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辉啊了一声,语带惊讶的道:“燕姓是皇族之姓,难不成三哥是皇室之人,那我可不敢叫什么哥哥。”
燕三仍然是一派笑语模样,“我们家祖上为太祖皇帝立过功,太祖皇帝赐姓为燕而已,如今家中落寞了我来蜀中也是做生意谋条生路。”
顿了顿,又道:“反倒是五郎你……你姓崔,我听说朔方节度使家中有七位郎君,其中五郎是唯一嫡子,不知兄弟是否是?”
慕容辉并不做答,只是微笑。
燕三恍然一般道,“不说这个,你我既然一见如故,不如找个好地方小酌一杯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又拉肚子有忙,都快崩溃了……
☆、故技重施(下)
诗中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月下对酌花独眠,不知谁在思念着谁。
凌淮远去安排了护卫和向导的事宜,而这小小的村子里仅有一家客栈,慕容辉和燕三自然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是对门。
入夜月华升,燕三果然请他来自己房中饮酒。慕容辉推拒了一下,意料之中的没推拒成,那个人就像是天生就有一种慑人的气势,甚至连为何是去他的房间喝酒和不是自己房间都忘了说。
不过,说实话,燕三的这个房间,的确是要比他自己的房间要好,也更适合喝酒。
为了不由惹人耳目,一路上他们尽量低调,连在客栈投宿都是要的中等客房。燕三显然不一样,不仅要了个带着内室的厢房,甚至房中设有描花的屏风,墙角还摆放着多瓣红芍药,纷纷瓣瓣如杜鹃啼血,艳丽到夺目惊心。
慕容辉在房中嗅到熟悉的安息香,玉石夜光杯中流转着深紫色的光泽,他淡淡笑道:“人说琵琶美酒夜光杯,三哥这屋中,除了琵琶可就都应了景,若不是这天气提醒我,我都要以为自己还身在塞外呢。”
“你还没坐下,焉知没有琵琶?”燕三手中的折扇换了一把紫竹的,扇面上画着的也是开得艳丽夺目的芍药花,娇丽花容,惊煞了他眼中眸光。
慕容辉入座,燕三击掌两声,一个抱着琵琶的蒙面女子款款推门而入,向他们微曲身,转到屏风后坐下。燕三看向慕容辉,“不知五郎喜欢听什么曲子?”
“我不挑,清商胡乐都可以。”
燕三想了想道:“刚刚五郎说到琵琶美酒夜光杯,那我也说一个——听凉州慢、看胡旋舞、喝张掖葡萄酒,如何?”
慕容辉笑道:“看来三哥是享受的行家。胡旋舞就不必了,就凉州慢吧。”
如罩山雾的屏风后面,传来几声清越的拨弦声,随后是如雨一般曲音急转入耳,似缠非眠,柔韧入骨,如同胡旋舞小垂手,仿佛能就着这曲音看得到胡姬少女急转如风的身姿。
“还能入耳吧?”
“何止是还能入耳,三哥对家伎的要求太高了,哪怕是凉州的高昌乐伎,也不过如此。”
燕三捏着杯子摇了摇头,“是五郎你的要求太低,崔家在大燕也算是名门望族,崔氏经营朔方多年,你身为唯一嫡子,挑剔些又有何妨。”
慕容辉饮了一杯酒,才说道:“我自幼在贺兰山药王谷修习医术,对美酒歌舞倒是不是很感兴趣。”
“噢,那你对什么感兴趣?”燕三把身子凑得离他近一些,轻轻呵了口气,“难道是,美色?”
慕容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他生得美,五官精致俊秀,即便是不笑也像一杯醇酒一般动人,一笑之后就如同惊鸿掠影,天地万物都为之镇静。
燕三看着他的笑,连他说的话,甚至是自己问的话都忘记了,双目直直望着他的脸,怔怔的。
慕容辉见他只是看着自己,没有什么反应,又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谁知手却被他一把扣住,紧握在手心里,刚要恼怒,却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说:“终于抓住你了。”
蚀骨的冰冷从记忆深处翻滚出来,慕容辉白毛汗都出来,奋力的一挣站起身来,坐着方凳应声而倒,刺耳的声音在琵琶声中显得特殊而强烈,曲音停了下来,燕三也缓缓站起身,双眸注视着他。
“你对时事感兴趣吗?”燕三问。
慕容辉看着他:“你指什么?”
“比如说,”他顿了顿,压低凑近了过来,“比如说眼下西南的局势。”
慕容辉感觉到对方气势扑来,下意识后退,后面是被他碰到的方凳,他冷不防被一拌,燕三手疾眼快的一捞。
此时避无可避,他只得道:“若是……若是说蜀王对大理公主之事,眼下已经十分明朗。”
“那你认为局势是好是坏?”
“何为好,又何为坏?”
“对大燕的统治。”
慕容辉直白的道:“若论对大燕的统治,任何一方取胜都不好,但换个角度来说,却又是哪一方胜了都好。”
燕三看着他的目光换做审视,声音由原来的轻浮暧昧变得深沉,“我不太明白,你能细说吗?”
慕容辉看向他扶着自己腰的手,燕三挑了下眉,松开了他的腰。
再度坐下之后,琵琶伎站起身来,小声的询问道:“两位郎君,不知下面要弹奴婢什么曲子?”
“这次换个柔曼的,回波乐如何?”
燕三倒了杯酒与他,随即曲音再度响起。
酒很香,甜美,醇厚,却能在醇厚之中让人不知不觉的醉倒其中。这是一种有别于中原传统酿酒方法的果酒,比之中原的酒都要温和而带着野性,凉州以西的人家都喜欢酿葡萄酒,姑娘们说喝这酒可以使脸色更加红润、容貌更加美丽。
“蜀王就像是酒,喝多了伤身,喝少了助兴。”几杯酒下去,慕容辉的脸色也有些红润,烛光下像泛着一层水光。
“蜀王抗命在前,朝堂征讨,师出有名,天下所望,蜀王必败,这之于圣上的统治,是有好处的,毕竟蜀地富庶,解决了一个蜀王,不仅能重新掌控蜀地,还能震慑其他封王。但是,如果他联合吐
蕃,不喜与虎谋皮,许之吐蕃王土地牛羊金银丝绸,与吐蕃共犯大燕,则于社稷有损,而且损失不小……也许,梁王叛乱之后恢复起来的国力,甚至是更多的国力,都会被毁于一旦!”
燕三屈指合着曲音叩叩哒哒,状若悠闲,却又一针见血的问:“你为何不提到大理?难道蜀王就不会再联合起大理来?”
慕容辉大摇其头,“大理公主恨不得把蜀王剥皮拆骨,生吞其肉生饮起血,如何能与之谋?”
“男女私情当真能有如此影响?”燕三沉吟。
慕容辉想了一想,酒喝得多了,连思考都有些困难。视线里的人影微微模糊,他轻笑一声:“你真的想知道?”
燕三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这一回却是被他抓住了手,虽然立即就放下了,但他手心的炽热温度仍然十分明显。
看着对方垂着半边眼睑的双眸,如水一般荡漾着的羽睫。燕三说:“你醉了,我扶你休息去吧。”
“我没醉!”慕容辉猛地一推手,扶着桌沿站起身来,突然起身的眩目感让整个屋子都在他眼中颠倒过来。
柔曼的曲音仿佛离得他很远,口中还有葡萄酒甘美的余味,鼻翼深切的嗅到香料的气息,墙角的红药颤巍巍的,像低垂着臻首破瓜少女。
天地降落双眼里,身体跌落在对方的怀里。
“你这些年都不喝酒的吗?”有人轻轻在耳边叹息,身体被抱了起来,凌空地感觉让他不知不觉绞紧对方的衣襟,还把头埋了进去。
背后抵着柔软的被单,却是在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另一种尊贵的香气,过往的遥远倏忽被拉近到了眼前——在那个湿热的吻落在唇瓣上之后。
暂时被紧闭的空间里,黑暗地没有一丝光透的进来的夜里,任何的伪装都不足以遮挡本来的面目,慕容辉像脱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即使是在对方的口中。
“有人吻过你这里吗?”
“这里?”
“还有这里……”
他揪住了任何一点点衣料都随即被剥离,身体没有支点,双臂只得徒然的坠落。
“……有。”他终于能呼吸上一些时,他这样说。
“谁?”低沉地像是磐石深渊的声音响起,一字如同砸在心上。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才有一个轻得像幔帐的声音回应,却只有一个字。
“你。”
“呵——”有人放肆的笑着,萦绕了整个梦境。
慕容辉是被凌淮远的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睛这个动作他从未觉得艰难,然而
今天,他有了这种感受。
连睁开眼睛都很艰难,就更不用说其他了。慕容辉费尽气力撑起半边身体,发觉自己浑身□后又拉上被子才喊出“进来”两个字。
就这么几瞬的时间,凌淮远已经做好要是再没有回应就撞门的决定。进门后看到慕容辉斜倚床头露出半边圆润肩膀的样子,他更想退出去真的撞进来。
桌上有一个小瓷瓶,瓶底下压着一张纸,凌淮远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将纸抽走,只将瓶子递了上去。
慕容辉像是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脸色一瞬间有些古怪的红红白白。
“公子,要我帮忙吗?”
慕容辉咳了一声,挥手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凌淮远步履沉稳的迈步出去,关上门后展开纸来看,纸上只写着一句十分简单的话“到了益州按信号见面。”
房中传来低低的,极其细微的呻吟之声,非是他们这般习武高手能够探听得到。凌淮远一眨眼之间将眼中是情绪掩去,转身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更新!
☆、兵符
由于慕容辉的晚起和不能骑马,到益州城的时间又被推迟了两个时辰,等到他们到达益州城与段公主约定好的地点的时候,已经又是午时了。
慕容辉缓缓行走在路上,时不时的会回头看一下来时的路,一副心有牵挂心不在焉的模样。向导凑在他身边说了几句话,发觉说不上话便退到凌淮远身边,小声的议论:“公子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