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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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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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你不能的!”凌玉城心底酸酸辣辣的,都是久历生死的人,这样的伤势能不能撑过去,彼此都是心知肚明。这个叫阿普的伤者大名王普,原是剑门关外国境线上的马贼,天不收地不管,被他带兵剿了老巢以后加入铁云骑。他跟了元绍去北凉,阿普站出来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反正我是跟定了大人了!”拉了十几个老弟兄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关外的山野里,只等他在剑门关外立起大旗,便义无反顾地奔到旗下。可如今,如今……
  “谁说你不能再跟着我了。安心好好养伤,伤好了再回来。若是再也不能上阵了——”扫了一眼欧阳右膝下空荡荡的一片,和齐英齐肘断去的左臂,“能带兵的,就到营里训练新兵。不想带兵了,玄甲卫的产业里还缺人,用你们总比用外人放心。不管怎样,以后看病吃药、乃至娶媳妇养孩子,总有军中替你们做主……”
  “大人,”阿普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越过凌玉城投向帐外,“他们呢?”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凌玉城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一缩。半开的帐门外,悄无声息地躺了十几具已经没了气息的人体,凌玉城认得最年长的孙冬跟了他超过七年,大儿子今年已经五岁;最年幼的袁祟全才十六岁——不,转过年十七岁了,曾经笑着说回去就能娶上媳妇,从此就有人给做饭补衣服了……
  “战死的将士我会带回青州。青州的军祠已经落成,他们会葬在军祠后面,清明冬至都有人上坟。日后,凡是玄甲卫将士,不管有没有儿子、有没有家人,都会在祠里有一份香火……”
  “呵……”阿普苍白失血的脸上蓦然飞起一丝红痕,“多谢大人……”头往边上一歪,声息蓦然断绝。周围七八条嗓子同时叫了出来,可无论再怎么呼唤,都再也听不到他一声回答。
  “阿普!”贺留从背后扑了上来,泪如泉涌,目光在帐篷里徒劳地搜索着,“你怎么现在就去了,说好打完仗一起喝最烈的烧刀子,说好你以后娶了婆娘生了娃,要管我叫干爹的……辎重都丢在后面,你现在就去了,做兄弟的连给你装殓的衣服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一双手轻轻推开了他,凌玉城垂首默立片刻,解下披风,轻轻盖上阿普宁静如睡去的脸庞,一点一点拉至头顶。“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贺留几乎是本能地跟着念诵。这首诗即使是不识字的新兵也听到烂熟唱到烂熟,那是他们从北疆到这里十年如一日的军歌,他们唱着它在校场上绕圈奔跑,迎着箭雨冲向敌人的刀枪,把同袍的尸体放入墓|穴……从入营到坟墓,这首《无衣》,深深刻进每一个将士的骨髓血脉。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下一个瞬间,低低的歌声加了进来,重伤倒卧在毡毯上的伤兵们不分新兵老兵,都勉力抬起头来低声而唱,很快,歌声就从帐篷里一圈圈扩散出去,“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歌声一句比一句苍凉,也一句比一句高亢。到得后来,山顶上星星点点的篝火旁,所有玄甲卫将士不分新兵老兵,无不相互扶持着肃立当地,歌声被寒风一直吹坠到山脚:“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那是大胜之后众志成城的庆贺,也是猛兽对自己死难同胞的哀歌。
  
  “大人,黑水将军李忠成求见。”
  巡视一圈后,凌玉城回到营地,继续写预备给元绍的战报。所谓营地,也就是避风处一块略平整点的石头,上面铺了块马褥子——古人说“倚马可待”,其实真正出兵放马过的人才知道,这时候除了马也没有别的可倚了。没写几句又有侍卫来报,抬起头,李忠成局促不安地立在一丈多外,时不时搓下满是老茧的手掌,满脸都是“我有事跟你谈,我有事跟你单独谈”的神气。
  “大人,末将特来致谢。”一起走到僻静处,李忠成迫不及待地开口,“刚才战果报上来,黑水卫被俘虏的将士,今天救回来的共有两千之多。我部男儿得以归乡,都是托大人虎威所致,末将感激不尽!”
  “世子不必如此。”凌玉城很想客气两句“同是北凉臣子,救护子民也是应该的,”话到舌尖转了两转,实在说不出口。沉吟一下,转了个话题:“今天这一战世子也辛苦了,麾下将士伤亡可重么?”
  “大人放心,孩儿们折损得不多。”李忠成咧开大嘴笑了一声,“杀了那么多兔崽子,才死个两三百人,末将打仗从来没有这么顺过!——大人,末将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
  “末将的长子今年十三岁,已经骑得了快马、拉得开硬弓,上次打猎一个人就干掉了一头狼。若是大人不弃,末将想把犬子送到大人身边作个侍卫,也好跟着大人学点本事,还求大人赏末将一个脸面。”
  “……你儿子?”凌玉城深深凝视了他一眼,李忠成高大的身躯微微躬着,竭力让自己显得比凌玉城矮上一些,盯着他看的眼睛里满是焦灼。“世子太谦了,你身为黑水卫将军,独掌一军,令郎跟着父亲岂不是更好?”
  “大人说笑了……”李忠成苦笑,“之前打了这么大一场败仗,末将的位子也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万一啥都丢了,孩子能有福气跟着大人,总比跟着我这个爹好些。如果大人再不收留,末将……末将几个叔叔家的儿子都没有活过十五岁……”
  所以,其实是为了世子和黑水卫将军的地位,把长子送来作为效忠的证明吗?有这样的父亲也不知道是幸与不幸——
  “我知道了。”他断然举手,打断了李忠成越发哀切的自诉,“兹事体大,我须请旨定夺。另外——”他微微低头逼视着李忠成,言辞斩钉截铁,“到我这里,就没有什么世子的儿子之类的话,一切和普通将士一视同仁,世子可舍得?”
  “当然、当然!”李忠成心底涌起一阵狂喜,忙不迭的答应,“草原上的苍鹰不经风吹雨打怎么能成长,大人尽管放手摔打犬子就是!”
  “那就好——”话音忽然一顿,相对而立的两人几乎同时扭头往山下望去——只这么一转头的功夫,刺耳的警哨声已经划破了沉沉夜幕!
  “出什么事了?”凌玉城凝神辨认着哨音的节奏,一边疾走一边扬声:“来人,带马!”
  警哨刚起,就有侍卫扑向凌玉城散放在一边休息的坐骑,手脚飞快地上鞍子、紧肚带。等凌玉城快步走到下山的道口时,鞍辔齐全的战马已经等在那里,凌玉城翻身上马,在紧急集合的护卫们簇拥中疾冲而下。
  几乎不必特意去寻找出事地点,连绵不绝的警哨声中,星星点点的火把已经长龙一样汇集过去。凌玉城赶到时,只见二三十名黑衣骑兵已经排成了森严的阵列,前排手握长刀微微散开,后排平端弩弓,冰冷的寒芒毫不动摇地指向前方。二十步开外,一簇黑水卫将士刀枪并举,沉着脸骂骂咧咧。两阵当中的空地上仰天躺着一个女子,褴褛的衣服几乎被撕了个干净,身上血迹斑斑,一望而知已经绝了气息。
  凌玉城脸色一沉,迅速四下里扫视了一圈。黑暗中,影影绰绰可以看到无数海西战俘相互扶持着站起身来,踮起脚尖向这里观望。离得近的一群男子紧紧聚拢,神色半是恐惧半是仇恨,很明显地还有一点迷茫,看着白天追杀他们的两军对峙的场面不知所措。人群里,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号隐隐传来,只响得半声就被人捂住了嘴。
  “这是怎么回事?”马蹄声密如急雨,李忠成从后面飞速赶了上来,一靠近就被凌玉城从未有过的阴沉眼神逼得打了个冷战。“淫辱妇女,和友军动刀动枪,——莫非我先前没有传过军令?”
  这句话以铁勒语朗朗送出,两边持刀拿枪的将士都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半数人悄悄放低了手里的武器,另外半数焦急地低声询问,然后模仿着身边同袍的动作。凌玉城用眼角余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瞬不瞬地逼视着李忠成,目光里全是居高临下的凌厉质问:大胜之后,黑水卫仍然服从他的军令吗?
  怎么敢说不!
  李忠成背后的冷汗止不住地渗将出来。摇摇欲坠的世子位子还捏在别人手里不说,凌玉城的身份……他敢说一个不字,往好听里说是仗打完了过河拆桥,往难听里直接打成叛逆也喊不出冤枉!
  “大人息怒!”惶急中,他在马背上深深一躬,立刻转向自家军士,横眉竖目:“都在干什么!把家伙放下来!”纵马上前,一连几鞭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
  “放下武器!”见到对面黑水卫的将士畏惧闪缩着都放低了刀枪,凌玉城扬声喝令。铮的一声响,前排骑兵还刀入鞘,后排卸下箭羽,把弩弓背了回去,动作整齐划一得如同一人。一下子,场中气氛缓和了大半,就连远远看着的战俘们也悄悄放松了紧握的拳头。
  “刚才谁碰了这个女人?自己站出来!”
  严厉的扫视中,玄甲卫士兵神色坦然,毫不退缩地回视着自己的主将;刚才拿刀动枪的黑水卫却是哗的一下散了开去,只剩下两三个衣着分外凌乱、身上还带着新鲜血腥味的家伙站在当地,看上去越发的战战兢兢。
  “大人,您看……打了胜仗,下面人弄几个女人乐一乐什么的……”李忠成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圈转马头过来陪笑,“反正这些野人都是该死的战俘……”
  “行军之时,淫辱妇女,该当何罪?”
  “禀大人——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立刻有高亢的声音朗朗接上,紧跟着,有通译用铁勒语流利地重复了一遍,再用渤海话磕磕绊绊地再次喊了一遍。
  “这几个人,是世子亲自处置,还是我来处置?”
  “大人,这个——都是有功将士,饶了他们一条性命吧!末将回头狠狠教训一顿让他们戴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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