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千殇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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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千殇ⅱ-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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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长眼眸,一眨不眨看向路面。
  鸣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正东,翊的心脏——龙城。
  为了早点挽救慕离,竟连这样的事都不放在心上了么?
  就这样,马不停蹄狂奔了一个白天,两个夜晚。
  活活累死了两匹马。
  看着憔悴疲惫的凤皇公子,鸣风骤然想到龙城,那个冲动的笨蛋,此刻是否也承受着酷刑?
  一样的衣衫破碎,全身是血罢。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一天前,冬月初七,昭明楼。
  传信的白鹰飞入上书房,片刻之后,里面爆发出大笑。
  夏子翎捏着一卷帛书,眼角闪烁寒光,细致白绢裁成方寸小条,用血写着字——“冬月初四诛凤皇于燕子崖赤鹰复命”。
  登上皇位以来,他第一次笑得这般肆放。
  因为,自此以后,“来仪凤凰”的传说将烟消云散。
  自此,笼罩在他头顶的那团强势蛮横的云,终于消散。
  夏子翎召来萧泠——他的同盟,把酒言欢,同时商议了一套清洗朝野边关的方案。
  子时之后,夏子翎有些微醉意,却不愿就此消停,昭明楼铁甲如山似海,灯火通明,他示意守卫噤声,悄悄推开房门。
  自那日弦断,流丽婉转的琴音已绝,偌大楼阁寂静无声,纱幔低垂,璀璨的紫纱莲瓣宫灯,水晶罩后光华融融夜明珠,这是一座旖旎的囚牢。
  素衣薄裘,眉目如画的人跪坐青玉案侧,手执澄明无暇的白玉壶,珠玉流光,缓缓斟酒。
  那人虽清瘦如剪影,眉目间的温婉安宁,令这外部危机重重的昭明楼内壁静如止水。
  然而,夏子翎转瞬发现,案上有两个酒樽。
  于是径直坐了主位,凝神去看通透酒樽中浓丽迷离的玫红。
  风雪之夜,能与人温酒对饮,本身很美。
  更何况,酒是西地卫国特酿的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
  而对坐的人,不仅是风仪优雅,且生的十分赏心悦目,温婉宁静。
  夏子翎不忍打破这宁静。
  “陛下此刻前来一定有正事要说”,慕离轻轻开口,声音平顺温柔,“抱歉,陛下,在下无心朝政。”
  手抬起,琉璃樽中妖红流转,纤长的手指与手腕仿若透着柔光,夏子翎蓦然想到四个字——凝霜赛雪。
  若有若无的,酒香、水莲香、墨香。
  温文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忘记他卓绝的剑术,他曾是胤国公卿贵族闻风丧胆的“花影”第一杀手。
  这样温婉、秀美、宁静,柔弱得让人卸下防备,水盈流光的一双眼静静看着你,就会想起无数温柔的回忆。
  一直陪着殒儿的,原来是这样飘然出尘的人。
  夏子翎甚至忍不住想,自己那样与世无争的人,回帝都仅一年半,便多了不少心思,一边亲热喊着“殒儿”,一边微笑着,把淬毒的火玉佩戴到他衣服上。
  殒儿十几年在军政波谲云诡中起起落落,时刻绷紧神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有疲惫那一刻,而慕离之所以重要,是否因为他的声音和微笑会让他所有的疲惫舒缓,想起那些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美好事物。
  慕离,本身就是很美好的事物吧。
  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险,夏子翎却没有收回,只是试探地,越过眼前皓白的手,伸手端起慕离面前那杯。
  茫茫然喝下去。
  再美的美酒,都没有滋味。
  慕离目光闪了闪,不以为是地笑了笑:“皇室宗亲的警觉都高出常人,之前公子也这样来着。”随即收回手,把手里那杯酒喝了下去。
  夏子翎叹息:“殒儿是刀尖上活过来的人,自然比朕警觉上百倍,只可惜——再警惕的人,也有失手的一天。”
  慕离淡淡哦了一声。
  夏子翎看他没有往下问的意思,放了些心,笑起来:“你当真不关心了么?”
  慕离抬眸:“关心什么?”
  夏子翎道:“上午接到曜华的加急上表,冬月初四,殒儿去凉和胤交界的落月渡,似乎去会什么要紧人,路过峄山遭遇滞留凉国的龙骧残兵伏击——”
  拿玉壶的手轻轻晃了晃,夏子翎看在眼里,忽然凑近脸去,笑容意味深长:“慕公子和殒儿形影不离,可知那个半夜约殒儿出去的究竟是谁?”
  慕离慢慢将酒注满琉璃樽,妖红酒液波澜不惊:“永徽帝莫隽汝,过去在胤国,他们是恋人。”
  夏子翎“吓了一跳”,面容甚是悲戚:“殒儿怎会这样傻?”
  早就知道慕离对三弟情根深种,夏子翎不惜狠狠在他心口戳上一刀又一刀,热血流干了,也就忘了。
  慕离不言,只慢慢喝着酒,眼光闪了闪:“公子喜欢什么人,我怎么管得着?”
  醋味儿已经很浓了。
  “唉——殒儿生来天赋异禀,自然目下无尘了些,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慕公子又何尝不惊采绝艳,可能正因为这样,殒儿才对你那样好”,夏子翎把玩着晶莹的酒樽,茫然,“出去问问,谁不知道殒儿待他的侍读亲密胜过兄弟千倍。”
  “是很不错”,酒入愁肠,慕离脸颊唇角浮起淡若烟霞的红晕,施施然笑着,笑意却宛如缥缈诡异如云雾里若隐若现的幽灵,“小时候娘亲和哥哥都不喜欢我,除了爹之外,他恐怕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刚来的时候,因为长得瘦小身份卑下,总被一些宗亲孩子欺负,那次是平阳侯家的小少爷,我被打折了腿,后来,公子来了,那些孩子被他吓住了,都跑了、、、”
  “总是听说他可怕,我不信,因为他对谁都是笑着的,哪怕是一个奴隶,他都能柔声慢语,就算萧宸一看他就跑得没影儿,我也不信他有多可怕,后来他才告诉我,他觉得我已经够可怜,就算做错了事,他也不忍心说一句重话、、、可是那天,他的眼神让我信了,我真的好怕、、、”
  “我以为他会说‘他以后保护我‘——那些下三滥的戏文不都这样么?可他没有,只是狠狠说了句’一个男人,居然能被人欺负成这样’,然后不再管我,任我一步步爬回毓明宫去、、、”
  那双令人迷醉的眼睛,可以如此轻蔑,刺人。
  “三天后,他把我从床上提起来,扔到白虎场,然后来了一个男人,教我拳法,然后,就这样,每天一起去练武、、、”
  刚开始,灵窍未开,进步缓慢,师傅很粗暴,每一场练武结束,总是汗湿重衣,全身的骨骼如被折断拆碎再潦草拼装一般。想到那冷酷轻蔑的目光,慕离总是忍不住大哭一场。
  “我只是——不想被他看不起。”慕离喃喃低语,迷离如梦呓。
  夏子翎本该打断他的回忆,可更想了解夏殒歌,这个人就算化作了灰,也是一抹强横惊艳的传奇,偏偏又如此神秘,他想知道更多。
  “可是,很快我就绝望了,他那样的天才,我再努力也只能离他越来越远,我一直担心、、、几乎每晚做梦都梦到他不在了,我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在了,我再也看不到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他那样的人,要让自己消失在我眼前是多容易的事,可我这样笨,一定怎么都找不到他,他总笑我乱想,信誓旦旦说‘不会丢下我’,可我不信,险些疯了——真的绝望了、、、”
  现在,不正是这样么?
  永远消失,再也看不到?
  夏子翎叹了口气,忽然一愣,隐隐觉得什么不对。
  慕离仍是着魔了似的,没完没了:“我苦心修炼一切技能,就为了他不在我眼前消失,就算什么都没有,每天那样看着,看着就够了、、、”
  美丽的脸,映入惊恐的眸,忽然变得狰狞可怖。
  夏子翎厉声喝断:“住口,他、、、他已经死了!”
  “是啊,不在了,我那个梦终于成了现实”,低头,两滴泪滑入琉璃樽,融入酒夜,慕离一口喝下,侧过脸,笑容冷清,“就这样不在了,就这样——被你杀了。”
  夏子翎惊怖起身,却发现全身僵硬,手脚都不再是自己的。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血丝布满眼球,瞪大了死死盯住慕离。
  “毒是我下的,计划也是我想的,从我走出毓明宫的那天,我就知道不能回头,一定要杀了你。”
  “为什么?因为公子对你下不了手,因为你居然三番四次对公子下手,我真的太怕他消失在我眼前,所以只有杀了你,要不然我在他眼前消失,至少这样不会伤心。”
  “还是迟了,迟了,他不在了、、、不在了、、、”
  “我一直好奇,害死公子的你是怎样的人,是不是比他更精采,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愚蠢,自大,举止粗鲁却自命风流,景帝陛下的血到你这里变质了么?你真不配做公子和二殿下的哥哥,更不配拥有景帝陛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杀了公子?”
  “你一定很好奇,明明喝的是我面前的这杯酒,怎么还会中毒。你可以问问公子怎么做的、、、”柔声说着,慕离翦水双眸潋滟而妖魅,皓白手慢慢揭开玉壶,半壶酒晃荡着,被举到头顶。
  “公子从来不调换我给他的饮食,他信我,我又怎么忍心,怎么舍得去设计他?”
  笑着,泪流满面,手里的白玉壶乍然倾斜,暗红的酒一泻而下,顺浓黑发丝缓缓流下。
  “酒里没毒,毒不在酒里,我要下毒没人能躲得过、、、”
  酒溅上脸颊下颌,如白玉落满桃花,美得惊心动魄。
  酒泼满衣襟,点点滴滴鲜红,如凝血盛开的红梅,呕心沥血地开到极盛,却看眼睁睁看着那唯一赏花的人死在眼前,于是碎了一地。
  他是失去本心的草木,只希求美人顾盼流转的目光偶然一瞥。
  守在门外的禁卫冲进来时,全身已僵硬麻木如岩石的夏子翎看到,濒死的容颜,骤然绽放出一抹惊艳照人的温婉笑容。
  雨打梨花,雪落星穹。
  慕离的世界,从此沉入四面铁壁不见天日,透着浓重腥气和铁锈的黑暗。
  琅琅书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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