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与玛格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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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与玛格丽特-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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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那个男爵倒下去的时候,我激动得不得了,”玛格丽特说。看来她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枪杀场面至今还历历在目,“您的枪法一定很好吧?”
  “还算可以。”阿扎泽勒回答。
  “离几步远?”玛格丽特的问题提得不很明确。
  “这要看打什么,看瞄准什么,”阿扎泽勒的回答倒是合情合理,“用锤子砸评论家拉铜斯基家的玻璃是一回事,可要用枪打他的心脏就不那么简单了。”
  “打心脏!”玛格丽特高叫一声,不知为什么捂住了胸口,“打心脏!”她又含糊地小声说了一句。
  “评论家拉铜斯基是怎么回事?”沃兰德眯起眼看着玛格丽待问道。
  阿扎泽勒、卡罗维夫和河马都惭愧地低下了头。玛格丽特涨红着脸回答说:
  “有个评论家叫拉铜斯基。是我刚才在来这里之前,把他的家砸了。”
  “真没想到!为了什么呢?”
  “是他,主公,把一位大师给毁掉了。”玛格丽特解释说。
  “那您何必亲自劳顿呢?”沃兰德问。
  “让我去做吧,主公。”黑猫高兴地跳着说。
  “坐着你的,”阿扎泽勒嘟哝着站起身来,“我自己马上去一趟……”
  “不,”玛格丽特高声说,“不,我求求您,主公,不要这样。”
  “您随便,随便。”沃兰德回答。阿扎泽勒随即坐下了。
  “好吧。我们说到哪儿啦,尊贵的玛格女王?”卡罗维夫接着刚才的话茬儿说,“噢,对,说到了打心脏,”他伸出长长的手指,指着阿扎泽勒说,“他能打中人的心脏,而且还能选择心脏上任何一个心房或心室打!”
  玛格丽特没有马上听懂,她愣了一下,才惊讶地说:
  “心房和心室都是包在里面看不见的呀!”
  “亲爱的,”卡罗维夫用破锣般的声音说,“正是因为包在里面,才显得出本领呀!精彩就精彩在这里!明摆着的东西谁打不中?!”
  卡罗维夫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扑克牌“黑桃七”递给玛格丽特,请她用指甲随便在其中一个黑桃上做个记号。玛格丽特在右上角的花上划了一下。赫勒把牌塞到床上枕头底下,喊道:
  “准备好了!”
  背对床坐着的阿扎泽勒从礼服裤兜里掏出一枝黑色自动手枪。他并不转身,只是把枪搭在肩膀上,枪口朝后开了一枪。这使玛格丽特既惊讶,又觉得有趣。拿开打芽的枕头一看——下面那张黑桃七,恰恰是在玛格丽特划了记号的花上,穿了一个洞。
  “我可不希望在您手里有枪的时候遇见您。”玛格丽特妩媚地瞅着阿扎泽勒说。她向来崇拜一切身怀绝技或学有专长的人,而且往往崇拜得五体投地。
  “尊贵的女王,”卡罗维夫尖声说,“甚至在他手里不拿什么枪的时候,我也劝别人尽量别遇见他!我可以用前唱诗班指挥和领唱人的荣誉担保,谁遇到他都不会祝他健康!”
  射击试验时一直门声不响坐在一旁的黑猫,这时突然发话了:
  “我要打破他枪穿黑桃七的纪录!”
  阿扎泽勒对它嘟哝了一句什么。但黑猫决心已定,不可动摇,它不只要求给它枪,而且要求给它两枝枪。阿扎泽勒又从另一边的裤兜里掏出一枝枪来,轻蔑地撒着嘴递给吹牛大王。又在那张黑桃七牌上做了两个记号。黑猫背朝着床比划了半天。玛格丽特两手捂住耳朵等待枪响,一边无心地朝壁炉那边望着。她看到壁炉隔板上落着一只猫头鹰,正在打瞌睡。黑猫的两校枪同时打响了。赫勒忽然尖叫一声,被打死的猫头鹰掉在地上,被打穿的挂钟停止了摆动。赫勒一只手流着血,哭叫着抓住黑猫的脊背。黑猫也不示弱,反过来抓住了赫勒的头发。两个人扭成一团,滚到地上,把桌上的一只大酒杯碰下来打碎了。
  “快拉开这个疯女人!”黑猫喊叫着,在赫勒胯下拼命挣扎。他们被拉开了。卡罗维夫往赫勒受伤的手指上吹了一口气,伤口立时愈合。
  “有人在旁边嘀咕,我的枪就打不准!”黑猫一边为自己辩护,一边极力想把被揪下来的一大撮毛再贴到背上。
  “我敢打赌,黑猫是故意的。它的枪法也不错。”沃兰德笑着告诉玛格丽特。
  赫勒与黑猫和解了,为了表示和解,两人互相亲了亲。从枕头底下抽出黑桃七来看了看,除了阿扎泽勒打穿的小孔之外,其他六个黑桃都是好好的。
  “这不可能!”黑猫拿起牌,对着大烛台照着看,仍然不愿承认失败。
  晚餐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着。行行烛泪缓缓地落到烛台上。壁炉内火焰熊熊,一阵阵透着清香的暖风在整个屋里波浪般飘荡,沁人心脾。玛格丽特酒足饭饱,怡然自得,悠闲地望着阿扎泽勒吐出的雪茄烟的烟圈。灰蓝色的烟图向壁炉飘去,淘气的黑猫正企图用长剑挂住飘去的烟圈。玛格丽特现在哪里也不想去,虽然按她自己的估计,午夜已经过去很久,这时该是早晨五六点钟了。玛格丽特见大家沉默不语,便乘机转身对沃兰德怯生生地说:
  “看样子,我该走了……不早了。”
  “您忙着往哪儿去呢?”沃兰德的语调虽然客客气气,但却是干巴巴的。其他几个人默不作声,好像都在一心一意地玩那烟圈儿。
  看到大家这种态度,玛格丽特更加局促不安了,便又说:“是啊,是该走了。”她说着转过身去,似乎想寻找个披肩或斗篷,因为这时她忽然觉得自己赤身裸体十分难堪了。沃兰德默默地从床头拿起自己那件破旧不堪、汗渍斑斑的长衫,卡罗维夫把它披在玛格丽特肩上。
  “感谢您,主公!”玛格丽特的声音轻得刚刚能听见,她说着用带有疑问的目光看了看沃兰德。沃兰德对此只是有礼貌地、无动于衷地微微一笑。这时一股哀伤凄楚之情从玛格丽特的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受骗了——看来谁也无意挽留她,任何人也没有打算对她在晚会上尽心尽力的服务给予奖赏。她还明确地意识到:离开这里后她是无处可去的。难道不得不重返那座小楼?——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在她心中引起的只是绝望。想起当初阿扎泽勒在亚历山德罗夫公园的长椅上向她提出过的诱人建议,她曾想:“莫非要我自己提出请求?”不!她暗自下定决心:“不,绝不!”
  “那我就告辞了,主公。”她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只要一离开这里,我就直奔河边,跳进去一死了之。
  “您先坐下吧,”沃兰德突然用命令的口吻说,玛格丽特的脸色骤变,顺从地坐了下来。“也许临别前您还有些什么话想说吧?”
  “不,什么也没有,主公,”玛格丽特骄矜地回答,“而且,如果您还需要我的话,我仍然乐于全力为您效劳。我一点儿也不疲倦,而且在晚会上过得十分愉快。假如这个晚会还在继续,我仍然乐于让成千个被处绞刑者和杀人犯来亲吻我的膝盖。”玛格丽特的两眼饱含着泪水,她像是在透过云雾望着沃兰德。
  “对!您说得完全正确!”沃兰德用洪钟般的、碜人的声音说道,“就应该这样!”
  “就应该这样!”沃兰德的手下人像回声一般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刚才是在考验您,”沃兰德继续说,“记住,任何时候您也不要请求任何东西!任何时候,任何东西也不要请求!尤其不要向那些比您更强有力的人物请求。他们自己会向您提供的,他们自己会给予您一切的。坐过来吧,骄傲的女士!”沃兰德一把扯下玛格丽特披着的沉重的长衫,她重新坐到他的身旁。于是沃兰德继续说,但语凋却和蔼多了:“好吧,玛格,您今天充当了我这里的女主人,为此您想得到些什么?您赤身裸体地主持了晚会,对此您希望何以为报呢?您认为,该怎样酬谢您的膝盖之劳?刚才被您称为‘被处绞刑者和杀人犯’的、我的那些客人,使您蒙受了多少损失?您说吧!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说了,因为这是我主动提议的。”
  玛格丽特感到心脏猛烈地跳起来。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头脑开始能够思考了。
  “喏,说吧,勇敢些!”沃兰德鼓励她说,“唤醒您的想象力,让幻想任意驰骋,快马加鞭!单单是目睹了处死那个不可救药的败类男爵的场面,就值得奖赏,何况这目睹者又是一位妇女呢。喏,快说吧!”
  玛格丽特激动得喘不上气来,她正想说出那些久久埋藏在心底的、早已考虑好的话,却不知怎么突然面色苍白,双目圆睁,张口结舌了。“弗莉达!弗莉达!弗莉达!”她觉得有一个纠缠不休、苦苦哀求的声音对着她的两耳叫喊:“我叫弗莉达!”于是玛格丽特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么说,我,我可以请求您一件事?”
  “是要求,要求,我的女士,您可以要求一件事!”沃兰德回答说,脸上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
  啊!沃兰德多么机智、多么明确地强调了玛格丽特自己说出的这“一件事”三个字呀!
  玛格丽特又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
  “我希望他们今后不再把弗莉达用来憋死自己孩子的那块手帕拿到她面前。”
  黑猫两眼望天,深深地长叹一声。不过,它什么也没有说,显然对晚会上拧耳朵那件事记忆犹新。这时,只见沃兰德苦笑了一下,对玛格丽特说:
  “当然,可以完全排除您从蠢女人弗莉达手里接受贿赂的可能性,因为那与您女王的尊严格格不入。鉴于这种情况,我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多弄些破布条来,把我卧室里的所有缝隙统统堵死!”
  “您在说什么,主公?”玛格丽特问道。沃兰德这些话确实令人费解。
  “我完全赞同您的意见,主公!”黑猫又从旁插话说,“是得用破布条堵死。”黑猫愤慨地用爪子使劲敲了一下桌子。
  “我说的是慈悲心,”沃兰德用那只闪光的眼睛凝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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