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摇头道:“人无贵贱,而品格却有高下。”
凌左忽地仰天大笑,凄厉的笑声让人心不由得揪紧。初九向后退了两步,却听他说道:“道长品格再高,今日也须得从我剑下讨命!”
凌左想杀初九,因为初九击败了他两次,他无法忍受有人在剑术上胜过他,何况是初九这样不学无术、全凭运气与天分的人,就像他痛恨那些天生贵种、一生顺遂的人一样。
他和他弟弟被卖到中原,艰难度日,能活命都是侥幸。后来沈萧疏为他们指了一条明路——练剑,成为顶尖的剑者。他便日日苦练。
他用的是最辛苦的法子。先练耐力体力,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苦;练剑则从一招一式练起,每个动作都需练过不下万遍,方能不差分毫。十几年如一日,才到今日的境界。但偏偏有人生来衣食无忧,有人生来天赋异禀,而这些生来衣食无忧、天赋异禀之人还要指着他鼻子指责他品质低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凌左生来敏感多情,他便会成为第二个洗春秋,一面怨天尤人,一面自哀自怜。而他的想法直接有效:碍眼的人,杀了便是。
但洗春秋却告诉他:“你不能杀他。”
“哦?”凌左道。
洗春秋站在窗外,隔空传话:“宫主说了,你不能杀他,你只需将他生擒。”
凌左抚剑不语。
“我知晓凌左护法心中不快,但宫主之令不容违抗。护法快启程吧。”洗春秋不耐道。
“我知道分寸。”凌左收了剑,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洗春秋厌恶他,不愿同他照面,但闪躲不及,还是撞上了。
凌左不无恶意道:“你唯宫主之令是从,可曾得到宫主青眼?”
洗春秋冷笑:“护法何苦像个长舌妇一样搬弄是非?”他也不忘揭凌左伤疤以回击,“因着多年共事之情,我还是提醒护法一声,单凭你,恐怕赢不了那个道士。”他把“单”字念得很重。
凌左还是那一句:“我自有分寸。”
凌左答得含糊,他为人阴森不可测度,洗春秋也琢磨不出他的分寸是什么分寸。洗春秋心底里希望他与初九斗得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才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祈求他们中的一人杀掉另外一人。总之不要让初九被擒到沉檀宫,否则他在江白背后做的小动作就再也瞒不下去了。而且,沈萧疏的下落也会随之浮出水面,让他之前的行差踏错显得徒劳又引人发笑。
洗春秋忐忑不已,内心七上八下,于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实在是苦不堪言,但他又并非纯洁无辜,因此这苦不堪言也有点罪有应得的意思。
凌左觉得人生艰难,洗春秋觉得人生艰难,但他们都不知道,江白也觉得人生艰难。
江白其人,虽然是不折不扣的魔教大魔头,但在某种层面上也可看做是炙手可热、风光无限。这样的人,多半心狠手辣、心硬如铁,实不该觉得人生苦闷的。如果江白没有在他还不那么炙手可热、风光无限的时候遇上沈萧疏,他大概的确如此。
多年以前,那时候江白还不那么炙手可热、风光无限,他杀人、喝酒、行踪不定,他觉得人生没多大意思,但他也不觉得人生苦闷,游走江湖之人大抵如此。头天还在妓院赌馆彻夜寻欢作乐,第二日便被找上门的仇家手刃……都是稀松平常之事。人说除却生死无大事,但他们将生死都看小,这样说起来,这些人若不是劣迹斑斑血债累累,也可算是高人了。除开那些恶行,江白还有一点使他不能成为高人——他好色,好的还是男色。
多年以前,好男色的小魔头江白遇上大魔头沈萧疏实属意外。这个意外于江白是幸而不幸,于沈萧疏就是倒了大霉。
沈萧疏先是被正道围攻,受了重伤,这是他少有的霉运,但比起之后还不算什么。他身受重伤,恰逢天降大雨,便就近躲进山洞避雨。刚跌跌撞撞进入洞口,一把剑就架上他的脖子,里面恰好有人,这人就是江白。
江白警惕地问他:“你是何人?”
沈萧疏自然不敢在这样的情境下说出自己的名字,于是拼尽一口气起手便攻。但他伤势沉重,江白虽年纪轻轻,但在武学上已经小有所成,一番缠斗,沈萧疏竟然败于江白剑下。
沈萧疏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很是狼狈,但江白却从这狼狈中发现了野蛮的、肮脏的、强悍的、带着血腥气的美。江白审视着他,竟然忍不住蹲下身,抓住他的长发把他扯起来,在他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那滋味,像是在嚼碎一颗尚在跳动的、血淋淋的蛇心。
那一带山势龙盘虎踞,再找出一处洞穴也不难。千千万万个洞穴,沈萧疏却偏偏挑了这个,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倒了大霉。
作者有话要说:
☆、海市烟消
沈萧疏预见了自己即将受到的凌|辱。这样的凌|辱若是让一个黄花大闺女受了,是定然要自尽以示节烈的。但沈萧疏不是黄花大闺女,所以他只是俯躺在冰凉粗糙的石壁上,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任江白在体内粗暴地律动、抽|插。
干一个美貌的手下败将然后杀掉,对于江白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江白“不足挂齿”地干了沈萧疏两三回,两回还是三回由于天长日久不复记忆,又准备“不足挂齿”地杀掉他。
沈萧疏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意图,暗暗叹了口气,不想自己到头来竟然落得个被一个无名小卒先奸后杀的下场。受辱而死,文人沦落至此恐怕免不了要写一篇极尽铺陈的四六句以备死后呈给阎君看,但他说到底不过是个舞刀弄剑的武夫,到了这关头,心里也只有三个字:真倒霉。
江白低头找剑。剑被放在一臂之外,所以他不得不欠身去够它,就是这一欠身的时间,他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暂时不杀他——这样的美人留着看看也能养眼,消磨过被大雨困在山中的这几日时光再杀不迟。
他手指如风,上上下下封住沈萧疏周身大穴。
沈萧疏痛苦难当,苍白的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江白偏头,如痴如醉地盯着他好看的额头,他想,这些细汗倒很像清晨时分玉簪花上的露水。这样的联想让江白的神情不觉带上一抹柔和,而他又生得风雅有儒气,霎时间他宛如披带一身清风明月,仿佛双眼不曾见过罪恶、两手不曾沾过血腥。
沈萧疏厌恶地闭上双眼。
江白也自觉方才的行径过分了。士可杀,不可辱。眼前这人虽然不是士,但江湖中人,傲气比之文人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江白向来只杀人,不辱人,这回也算是开了先例。他心里涌起无关痛痒、轻描淡写的愧疚,低声道:“侠士无需忧心,我这就替你采写伤药来。”说完便一头钻入银线般的大雨中。
雨水瞬间把他淋得浑身湿透,从头到脚无处不被秋雨无孔不入的寒湿缠绕,这样的冷雨让他清醒。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自己不会杀那个人,因为当他吻上那片柔韧的、温热的、沾着鲜血的薄唇时,他就爱上了他。时至今日,那还记得他用牙齿轻轻撕咬那片嘴唇齿间感受到的细微的、不驯服的颤抖。
江白采来伤药,在指间揉碎了,把糊状物混合绿色的汁液涂到沈萧疏狼藉的伤口上。
沈萧疏不着寸缕,但既然已经被人干过了,为这个而屈辱就非常矫情了。况且伤势加快恢复对他是大有助益的,如果江白不杀他,他便可以等到伤势好转功力恢复杀死他。
世人皆传沈萧疏心机深沉、不可测度,多有以讹传讹、捕风捉影的成分。因为沈萧疏非但不心机深沉,反而有些头脑简单,不过是恃武凌人罢了。江白涂完他身上的伤口,又分开他无法动弹的修长的双腿,两指沾了药,探入他臀缝,里里外外地、仔细涂抹他的后|穴——这无异于再强|奸他一次。但那时候,沈萧疏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等功力恢复,就将身后之人碎尸万段!
江白几乎日日都要与他交合,他便日日都要蒙受莫大的屈辱。江白后来甚至还技巧性地让他在交合中感受到快感,更增加了他的耻辱与杀意。江白的第一次非常粗暴,将沈萧疏下身撕裂,痛苦让沈萧疏可以自欺欺人地将它理解为受刑,但感到快感后,他就是被强迫着与人交欢,比前者难以启齿得多。
沈萧疏不恨江白,有因有果,他步入江湖行邪道是因,往后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可视为果,咎由自取而已。但他定要杀死江白,非但如此,他还要江白在生不如死中死去。世间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很多,在发明花样百出、惨无人道的酷刑上人类表现出了无穷无尽的创造力和高度的智慧水平。但沈萧疏头脑简单,他当时只想出了一个法子:废掉江白四肢,割掉他的男|根,叫来十几个壮汉在闹市街头强奸他,这正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江白自然不知道他的打算,他神情安宁地坐在篝火前烤肉,然后将最细嫩的部分撕下来,喂到沈萧疏嘴里。沈萧疏被封住大穴,四肢不能动弹,他恶狠狠地咀嚼着烤肉,一遍遍地想着如何杀死此人。
火光在沈萧疏脸上投下飘忽不定的光影,淡化了他面部凌厉的曲线。江白看得心头微微一动,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沈萧疏不答。
“其实我见你第一面时,就从你手中之剑认出你了。”
阙一剑的确名动江湖。
“你猜我那时想的什么?”
沈萧疏还是不答。
“我在想……沈萧疏这人坏到透顶了,但却这般好看。”
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月光是肃穆的冷灰色。密林中,浓稠的秋雾像成群结伴的幽灵缠绕在干枯的黑色树干周围。林中空地站立的两人,一人着黑一人着白。这场景如同一幅浓墨泼就的画,显出一点森森然的鬼气。
凌左的剑也是黑色的,黑色的剑仿佛一根长舌搅动着乳白的雾气。初九看到一片影影绰绰深深浅浅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