的血,但我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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