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子一啐。“说了半天,原来你也没见过那美人!亏你还说得口沫横飞的。”嗤笑了一声,方才的兴致全没了。
“谁说我没见过?我琴棋书画是会让人摇断头的,可……我和那美人就是有缘!”怎么有缘法?他解释的说! “一名醉汉和她隔帘对弈输了,恼羞成怒的一把扯下竹帘,我就这么见到她了。我不诳你,竹帘扯下的瞬间,在场诸位都为帘中人惊艳得说不出话来。不信你问言义兄。”紫衣男子转向黄衣男子。
吕言义点点头,“那美人的美真的是令人屏气凝神。”不过……那一双眸好冷!她的美是那种令人多瞧上一眼都觉得亵渎的娇贵。
这样的姑娘会出现在青楼?气质不像、神态不像,她合该是养在深宫重楼中的花中之魁。
“真有这样的美人?”齐公子开始心动了。“说了半天,那姑娘叫什么?”
“她叫露凝香。”
这头正说着露凝香如何如何,那头也谈着圆月楼又出现了个绝世美人。这名叫露凝香的姑娘几乎成为聚名楼中客人的共同话题了。
二楼的风雅贵客席上端坐着一名面貌俊美的年轻公子,隔桌客人的热烈讨论声很难不入他耳中,勾扬起的嘴角有扶轻蔑的笑意。他这个人除非眼见为凭才信,人云亦云、口耳相传的话,他南宫艳从来只信三分。
世间人七分靠捧,山中雉鸡给人说成风凰,信者也大有人在不是?
坐在南宫艳对面的李玉堂对于露凝香这个人极有兴趣,他开口道:“南宫也知道露凝香姑娘的事吧?”
“略有耳闻。”前些日子他南下办事,前前后后不过三天,露凝香的名字已染得皇城内春色一片了。
“那何不去瞧瞧呢?”李玉堂有些无奈的说:“我啊,共去圆月楼两次,和凝香姑娘对弈两回,回回惨败!因此甭说一睹芳容了,至今我连她的声音都没听过。”倒是站在他身后老鸨的声音尖锐无比,活似铁片刮划过石缸似的。
李玉堂的棋艺算中上,他都惨败,那表示露凝香的棋艺相当不错。“就我所知,李兄一向不是个贫欢好色之徒,何以对露凝香姑娘如此另眼相待?”
“不瞒南宫兄,我也是见过了邻居刑部郭大人的美人图之后惊为天人,才不自量力想去碰碰运气的。”他补充道:“你大概也有耳闻,郭大人就是那个独受美人另眼相待的幸运男人。”
“美人图难免失真,有时夜叉也能赛西施。”
“郭大人是科举出身,为人刚正不阿。当他望着那幅图时,常露出神魂颠倒的痴迷模样,我想那凝香姑娘该是名不虚传才是。”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南宫艳。“南宫兄,我知道琴棋书画绝对难不倒你,你要不要也到圆月楼试一试?”
“我?”他苦笑的摇摇头。 “我最近闻女色变,不近女色了。”单彤的事一天不解决,他一天没心情快活。
现在光是想到她,他就有种“濒死”的无力感!除了她的“丑”之外,他还得面对她家丫环的“悍”,一思及此,他觉得未来的人生春天永远不会到来!
“南宫兄是为了未来的嫂子守身如玉吗?我前些日子遇见老太爷,他还告诉我,南宫家即将有喜事哩。”南宫家的人真有趣!少的说他死也不娶肉包女;老的却说肉包女必进南宫家大门,真不知道该听哪一边!
守身如玉?那女人值得他守身如玉?南宫艳仰头喝下一大口酒。“别听他胡说八道,南宫家有喜事的话八成是他想纳妾。”这老头儿真爱散播谣言,他不在的这几天,还真不知道他又多算计了他多少事!
“既然不是这样,那南宫兄何不到圆月楼瞧瞧,看看新花魁是否如传闻中那样,是个举世无双的丽人。”
南宫艳笑了出来。“甭用激将法了,我不去圆月楼只是因为没那心情。”今天他已经多喝了不少酒,该打住了,可现在的心情正适合苦酒下肚。
陈年女儿红一杯杯的入喉,李玉堂以为他是爱情不得意,因此借酒浇愁,所以也只得陪着喝,没有阻止他。两人喝到有几分醉意时,又来了几位好友,于是又接着喝……
也不知又喝了多少酒,只知道后来能自己走出聚名楼的人,已是跌跌撞撞的右手拿筷子、左手拿盘子,敲敲打打的大跳“东洋舞”出去。
至于南宫艳,他虽酒量好,却也失态地吐了扶着他的店小二一身。
店家仁至义尽的送他到南宫府前的两排柳道上,这才折回。未料南宫艳却往反方向走,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城郊方向走。
他要去将军府,去那儿找单彤理论!为什么他都表明了不爱她,她……她还要死缠着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天下男子何其多,为什么她就是非巴着他不可?他最讨厌那种逼人太甚的女人了!她凭什么那样对他?
摇摇晃晃的走在深夜的郊区道上,一个不小心给脚下的一颗石子绊个正着,南宫艳狼狈的往前扑去,他使尽气力翻了个身后,酒意排山倒海袭身而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入冬后寒意冷瑟,一纤细人影无声无息的缓步而来,伫足在南宫艳身旁,风动衣袂兰香浮动,月照花容众星掩容……
“我不要娶……不要娶……捏花包子……”
嘴角勾扬起一抹恶作剧的笑容,手持银针和染剂,女子解开他腰上环扣,将衣服一掀,精壮的身子毫不掩饰的展现。
女子秀眉一场。“不是无油白斩鸡,好样的!”纤秀柔荑抚过结实的胸膛,口中喃喃自语道:“色不迷人,人自迷。好条件的男人勾魂能力一把罩,野花投怀送抱、满街跟着跑。这种男人要能为妻子‘守贞’可要自律能力一等一了。若没有自律能力呢?那只好由‘她律’喽!
“没问题,聪明的女人就是能让未来的另一半即使恨透了她,却还能对她忠贞不二。”说着她手上的银针开始在他胸口上刺字,然后上染剂。
完成杰作时,她退一步欣赏作品,只见南宫艳结实的胸前给刺上了几个字——
南宫艳: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娶我者生,负我者死。
落款处她则刺上了一颗冒着烟的捏花肉包,然后加上“单彤留”三个字。
“行了!这个样子,你这辈子大概也没勇气在别的女人面前宽衣解带了。”招惹上她单彤,未来他的日子铁定多采多姿。
原来这绝色女子正是由山中赏兰归来的单彤。她没想到这躺在郊道旁的醉汉竟然是南宫艳。因此这段“艳”遇并不在她的计划内。至于刺青留字嘛……是她早有的想法,只是想法提早成真罢了。
这些日子她正愁着,为什么她化身圆月楼的花魁“露凝香”,却老引不起南宫艳的注意呢!
她引不起他的注意,倒来了一群色狼花客,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个个只想碰碰运气。不是琴弹得老叫她得忍住拿琴砸人的冲动,就是棋下得让她数赢棋数数得头昏脑胀,再不然就是看画看得她异常“开心”!百鸟图给画成长尾乌鸦,占据了整片天的大有人在:“八仙过海”组画成“扬州八怪”,全面丑化、面目全非!
哎唷,她实在不能对这些进花楼的花客抱太大的期望,要不是听闻南宫艳是文武全才,且看过他的字面,她还真的会觉得那家伙只怕也是那些鸟鸟难辨的人之一。
等不来南宫艳,却等来了一堆笑话看。正当她考虑着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之际,没想到却有了这回的偶遇。
看来这不在计划内的相遇倒替她穿针引线。
现在长线已放出,就等着鱼儿上勾了!
寒风正刺骨,南宫艳在睡梦中连打了几个寒颤,不知是因为风冷,抑或是对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有了感应?
初雪最美……
这年的初雪似乎来得特别早。
一曲“瑞雪”穿扬迂回在空谷山岚间,轻灵缥缈得的不染凡味儿,白雪飘然而降。南宫艳缓缓由酣梦中被唤醒,美妙的琴声令他如同实身仙境。
极目四望,这地方显然是陌生的。竹屋、木几、兰花,还有山岚雾气?莫非他真到了仙境?这下他可完全清醒了。
起了身,披上披风,他套上鞋子走了出去。
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一处竹亭,他看到一抹被着白色被风的丽人侧影,正优雅的抚着琴弦,白雪因风斜落,好个天上人间的错幻……
轻倚着门扉,南宫艳静静的倾听着天籁仙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一曲终了,余音回荡空谷,南宫艳不吝于击掌赞美。“好一曲‘瑞雪’。”
他这人对事物的评断一向近乎严苛,不是真的令他佩服,要他说出什么话安慰人是不可能的。
白衣姑娘站了起来,旋过身去——
白衣胜雪,玉肌芙蓉面……幽谷中竟有如此绝色!李延年的诗句不知不觉地浮现脑海。空谷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国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公子,你醒啦。”
一时间南宫艳竟看痴了,有几许的怔愣。很快的察觉到失态,他收敛心性,不敢冒犯。“敢问姑娘,在下何以在此?这里又是哪里?”他记得昨天夜里他和李玉堂在聚名楼饮酒,好像多喝了几杯,之后呢?
之后他如何走出聚名楼?说来惭愧,他真的是一点记忆也没有!
“公子昨儿个夜里醉倒在道旁,衣衫……衣衫似乎不怎么整齐。我见天寒地冻的,怕公子冻着了,这才将你安置在此。”
这声音似在哪儿听过!南宫艳忽然感觉眼前这绝色的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
悦耳却清冷的嗓音……好熟呐!方才惊艳于她的美色,因此没察觉,可随着交谈的话语多了,真的是越听越熟悉!
“衣衫不整?”他还没想出这姑娘的声音像谁时,她的话倒先引起他的注意。
不会吧?他昨天是醉到没能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可他酒品一向不差,真醉了顶多也只是迷糊昏睡而已,怎可能会衣衫不整?!
“嗯。”对于这问题她也不打算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