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李慕维的侧脸,卫雅铎有一丝的迟疑,不禁想起那死去的代国质子萧年。
“什么病逝。”
卫雅铎向来懒散随便且笑容满面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和愤恨。
但这表情也只是一闪而过,当李慕维转过头来时,卫雅铎的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懒散。
“卫大哥,听那些人说来似乎很有趣,反正闲来无事,我们也去逛逛吧。”其实李慕维是听到晋国,便想去看看。
“小维,那落星馆也没什么,想来与盛阳的楚云楼相比差的远了。上京好玩的地方很多,我带你去。”语气是十分的坚决,言下之意便是不想去落星馆。
听的卫雅铎这么说,李慕维便也没有坚持,但是心里总有点念想,便也抛到脑后。
吃过饭继续在上京闲逛,倒也有趣的很,卫雅铎口齿伶俐,人也豁达有趣,很合李慕维的喜好。
在途中路过一栋华美的红楼,李慕维一眼便看到了那“落星繁天”几个字,便不由的慢了脚步,有些恋恋的看着那雕梁画壁,想到当时跟着自己欢天喜地的李慕绚,以及在那楚云楼外的巷子里,自己给了那人一拳后的互诉衷肠,想来当时自己真是被顾云礼气的昏了头脑。
想起这些,李慕维竟有些痴痴的望着眼前高楼。
“看你真是想去这落星馆……好,便去看看,不过小维,你要答应紧跟着我,不要乱跑。”沉吟半晌,卫雅铎对着眼前人道——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就遇到,那舞姬也来了一阵的,怕是那几人早便腻了。
奇怪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卫雅铎,李慕维跟着走进落星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去个舞坊还不许自己乱跑,不过这倒也没什么,自己本来也没有乱跑的打算。
因为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如落星馆这样的风月之处便渐渐红火起来。
不过当卫李二人踏入落星馆的大门起便意识到,这晋国楚云楼的舞姬真的很受欢迎。李慕维以前在盛阳,也算是见惯风流,这个时间舞坊人流就如此之多,是很少见的,一般来说要再过的一两个时辰,才是门庭若市之时。
现在台上便已经有舞姬在伸展曼妙的身体,舞动起翩跹的身姿,伴着那轻慢的乐曲,拨动着观看者的心悬。
声色犬马,本来已经是李慕维看惯的繁华,对于他来说也并不十分的沉迷其中。
只是如今踏进这落星馆,李慕维却有种恍惚,突然希望自顾云礼走后的日子,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醒了,大哥仍在、家国无恙。顾云礼,也还是如往常一样用那温暖的胸膛怀抱着自己,笑看着自己睡醒的样子。
不过,向来是美梦乍醒,却发现只是黄粱一梦,只叹息这美好太短;而噩梦,却长的可怕,甚至于,从来噩梦就是现实,让你永远醒不过来。
卫雅铎看来对这里也是熟络的很,真不知道他在哪里是不受欢迎的。
“呀~安平君好些日子没来了,燕如都想你了呢。”一个穿着红衣的舞姬看到卫雅铎就靠过来打招呼,其他的几个女子也随着跟上,将两人半围在中间。
“我也想你呀,不过最近手头紧,哪好意思来捧场,都是要攒足了银钱,才好出门呀。”说着卫雅铎自袖中取出一副玉镯,呈给叫燕如的舞姬。
那燕如本来巧笑嫣然,见了玉镯却突然如遭重击,怔怔的看着,沉默片刻,轻轻咬着下唇道“你……你怎知道……我当了这镯子……”一行泪竟没忍住落了下来。
“听了绿绮他们说你爹病重,前几日……发了丧,你把你娘留下给你做嫁妆的玉镯当了。我有些闲钱,便赎了回来,怕你以后没了嫁妆嫁不出去怎么办。”卫雅铎嘴里虽然说着无赖般的俏皮言语,但眼中却都是温柔神色,将那对镯子塞进燕如手里。
“嫁不出去不是还有安平君吗?”接着镯子,燕如扯出笑容,但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满施粉黛铅华的脸颊,印下几道痕迹。
“妆都花了,不漂亮我卫雅铎可不要呀~”
微笑看着转头跑进内室的燕如,卫雅铎转过身来又和几个舞姬调笑几句,又问了几个人来没来之类的话语。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卫雅铎似乎松了一口气,与几个舞姬道别后,领着李慕维来到一个比较偏的楼柱旁的位子坐下,欣赏台上歌舞。
对着促狭看着自己的李慕维,卫雅铎赶紧解释“你可别误会,我是看那燕如的娘死的早,爹又是个瘫子,下不来地,都是她一个女人顶着家。她本来也是良家女子,为了爹娘才沦落风尘,可怜的很。”
李慕维并不知道那镯子价值多少,但是质子的银钱向来不富裕,卫雅铎怕也是没少花费,却装得若无其事,心下便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所谓侠义,多是顺境而为,便是遇到天大的难处,用修成君的名号,便也压得多去。这样消遣任性居多的行为,与眼前这看起来为人风流轻佻且不修边幅的卫国安平君所为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静静欣赏台上歌舞,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只听一阵人头骚动,五个身材曼妙的舞姬上的台来,行礼后便随着一曲《玉堂春》翩跹起舞,果真美不胜收——听得议论,便是那楚云楼的舞姬了。
看着舞蹈,李慕维只觉得这来到上京后的阴霾似乎也散去了些,他本就是个不过于奢求、满于现状的人,宅邸的破败、囊中的羞涩、礼数的不周、魏君的冷淡等等,便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正在自己陶醉在歌舞中时,李慕维只感觉旁边的卫雅铎惶急的拉起自己的手,将自己扯离了座位,便要经由廊下暗处向那门外溜去。看他偷眼回瞧的样子,似乎是在躲着什么人一般。
三步两步来到落星馆的大门,卫雅铎拉着李慕维正要跨出那门槛,只听得后面一个语气高傲无比、还带有三分轻蔑的男子声音道“呦,看这是谁呀,偷偷摸摸仿佛做贼一样,哎呀,怕不是前几个月去你家,要领着你才纳的那小贱人私奔的安平君吗?对了,枫儿,那贱人叫什么来着,本殿下记性可不好……”阴阳怪气的声音,让李慕维只觉得刺耳。
“玉蝶那贱人,我早将她卖到红巷里最贱的窑…子,让他好好享受享受,不知道现在死了没有。”另一个阴狠的声音答着刚刚人的问话,临末还轻蔑的哼了一声,仿佛提到那名字都脏了他的嘴一般。
李慕维只感到卫雅铎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般。但是转过身来,脸上却堆起最谄媚的笑,对着那一群趾高气扬、衣饰华贵的公子低声下气道“广和殿下,高公子,好久不见了。那些小事还劳您记着,都说了是误会,误会。”
☆、第 37 章 横生枝节
实际上李慕维在来魏国前,对魏国的情况作了大致的了解——这被卫雅铎称为广和殿下的人,是当今魏王宠妃高夫人的独子、魏国的三殿下广和君魏骊,而听广和君叫那姓高的公子为“枫儿”,应该就是当今魏国丞相高书伟的小儿子、魏骊的亲表弟高枫。
“误会不误会的本殿下不知道,不过你偷偷潜入丞相府带玉蝶出走,可是被当场捉住的。这事儿要不是二哥出面,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殿下说的是,那不,信宁殿下明察秋毫,知道这都是误会。不过为惩处雅铎孟浪,也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算是处罚。”卫雅铎说到“明察秋毫”的时候,特别加强了点语气,引得那边两人变了颜色,似乎十分忌惮魏驰。
“卫雅铎,别以为我二哥保你,你就无事了。哼,萧年那是死的早,要不这事儿便是他的了。”
提到代国质子萧年的名字,李慕维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只因他也察觉到,无论是老管家还是卫雅铎,在说到萧年的死时都支支吾吾,不愿多说,仿佛里头藏着天大的秘密一样。虽然不是好奇心强大的人,但是毕竟在李慕维心中,已经把这命运多舛的代国质子当成了半个朋友,因此当提到他的死,便不由关注起来。
正在李慕维等着这几位说起下文的时候,只听那声音阴狠的高枫突然望着自己,对一旁低头哈腰的卫雅铎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似乎以前没有见过。安平君,还不给引见引见。”声音里透着一种让李慕维很不舒服的感觉,便赶紧是一条毒蛇正吐着信子窥视着自己一般。
其实这丞相公子高枫是个长相十分俊俏的年轻人,衣着打扮非常考究潇洒,只是眉宇间总含着一股阴戾之气,让人望而却步。
似乎忍着什么一般,卫雅铎缓缓抬起头,看着身边的李慕维,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悔恨和担忧的光。沉吟了片刻,卫雅铎答道“这位是刚刚来上京的晋国修成殿下,李慕维。”
故意避开质子这个词,李慕维明白卫雅铎的好意。
“广和殿下,高公子,众位公子好,在下晋国李慕维,是因此次魏国出兵助晋而派遣的质子。”躬身做礼,堂堂修成君从前是只对赵太后和晋王李慕络等寥寥几人行礼的。
听得是晋国修成君,除了魏骊和高枫外的几人都赶紧回礼,毕竟晋国也是大国,虽然如今被梁国逼入险境,但威仪尚在,今后究竟如何也未可知。
听到修成君的名号,高枫眼中放出一种别样的光来,如果李慕维没看错的话,那是可以称之为“怨恨”的情绪。
奇怪于自己以前与这丞相之子素未蒙面,也无冤仇,为何报名后那湿漉漉的窥视瞬间变成了恨意——虽然两者自己都很不喜欢,也很费解。不过接下来的话,足以让李慕维明白为什么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高公子,会对自己如此怨恨。
“啊哈……原来是修成殿下,魏骊久仰大名。听得一年多前,修成君与当时任少傅的云礼兄在太学院论战王道,真真精彩绝伦,让本殿下也受益匪浅。听闻之后,赵太后便让云礼兄专门督导修成君进学,我等都羡慕的紧。想当年晋国第一才子来我魏国游学论道,也是语惊四座,风采冠绝天下……你说是不是呀,枫儿,我记得你那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