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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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危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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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怕疼让它几分,它就愈加横冲直撞当自己是海霸王了。不过时间一长只怕自己先把自己撑炸了。世界上将中国看成肥猪想咬一口的大有人在,不过最后都会发现,看着比猪慵懒的中国其实是一只憨厚的猛象,一旦真正被激怒觉醒,亮出獠牙的时候,只怕打错主意的家伙们只剩下被踏成肉泥的下场。”

【三、象飞河】

陈参谋叫了一声好:“说实话,当时在下也颇有心与他争辩,不巧有任务在身,只好聊做儿戏,在宴会上日本人爱吃的各种生鱼片里加了一些特别的佐料,想是天性如鱼的日本人鱼片下腹后暗伤同类相残,不等宴会结束就上吐下泻个不亦乐乎也是有的。”俞万程忍不住莞尔:“这也算以毒攻毒了。只是皇室宴会戒备必定森严,你是怎么轻易进出厨房的?”陈参谋笑道:“那次我本来扮的就是个厨子,举手之劳而已。”俞万程笑道:“是啊,举手之劳。我正要请你陈参谋举手之劳还孝先一个清白,把他放出来如何?”

陈参谋摇头道:“急不得急不得。师座,刚才我可说了,当年满洲皇室宴会上卑职扮演过厨师,为了不露马脚,也临阵磨枪研究过几天菜谱。要知道天下山珍海味里最难料理的就是熊掌,炖熊掌讲究的就是个火候。火头太急熊掌就会外熟内生,腥臊吃不得,总得文火慢慢煎熬够了时间才能入味,才配端上宴席成为八珍之首。”俞万程叹道:“就怕火头太慢拖的时辰太长,最后席都散了熊掌还在锅里耗着。”陈参谋微微一笑:“不会不会,没有金刚钻怎敢揽得瓷器活儿。若是糟蹋了熊掌,卑职负责还师座一只活熊就是。来来来,趁天未全黑,宴席未开,我和师座对弈一局如何?”

俞万程忍无可忍拂袖而起:“请恕俞某此刻实在没有心情奉陪。陈参谋,凡事不可做绝,总需留三分底线。城外日寇虎视眈眈,城内将士血流成河,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你身居军统要职,却不顾大局,一再给51师掣肘,居心何在?俞某一再忍让,只是不忍祸起萧墙之内而见笑于外敌,就说军统局里高层,俞某也有些许熟人。当年我留学东瀛时的同窗好友马文斌,不知陈参谋可认识?”

陈参谋啊了一声道:“师座何不早说,那说起来真不是外人了。文斌当年就在我隔壁办公,两个单身汉,周末没事总喝杯小酒什么的。不过两年前文斌立下奇功,被上面看中已经调离高升了。”俞万程一愕:“高升了?我这几年南征北战,还真和故友生疏了,怎么一点儿都没听到消息?文斌他现在去哪里了?”陈参谋用官场惯用的语调压低声音道:“好叫师座得知,文斌现在可是贵人了。自从两年前从军统局调入重庆临时组政委员会,现在是深得委员长器重的党国栋梁,算是委员长的贴身秘书,戴老板也得三天两头请他吃饭,才能提前得知委员长的情绪喜怒啊。”

俞万程沉默不语,半晌轻叹道:“往昔峥嵘岁月,少年击水轻舟(化自毛泽东《沁园春·长沙》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等句。其时毛泽东诗词以瑰丽大气、激昂壮阔见称,在国民党将官中也很有部分喜爱者),没想到当年一腔热血慷慨激昂,最后他还是踏入这浑浊不清的政坛了啊。”陈参谋笑道:“师座刚才的两句诗听了有些耳熟啊,小心祸从口出哦。再说,师座也不用给我留面子。从政从军,不都是为国效力吗,总比还留在军统好吧?做我们这行,冒的险不比别人少,流的血不比别人少,可死活最后不都还留个特务小人的臭名声?”

俞万程有些感慨:“大有大难小有小难,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陈参谋笑道:“却是个人有个人的福分,可既然提到了文斌,说话就亲近了。卑职向师座保证,最多输一局棋的工夫,自会还孝先一个清白。”

俞万程食指在桌上一敲:“君子一言!”陈参谋接口道:“驷马难追。”俞万程对黑白之术甚为自负,料想如此和此人无休止闲扯下去,还不如三两下赢了他利落,便要拿起茶几上的棋盘,陈参谋摇手笑道:“久闻师座阡陌纵横,全军翘首,卑职哪敢自取其辱?还是在楚河汉界上向师座讨教一二吧。”

俞万程看了一眼茶几上围棋盘旁的象棋盒,摇头道:“那可糟了。早前不知怎么,这一直搁着的象棋,少了一只红相,已经很久没人下过了。”陈参谋恭恭敬敬从衣袖中抖出一只木刻红相递上:“不妨,师座未归前,卑职在宏一大师的方丈室恰巧看见一盒象棋蒙尘已久,想也无人用了,顺手便拿了一只相凑满,可巧就用上了。”

俞万程眉毛一挑,眼见对手处心积虑有备而来,此刻必然局无好局。但对方却有所不知,虽然自己对围棋棋力甚是自负,但自从十一年前因一场棋局惨败从而遗憾终生后,但凡怡情消遣还好,若以围棋博彩头,便有心理障碍无法发挥全力,象棋博弈倒还不至于心存芥蒂。眼见陈参谋已经在桌上布好楚汉,执黑棋就等自己刚才接过的红相入局,略定心神,执先手顺势捻红相飞田字格护住老帅。

这路起手有个名堂,称为甘罗拜相。名虽好听,却无多大实际用途,乃在先下手为强的象棋中,执红棋先手者还黑棋尊让红棋先行的人情,以示大度。陈参谋微微一笑:“师座胸襟坦荡,佩服。”跟着放下中炮对右单提马之式,俞万程轻吐一口气,针锋相对,顺炮直车进三兵,就此厮杀开来。

俞万程本料陈参谋必有借棋局拖延时间的想法,当是守多攻少,谁知道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对手,下手狠辣勇猛浑不在自己之下,也是一味地以快打快强攻猛打,转瞬棋盘空了一半,双方损失相当。但正因为棋子少了,棋盘越发显得宽敞,行棋遣子更觉利落,终棋时间反而眼见拉长。

俞万程不禁暗暗心焦,心焦则意乱,兵行险着间却露出了一个好大的破绽。眼见对方若是一个海底捞月,车炮对单车,车做炮架炮打单车,便成白脸将杀之死局。可陈参谋停顿片刻,没有上炮反而回手将黑象又近河界一步,俞万程不由暗呼侥幸。抬头看见陈参谋微笑不语,忽然心头一动:“飞象过河!承让。”

【四、绝世谱】

众所周知,围棋有围棋的轨迹,象棋有象棋的规矩。马行日,象行田,过河卒子顶大车,这是铁锤不变的棋理。而象不可过河,帅不可出田,更是千锤不破的界律。陈参谋此刻逆棋理提象近河界近乎废棋,自然不是想推陈出新异想天开,实是还俞万程开始那式甘罗拜相的人情。不过就胜负而言,实在已分高下。放在以往,俞万程早已推枰认输绝不纠缠下去,但此刻棋局胜负却关系到关入禁室之忠心耿耿的部下清白,只好咳嗽一声,低下头当作没看见陈参谋脸上的笑容,乘着对方调象远离之际,回车移帅提马配炮,落井下石暗暗惭愧。

这回轮到陈参谋皱起眉头,掂着黑将迟疑不落,忽然“啊”的一声轻呼站起。俞万程大喜,以为对方自认败局已定,就此不愿和自己纠缠下去,不料陈参谋却是满脸笑容,拍手道:“谁想天下竟有这种巧事,真是天意啊!”

俞万程奇道:“什么?”陈参谋笑道:“眼前这盘残棋,无意中竟和一局绝世棋谱的记载不谋而合。可见世间万物,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俞万程心中冷笑:我就知道你要输了,事便来了!脸上却做关切状道:“哦?那可真是巧事啊!是《竹香斋象戏谱》,还是《心武残编》,或者《渊深海阔谱》?这都是俞某有闻而无缘一见的佳谱妙局,陈参谋你既然见过,就快快走几步让俞某长长见识吧。”

陈参谋笑道:“这几部棋谱虽然著名,但到底还是世俗的棋谱,称不上绝世。面前这局残棋,却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局面,说起来,恰巧开局前我还和师座提过相关的趣事。”

俞万程愕然道:“提过?我们开局前有提过什么棋谱吗?”

陈参谋笑道:“我们不是提过《三国演义》里的管辂吗?这个棋谱恰巧就出在书中记载的管辂和赵姓少年的故事里。”

“说有天管辂坐在田头看人种田,忽然对着田里一个插苗的少年喊道:‘小伙子你过来一下。’¨wén rén shū wū¨少年听见有名的管神相喊自己,以为有什么好事,连忙跑过来。管辂仔仔细细地对少年的脸看了一遍,长叹道:‘说起来小伙子你眉清目秀的,长得真不错,可惜啊可惜,就是没寿相。我看你还可以活三天,就别干活儿种田了,回去料理后事吧。’”

“少年当时就蒙了,一把拉住管神相不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管神仙你得救我,不然我跟你没完。’管辂被他缠得没办法,犹豫片刻缓缓说:‘我不是神仙,但我可以帮你和神仙拉上关系。你看到不远处那座山没有?你赶紧回去,准备一盘鹿脯一坛好酒,爬上那座山找到中间的石亭,亭子里有一个穿白衣服和穿红衣服的在下棋。你别说话,只管倒酒盛肉。等他们下完棋,问你话的时候你就像现在这样使劲哭,求他俩救你一命。’”

“少年连忙回去按管辂说的买好酒肉爬上山。亭子里真有一红一白两个人在下棋。于是少年乖巧地跪捧进肉倒酒,红衣白衣两人正下棋下得入迷,也没看是谁这么殷勤,捻起肉就吃,端过酒就喝,就这样耗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棋局终了,抬头一看……”

俞万程忍不住打断陈参谋的话头道:“陈参谋,你不去做说书先生真的屈才了。不过今天我只能再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讲故事,说完你就得给我落子。”陈参谋微笑点头,继续道:“好,就三分钟。话说红衣人和白衣人看见少年惊讶地说,这不是赵家的孩子吗?你跑这儿来干吗?赵姓少年就哭喊着要两人救命。因为两人吃了少年敬奉的酒肉,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好意思甩甩袖子走人,就掏出一本账簿对少年说:我俩本是天上掌管万物生死的南斗星君和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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