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似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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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似水年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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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把小钥匙,估计是锁柜台和现金的。

最后一把,看起来像房门钥匙。

老田右手持枪对准房门,左手拿着那把钥匙,缓缓插进小门的锁孔。

锁,打开了。

“不许动!”

如一尊战斗的神像,握着手枪对准昏暗的门内,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卧室,简单干净的木床,还有一个少年。

他?凶手?

当老田看清楚了少年的脸,随即断然地摇了摇头。

少年蜷缩在隔间地板上,双手抱肩微微颤栗,看着突然闯入的中年男人,看着他手中黑洞洞的54式手枪,若不是那身绿色警服,一定以为是无情杀手回来斩草除根。

“你是谁?”

田跃进把枪收了起来,依旧保持防范姿势,视线扫了一圈,确认不会再有第三个活人。

少年大约十三四岁,刚进入青春期的样子,嘴上有一圈淡淡的绒毛,喉结微微突起,眼睛鼻子却还像小孩——老田却想起了自己的十三岁,当年弄堂里有不少女孩暗恋过他。

他的身材瘦瘦长长,相貌颇为清秀英俊,白净的皮肤,直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轮廓,留着短短的学生头,只是嘴唇明显干裂,或是被自己咬破的?少年没回答警察的问题,只是茫然地瞪大眼睛,就像后面死去的美人的眼睛。

是,田跃进发现少年和死者的眼睛很像,其他许多脸部的细节也很相似。

不会吧?他对自己摇摇头,不是说死者是独居的吗?怎么又会多出这个男孩?

少年的表情有些麻木,也许已保持这个姿势很久。老田伸手把他拉起来,少年身体有些摇晃,索性将他背在肩上,感觉还不到一百斤的份量。

他绕过躺在地上的死者,少年低头看到了她,又一阵剧烈颤抖自背后传来,伴随着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几滴温热的泪水,落在警服的肩头。

“她是你什么人?”

田跃进适时地问了一句,少年却一言不发地闭上眼睛。

勘察现场的人员都进来了,没想到老田还背着一个少年,诧异地看着他们走出杂货店。

仰头却是一片大雨,无边无尽的大雨,笼罩这个荒芜世界。

忍着肩膀里的疼痛,越过撑着伞围观的人群,老田背着少年,穿过冰冷的雨幕,来到南明高级中学的门口。他把少年塞进警车,沉默地坐在旁边,注视这张半成|人半孩子的脸。

一次漫长而真实的幻觉……

第二章

雨,一直下到半夜,才渐渐停止。

田跃进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针已走到十一点整。带着雨滴的梧桐树叶拍打窗户,送入凉爽逼人的晚风。他感到后背心有些发凉,还好肩膀不再痛了,径直推开房门。

公安局验尸房,疲倦的法医摘下手套,抱怨了一句:“你才来啊?”

“对不起,凶案现场发现的那个孩子,始终不肯开口说话。”

老田挠头打起精神,整天都耗在这桩案子上,只在傍晚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让女儿自己煮方便面解决晚饭,十三岁的女儿确有理由恨他。

此刻,少年就在楼下办公室,两个小警察轮流盯着他。从早上回到局里,少年一直沉默地低头,偶尔发出几声抽泣,也不吃食堂送来的饭菜,只有渴极了喝过一大杯水。老田耐心地问话,也设想了许多可能。但少年就像个哑巴,或得了失语症,竟没说过半个字。肯定不是聋哑人,老田从他的眼神看得出,他对警察问话都有反应,下午才变得麻木,好像身边所有人已消失。不知还要耗到多久?明天早上?后天晚上?永远?

法医打了个哈欠,从冷柜抽出一具尸体——南明路凶杀案的被害人。

掀开覆盖尸体的一层白布,不再有迷人的粉色睡裙,脖子上的神秘丝巾,也被鉴定科解去检验。现在是个死去的裸女,冒着防腐的白色气体。她的眼皮已被法医合上,表情变得安详宁静,像在冰柜中睡着了。虽然已三十多岁,却比多数年轻女子更加性感。不过,肚子上的皱纹显示,她早已是一个母亲。

原来缠绕丝巾的地方,雪白冰肌的脖子,显出一条紫色伤痕。老田的判断没错,她是被人用丝巾勒死的,法医报告证实了这一点。

田跃进迅速将白布盖在她身上——不忍再多看哪怕一眼,即便她的身体依然撩人。

“你怎么了?”

法医把死者送回到冷柜,老田捂着太阳|穴后退半步:“我有些难受。”

“这倒是头一回。”

在这间冰冷的验尸房,田跃进看过无数尸体,包括那些已被解剖了的可怜人,但从未影响过他的情绪。不知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死,如此触及他的恐惧?天生的怜悯?一个中年男人对一个美丽弱女子的怜悯?古书上说的恻隐之心?就像他刚刚成为警察,接触到的第一个凶案,他为年轻的被害人泪流满面,发誓要亲手抓获凶手,结果在三天内完成了誓言。那是二十年前的事,现在这感觉又回到心底,就算与死者素不相识。

只因她死得那样美?还是死时的那种眼神?抑或那条诱人的紫色丝巾?他命中注定遇到一个幽灵般的罪犯?或者——就是幽灵?

“别说出去!”

他冷冷地抛下一句,以免像那些警校刚毕业的新人,成为局里老家伙们的笑柄。

“好吧。”法医收拾起报告,“根据检验结果,她的死亡时间在昨晚22点至24点之间。凶手应是成年男性,有比较强的臂力,从背后用丝巾勒住被害人,在一分钟内使其窒息死亡。已在死者身上采集到了一些毛发和指纹,但没有任何性侵害的迹象。”

田跃进沉默地点头,与现场判断的完全一样,他靠着墙边说:“谢谢!”

忽然,验尸房大门被推开,二十五岁的警察小王进来喊道:“老田,那孩子开口说话了!”

愣了不到一秒钟,田跃进飞快地冲出验尸房,穿过潮湿阴暗的走廊,手撑栏杆跳下楼梯,回到了办公室。

少年趴在桌子上,悲伤地嚎啕大哭,整个公安局都能听到这哭声。老田的心被哭声揪着,似乎变成脆弱的玻璃,很快就要一同被击碎。他走到少年身后,抚摸剧烈起伏的后背:“孩子,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可以说出来了。”

继续哭了两分钟,少年才缓缓抬头,眼眶哭得肿起来了,还有泪水不停往下淌。这悲伤的样子引人心生同情,老田不动声色地掏出手绢,替他轻轻擦去眼泪。

“我看到了!”

这是少年口中发出的声音,正是十三四岁的变声期,听起来干哑撕裂有些刺耳。

旁边两个小警察很激动,田跃进示意所有人冷静,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干扰少年的回忆。

“看到什么?”

“脸。”

少年瞪大了眼睛,仿佛那张脸就在眼前——可惜,他能看到的只是老田的脸。

“谁的脸?”

田跃进不想躲避他的眼睛,反而以自己镇定的神情,控制少年随时可能失控的情绪。

“我看到凶手的脸了!”

少年又一次大喊出来,双眼充满愤怒与仇恨,同时喷出浓烈的口沫,大多飞溅到老田脸上。但他毫不介意,反而为此异常兴奋——等待了几乎一天一夜,不就为听到这句话?

“好,你慢慢地告诉我,凶手什么样子?”

少年却低下了头,颤抖片刻之后,半抬起头压低声音,像成年男人那样低沉——

“一只恶鬼!”

第三章

田跃进,又一个不眠夜。

1995年8月8日,子夜,十二点。

公安局办公室,夜风摇晃木质的窗户,地板在众人目光下震动。

南明路凶杀案现场的少年,终于向警察们开口说话。

“一只恶鬼!”

老楼的房间沉默许久,谁都不敢率先打破寂静。田跃进手托下巴,凝视少年脸庞,似乎有些微小的变形。

两分钟后,少年说了第二句话:“我……我……饿!”

他说饿了!

田跃进激动喊道:“快点去买吃的!”

十分钟后,警察小王从公安局门口的夜排档回来,两只手里提了好多烤鸡肉串、干炒牛河、冷面和冷馄饨——大家都很饿了。

老田撩起冷面吃起来,同时以眼角余光瞥着少年,正是青春发育期的孩子,怎经得起一天一夜的饥饿。

少年狼吞虎咽吃了不少,最后喝下一口水,看着田跃进的眼睛说:“我真的看到了!”

“好,我们都信你,孩子。”田跃进耐着性子半蹲在少年跟前,“第一步,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他难受地摇摇头,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我是我妈妈的儿子。”

这句废话证明了田跃进的判断。不过,被害人看起来那么年轻,却有一个开始长喉结的儿子?

“你叫什么名字?”

“秋收——秋天的秋,收获的收。”

这名字倒蛮好听,他知道被害人有个十三岁的儿子,跟随父亲在老家读中学。早上在案发现场的隔间里,还发现一个装着中学课本的背包。

“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的?”

“昨晚八点,我一个人坐火车到的。妈妈到车站来接我,坐公交车回到杂货店。”

老田明白了:“放暑假来看妈妈?”

“是。”

怪不得派出所说死者独自居住,附近居民也从没见过这少年。

“你们几点到的杂货店?”

“晚上——十点半。”少年的普通话很标准,看来在学校读书不错,不像好些农村孩子满口乡音,“妈妈跟我聊了很久,帮我整理后面的小房间,还准备了一副新的竹席。晚上十一点多,有人敲响了外面的卷帘门。”

少年说到这却停顿了,老田冷静地说:“别害怕!我们都在你身边。”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妈妈一个人出去看了看,又匆忙回来,让我待在隔间里别动。她的神色奇怪,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但肯定不是害怕。”这孩子的观察力很强,会注意各种小细节,“她叫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就当自己不存在。我乖乖地躲在隔间,妈妈把小门关紧。很快,我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是轻微的说话声,但隔着一道门,好像还在货架外面,所以一个字都没听清。”

“男人的声音?”

“是!又过了一会儿,可能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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