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千殇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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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千殇ⅱ-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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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毁灭在半个月前开始。
  先是各种陷阱,精巧机关、连环夺命,绝非深山猎户可设计。
  更不可能是凉国本土士兵。若那些人有这样战力,那两万人可能在刚进山就全军覆没。
  机关强硬、环环相扣、伪装巧妙、重复使用却又每次不尽相同,精准掌握了不同环境下人的心理,更紧扣他们弱点。
  “对我们的弱点了如指掌,简直——就像专门为龙骧准备的。”那领头的伍长在青轩的扶持下断断续续说完这句,便颤颤倒下。
  凉国君民同心绝非别国可比拟,禁渡令一下,一条森严的封锁线在月河上拉开。
  然后,一队宫廷禁卫装扮的人进入峄山,大肆屠戮龙骧残兵。
  雪开始下,食物来源越发稀少,剩下的不到两千人开始陷入绝望而疯狂的境地,甚至开始自相残杀。
  若不是青轩出现,那些人的下场只有三条:一、被凉国或翊国人杀死;二、自相残杀而死;三、疯掉。
  莫隽汝怔怔听着汇报,目光扫过那淋漓的血,外翻的伤口,璀璨亮烈的神光迅速黯然。
  刀剑、羽箭、机关,对龙骧的弱点了如指掌。
  他不愿想多,越来越多的证据却没完没了涌来。
  那眸光依然是淡薄幽黯,却殷殷燃烧成暗红,蔓延似血、似火。
  阴毒幽黯,如冰冷刺骨的黄泉水开到天际的曼珠沙华。
  半晌,青轩听他轻轻说:“起驾,天涯城。”
  随后,莫隽汝霍然转身,离去。
  无垠白雪如玉粉琼花,映着黎明时天涯淡薄的微澜,如一抹浅蓝丝巾,灵风般绵延远去。那骄傲的身影在无垠天地间,也那样渺小。
  青轩略一思忖,将一粒价值巨万的夜明珠放到周二抽屉里,对身后龙骧残兵使了个眼神,向雪地上迅速远去的背影追去。
  黑暗厚重如凝固的铅水,萦绕着浓重阴寒之气。五寸厚的铁墙围住四周,屋顶和脚底也浇上铁水,送饭的窗口投进一丝黯惨稀薄如蝉翼的光线。
  稍一动作,钉入骨骼的铁链便窸窣脆响,感觉得到透体的刑具森凉刺骨,满手粘黏,浓浓腥气,也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血。
  慕离伏在发霉的稻草褥子上,凝神思索。
  竭力从每天送饭的次数推算时间,只是最近,似乎送饭频繁很多。狱卒是不敢跟他说一句话,每天把饭菜放到窗口吊篮里便小心翼翼避开。
  依照天牢规矩,每天给囚犯送饭两次,可最近不知怎的多出不少,倒乱了他的推算。
  毕竟是弑君大罪,如今谁不避瘟神一样避着自己。慕离笑笑,咬了口冰凉的馒头,两滴泪顺脸庞滑下。
  终于,这个计划中属于他的部分,已被他圆满完成。
  顺势摸向身边,似乎打倒了什么,一股甜糯香气扑鼻而来,居然是——酥酪。
  然后摸到一个碗。
  质地冰冷坚硬,触手却细腻凉滑,细细摩挲,他摸到了泥金的流云螭龙。
  这图案——似乎是皇室专用的、、、
  给他酥酪和瓷碗的那个人,要他怎样?
  蓦地想起,五天来御史台、廷尉没完没了的提审,拼了命要从他这弑君重犯口里扯出幕后主使——天仪殿六王想听到篡位者。
  不就是想把公子扯进这桩大案么?黑暗里,沾满血的脸,恨意分明。
  公子死讯才传来半天,他们就那么着急抹黑公子来撇清自己么?
  其实、、、自己又好多少?他都看不起自己了。
  居然连四五天的刑都熬不过。
  捏着碗的边缘,慕离捂住脸,放声痛哭。
  就算被挂在刑具上,一条条刮下皮肉,他也没掉过泪,只是有微茫的期盼——就这样、、、死了也好。
  剜过身体的利刃却比最高明的算学更精确,每次刮下一条肉,都不是要害部位,甚至流血都很少。
  这样,囚犯可以活得更长,承受的痛苦也更多。
  慕离虽不擅刑讯,也明白,那些人等得急了,逼供时的痛苦会一天超过一天。
  “我是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慕离睁开绝望的双眸,看向不见边际的黑暗,“我真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打破瓷碗,摸索着寻找最尖利的碎片,攥在手心。
  一阵锥心刺疼。
  外面传来急促的呼唤:“你在里面么?是我。”
  这声音、、、
  慕离蓦地心痛,更惊怖无比,呼吸变得急促:“师傅,又出什么事了?”
  夏景宥声音微微黯淡:“你还好,我就放心了,那碗酥酪是我给你的、、、现在外面没人,我长话短说——你别想多了,一定救你出来。”
  慕离一怔,眼神闪了闪:“昭明楼二楼,东面墙最底一层,从北往南数第二十三块砖、、、至于我么、、、”
  轻声说着,慕离抚过穿过自己骨骼的凝着寒气的铁链,淡淡道:“大翊律法没哪条可以救弑君罪人,您不必为一个必死之人花这许多心思、、、谢谢您这只碗、、、”
  “离儿,别做傻事。”夏景宥急急拍铁墙,声响沉闷暗哑,他的眼神,却是和声音行为截然相反的冷漠。
  感应到墙内一缕细微如夕颜花开谢的呼吸,夏景宥轻轻笑了笑,转过身。
  “师傅,来看我这事若被六王知道了,您也会有麻烦,您快些走、、、”
  “师傅,保重、、、”
  夏景宥身子僵住,脸上笑意乍然凝固。
  他说——“师傅,保重。”
  四把重锤,狠狠地,砸向他被仇恨化为铁石的心,钝痛沉重而深远。
  昭明楼,风露乍开,荼白风灯轻飘飘荡悠,胧胧照出一团霜白烟雾。
  暖香荡漾,随火焰的颤抖,溢出灯罩,无声弥散开来。
  灯下侍卫头昏眼花,软绵绵睡在地上。
  紫色影子闪电般掠了进去。
  身姿轻盈,似一缕灵风。
  东墙,最下层,北南向第二十三块砖。
  轻轻一敲,空心的砖头破碎,里面却空空如也。
  “四叔请坐。”蓦地一句问候,清润如水,从从容容响在耳后。
  夏景宥吓了一跳,骤然发力,闪电般一掌拍向身后的人。手却在半空生生顿住,错愕:“你是、、、”
  浅绯衣袍在灯光下流泻着极好看的曲线,肌肤如雪,薄唇因失血而显出可怕的铅白,睫羽微垂,神色是淡漠慵倦的,细长眼眸却极尽幽沉冷冽,顾盼之间有若剑锋游离、雷电乍亮。
  那一头如绸青丝,被劲风吹动,轻轻飘起。
  “还以为四叔看到我回来,会比别人少些惊讶。”夏殒歌轻笑,眼底没有半分笑意,一瞬不瞬看着琴凳上的东西。
  一枚精致的玉如意,透一层融融浅粉光泽,宛若流霞。
  两道密旨,一道令玄云在去东莱途中暗杀慕离,一道令赤鹰于凉国伏诛夏殒歌。
  “就是这些了、、、四叔找的也是这个?”夏殒歌指了指琴凳,挑眉一笑。
  “还是没办法救人,死罪就是死罪,那家伙、、、总觉得自己能搞定一切似的”,夏殒歌口气平淡不惊,目光透着轻漫,“幸亏慕家就剩他一个,没九族可灭。”
  “你、、、”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口气,夏景宥逼视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子,勃然怒意挣破了从容,失声厉喝“他为什么这样,你自己明白!”
  “是,我知道为什么,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夏殒歌唇角笑意森凉,一字一字柔声说着,反问,“可是——我让他做什么了,我们兄弟的事,他凭什么掺和?”
  “说什么为我报仇,我死了吗?就算死了,报仇几时轮得到他?”
  “公子、、、”鸣风听他口无遮拦,一口一个“死”字,脸色变了变。
  夏景宥愣了愣,完全说不出话。
  他从未高估慕离在夏殒歌心中地位,夏殒歌却比他想象得更薄情。
  夏殒歌拉开帘子,走到门口,忽然回身,笑容有近乎邪魅的气息:“既然四叔怜惜他,不如您用药把大哥吊着,大哥多活一天——您的好徒儿就多活一天。”
  有些好笑,夏殒歌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夏景宥的“好徒儿”。
  “四叔莫要轻举妄动,忘了告诉四叔,城西骁骑营今早封了龙城,羽林卫死的差不多了,暗阁虽是以一当百,脾气却不很好。”夏殒歌整理被风露吹乱的鬓发,微笑宛若淡色烟霭,就连那声音也轻灵无比。
  光影离合,浅绯人影步入晨雾,消失不见,外面天已大亮。
  凉薄的语言还在耳边环绕,夏景宥有恍惚的晕眩。
  十六年前聪慧、好学、外表温顺背地捣乱无数的小太子,十一年前眼神迷茫而憧憬的八岁大司马,五年前雨夜无助离去的背负质子身份的他、、、
  而今,这翻云覆雨,睥睨天下的他。
  一路走来,羽翼渐丰,手段渐狠戾。
  漠视生命,轻漫地,冷嘲感情。
  越来越陌生。
  “既然如此,我还犹豫什么呢”,混合淬银丝织就的淡紫衣衫在流风中浮泛银灰霜白光,绽开妖华,“反正——你已经不是我喜欢的小殒儿、、、”
  作者有话要说:  


☆、寒梅胭脂红

  御史台前衙至后山重铁天牢,有一条小径,生铁浇铸,路两旁以拇指粗的铁棍焊成铁网,入地三尺竖立成墙,离地十五尺由铁水封顶,浑浑不见天日。
  站在小径,已嗅到那段潮湿阴冷,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铁丝网外偏生开拓成一片梅园,胭脂红压着寒雪素裹,团团簇簇开得热闹,如打翻妆奁破了满地的朱砂,泼溅连绵得满园冷艳。
  “本宫只是看看他,赵大人莫非不能行个方便?”夏殒歌微微笑着,看向一侧浑身颤抖的御史大夫,“看看赵大人把他‘照顾’得怎样?”
  信口说着,夏殒歌手伸出铁网,采下一枝开得正盛的梅花,轻嗅:“这花开得真好,赵大人弄得那份供词本宫看了,确实不错。”
  原来是这事。
  赵知秋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赔笑:“臣下照殿下吩咐,让慕公子画了押,慕公子对殿下忠心,死也不肯,臣下只好伪造了他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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