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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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痧-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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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大同无奈地叹口气,尴尬地对许毅祥和儿子说:爸,快吃吧,菜要凉了……
  今天是圣路易斯中国人协会活动的日子。这个日子对圣路易斯的许多中国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刚开始组织协会的时候,刘茵只想为朋友们三五个月一次聚会搞个好听的名目,总不能是“老餐会”或者是“胡诌会”吧。可一旦搞了起来,形式内容便逐渐变得严肃了。
  大家都是学有所长的人,光是吃吃喝喝,太不过瘾。“神仙会”聊天也想聊出个名堂。
  于是,会员们轮流坐庄,隔一段时间,便选择一家住宅当会场。大家各带一个拿手好菜赴会,边痛饮痛吃,边就实事、政治、科技、军事、经济、文学的某个领域东扯西扯,畅所欲言。这种聊天往往既撒开去,又拉回来,最终和每个人的实际结合得很紧。
  无论是孩子教育、房子贷款,还是移民手续、职业转换,都能在侃山的过程中寻找到或详或略的答案。所以,聚会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免费讲座和专家咨询。这使得协会的活动不断花样翻新,每次发通告都会一呼百应。这让刘茵觉得面子十足,可又感到担子挺重。
  刘茵匆匆赶到高津师的家里。高律师是上海复旦大学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在美国读了学位后,加入了一家美国人开的律师事务所。来往客户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公司,过手全是百万的生意。但他只要有空闲,仍旧很关心中国人协会的事情。今天的活动是借高律师家的风水宝地。高律师人高马大,高律师家的房子也十分明亮定绰。在这里搞聚会,来者自然踊跃。
  刘茵拎着两箱啤酒走进高律师家门。每次聚会客人带饭食,主人提供酒水,这已成惯例,惟有刘茵例外。她自己不开火,买现成熟食,又常在主妇们比较菜肴手艺口味时遭人讥笑。所以,她干脆宣称,自己既然是协会会长,便有主人的义务,提供酒水理所当然。这样,她的两箱啤酒成了聚会必见的风景。
  高律师把刘茵迎进厨房,告诉刘茵,今天他太太专门把在餐馆做厨师的表兄请了来,给大家做薄饼和烤鸭,问刘茵有什么意见?
  刘茵哈哈地笑道:我有什么意见?我的意见是每次聚会都有人把自己的表兄表弟请来献技。这条意见作为今天协会的提议草,交给大家表决一下?
  客厅里人渐渐多起来,有人边向香味撩人的厨房张望边打听:今天的议事主题是什么?
  请高律师讲讲当前的美国经济。刘茵答道。
  美国经济有什么好讲的?火烧火燎的好呗。
  是啊,所以,我们要讨论一下目前条件下,个人如何进行投资理财。
  这个话题一宣布,底下就热闹起来。君子取财有道。这些文质彬彬的学问人对挣钱比一般人还认真和兴致勃勃。
  高律师谦和地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讲的,算是抛砖引玉吧。别人一定比我有高见。像维克多。赵他们专给共同基金做投资顾问的,他们的建议会更具体。
  刘茵打断他:算了,我要是有你那个能耐,就一定不谦虚。要我看,投资不一定非得行家才能做,关键是机会。三年前,我给我先生、女儿和我自己各买了一百万的人寿保险,每年保证不少于百分之十二的回报,还有分红。这种投资比定息和债券还会算,收入免税,还没风险。
  高律师愣了愣:这种好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刘茵得意起来:我也是偶尔碰上的,觉得不错,介绍给协会里的不少朋友。你要是感兴趣,我把那个卖保险人的电话给你。他叫麦克,也是中国人。听他一解释,你就全明白了。
  是哪家保险公司?
  大都会保险公司。全美数一数二的。
  高律师的脸上显出隐约的忧虑,犹豫片刻:你要是不在意,把你当初签订的合同和其他文件拿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我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我希望你这份投资没有其他法律问题。
  珍妮心事重重地站在镜子前。她已经画好了妆,吹好了头发,换好了衣服,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丈夫回来便可以出门了。今天在母亲家里有一个晚会。晚会是珍妮的继父艾瑞克搞的。珍妮的父母在珍妮少年时便离异,各自组织了新家庭。自花枝招展的母亲带着珍妮搬入药商艾瑞克。金的豪宅里以后,珍妮不得不天天穿着制服到私立女子学校去上学,并忍受继父冷冰冰的盘问和眼神。继父少言少语,却显得无处不在。每当珍妮放学归来,走近那座古堡似的大房子的时候,便能感到从墙壁里面透出的阴森。
  名义上珍妮是这个家庭中的大小姐。艾瑞克有的是钱,他在供珍妮吃穿教育上并不吝啬,艾瑞克吝啬的是感情。母亲嫁给这个瘦嶙嶙的男人后,珍妮不仅失去了父爱,连母爱也名存实亡。
  珍妮高中毕业后,找了份秘书的工作。她急于经济独立。尽管文瑞克不满珍妮轻易放弃学业的举动,母亲更是警告她,作为女人,她应该具备更多的嫁人的资本。但她还是我行我素,找了个与人合租的小公寓,迅速从继父家里搬了出去。搬家,是她最痛快的行为,像在健康的身体组织上剥离肿瘤,简直是她全部计划的终极目标。所以搬家后,很有一阵她觉得丧失了生活中的兴奋点,那是因为达到了目标而产生的失重。
  尽管仍然和继父与母亲住在同一个城市,她却很少回到那座空洞洞的大房子里去。
  母亲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她仅用一个电话,或一张卡便解决问题。实际上,对住在那里面的人们,她的确讲不出比一个电话或一张卡更多的语言。她相信她的缺席是善意的,一定也会让对方大大松口气。这种情况延续了足足七年,直到她恋爱,直到她认识了麦克。
  珍妮和麦克的相识似乎很浪漫,俩人是在一个朋友家认识的。那天珍妮正好来例假,肚子疼,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地看着别人有说有笑。她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例假总是和情绪低潮搞在一起,在哪儿待着都觉得日月惨淡。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悄悄说:想喝热茶吗?她抬头望去,一对漆黑的眼睛正关注地盯着自己。
  不。珍妮拒绝道。
  你一定不知道那个著名偏方。那人笑笑:八十五度热水泡茶,喝了百毒不侵。
  珍妮不由得被他说动,接过了他手中的杯子。几口热茶咽下,竟然觉得身上一阵轻松。
  后来,珍妮曾问麦克:你的偏方一定是瞎编的。
  麦克一本正经道:哦,那可是我们家祖传的。
  麦克会说话。他那说话的本领能把人心收拾得柔柔软软,伏伏贴贴的。麦克还特别懂得女人。他带着珍妮看电影,下餐馆,逛商店。珍妮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一目了然。
  珍妮曾开玩笑地对麦克说:你这人真可怕,对女人道行这么深。
  麦克曾回答:你错了,不是一切女人。我对感兴趣的女人才肯下工夫呢。
  珍妮相信麦克说的是真话。跟麦克在一起,他的目光温情脉脉,总是欣赏地徘徊在她头上脚上。他的收入好像挺高,出手相当阔绰。他请珍妮吃饭,听音乐会,看歌剧,排场弄得很大。珍妮有时不忍,想要推辞,他却说:知道古代中国有一个“千金奖一笑”
  的故事吗?你在我眼中何止千金。我要你跟我在一起,永远开心。
  珍妮昏头了。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被人这样宠过。她过去也交过一些男朋友。那些男人都很粗鲁,以自我为中心,充满孩子气。像麦克这样珍爱自己心上人的男人,简直是从月亮上来的。
  当麦克向珍妮求婚的时候,珍妮一回答应下来。
  珍妮预料自己的婚姻必定会遭到母亲和艾瑞克的反对。
  母亲挑剔,艾瑞克更是保守多疑。听说自己要嫁给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他们肯定会暴跳如雷。想到他们的反对,珍妮更觉得这桩婚姻十分如意。
  婚姻的准备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叫珍妮吃惊的是,她期待的那场暴风雨一直没有降临。婚礼那天,母亲和艾瑞克都在欧洲度假,自然没有来,但珍妮还是收到了一套他们在礼品邮寄公司订购的价格昂贵的法国细瓷餐具。后来,母亲回到圣路易斯给珍妮打来电话。母亲的态度很勉强,只是说,要是珍妮有时间,可以周末带夫婿过来喝茶。珍妮才不稀罕艾瑞克家周末下午那不温不热的茶点呢。可她深知,没有艾瑞克的默许,母亲决不敢打这个电话。
  珍妮迟疑了许久,终于有一天问麦克:你不是认识艾瑞克。金这个人吗?
  麦克奇怪地看着她:当然,他是你父亲。
  珍妮生气地:他不是我父亲,是我的继父。
  麦克只好迁就她:好好,我说错了,是继父。
  珍妮依然不甘罢休:你怎么认识他的?
  麦克说:共和党的聚会。艾瑞克是共和党在圣路易斯的党魁之一,我只是个普通的共和党的拥护者。在那种聚会上人人都认识艾瑞克。
  珍妮无言了,她估计麦克讲的是实情。但自从得知麦克在结识她之前便和艾瑞克有来往,她心里就生出了一种模模糊糊的猜忌感。她不能责怪丈夫背叛了她什么,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对丈夫并不是那样了解。
  珍妮私下承认,婚后自己的生活是幸福的。麦克对自己仍像初恋时一般体贴。决无别人常讲的婚姻是爱情的死亡陷讲的痕迹。麦克热心挣钱养家,保险业干得红红火火。
  他们买了漂亮的新房子新车,还计划一两年内生一个漂亮的儿子。麦克对珍妮说:亲爱的,我们有了儿子后,你就不用上班了。我们应该按照富人的标准生活,你得在家里当一个贵夫人。
  珍妮被麦克的疯话弄得咯咯直笑。她并不对这话认真,但这话的确温暖了她。
  麦克很有投资眼光,除了保险佣金,这几年他在股票市场也赚了一笔。他还热衷政治,常对珍妮说,打入美国主流社会,光有经济地位不行,还要有政治地位。他积极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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