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惊异于他们的美貌和智慧,更好奇的是男人也可以怀孕的事实,把巫雀族的男女当作奇珍异兽来看待!
然而,巫雀族被发现的速度,和他们灭亡的速度一样地快!村落一个接一个地消失,短短两、三年的功夫,在古老的羊角山、朱雀河一带,就不再有巫雀族的存在了。
有人说,这是因为他们适应不了尘世间的喧嚣;也有人说,这是他们回归仙位,成了神仙……
只有极少数幸存下来的巫雀族人,才知道家族灭亡的真相,若按照大燕国史书上记载的日子计算,最后一个巫雀族村庄消失的时候,柯卫卿大约两岁,尚是幼儿,记不得太多事情。
所以柯卫卿也是直到有孕时,才知道自己奇特血统的来历,以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家族血泪史!只是他知道得太晚,太迟,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嘴里仍溢着汤药的苦味,头也晕得厉害,柯卫卿强忍着才没吐出来,他恳求地看着地上的稳婆,神情紧张得很,希望她不要说多余的话。
「回皇上,这、这胎动……老奴该死!实在是将军不准老奴们碰一下,验、验不到……」被皇帝如此发问,稳婆可真慌了神,浑身像筛子似地抖动,上下牙碰得「咯咯」直响,哪里还敢蒙骗过关!
屋子里忽然一片寂静,就像是风雨即来那样,令人心惊肉跳,就连炭盆里散出来的阵阵热气,也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原来如此!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替牢里的叛贼抵命?」淳于煌夜开口道,他的表情冷若冰霜,盛怒之下,说话的声音反而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寒意笔直刺向柯卫卿。
「皇……」被那样憎恨的眼神盯视着,柯卫卿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想说话,但是胸口如油锅翻滚,涌上一阵强烈的胃酸,什么都说不了。
「柯卫卿!朕警告你别痴心妄想!你若是保不住朕的皇儿,朕现在就拖你去刑场,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同党是怎么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淳于煌夜低声咆哮,他是认真的,龙袖下的双拳捏得咯吱响,要不是顾及胎儿,相信他早就把柯卫卿从床上拽起来,狠狠地揍他了。
「皇上!不要……全是臣不对……都是罪臣……咳咳!」柯卫卿挣扎着要起身谢罪,可是却「哇」的吐了一大口浑浊的酸水,他冷汗涔涔地趴在床沿上喘个不停,稳婆赶紧上去拍他的脊背,为他顺气。
然而稳婆才摸到他的身子,就吓了一跳,好烫手……怕是发烧了有一阵子,汗水都浸透了衣衫,难怪皇上如此动怒!
「来人!这屋里的太监都是死人吗!?」淳于煌夜怒不可遏地大吼,「给朕按住他,里里外外都检查清楚,从今往后,他若是有半点不从,就算拿绳子绑着,也要给朕检验清楚!」
「奴、奴才遵旨!」一下子,七、八个太监涌向龙榻,按手的按手,抓脚的抓脚,连李德意也掺合进来,牢牢抱住柯卫卿的肩头,把他摁倒在卧榻里。
「不、不要碰我……」柯卫卿虚弱地挣扎。
以往,毕竟是男女授受不亲,所以稳婆在检查柯将军的时候,都是隔着亵衣,再加上柯卫卿态度坚决,还没有人亲眼见过他大腹便便的样子。
此刻皇帝发号施令,谁还管得了那么多,两个稳婆一起上阵,扒拉开他的外袍、亵衣,就连绢丝亵裤也褪到膝盖以下,那毫无血色的皮肤、汗淋淋的躯体,以及那大得不象话的浑圆肚皮,全部暴露在众人面前。
和他的大肚子相比,身上就显得更瘦了,明明是那么美丽的身体,胸膛上却没什么肌肉,隐约能看见肋骨。
原本小麦色的肌肤,也因为七个月未晒太阳,变得苍白而孱弱。
不过也许是发烧的关系,他细小的乳尖烧红着,连乳晕也透出娇艳的玫红,这在白皙干瘦的胸膛上,显得十分醒目。
被太监们牢牢压住的两条腿修长而结实,可也一样瘦削,双腿之间黑色茸毛掩饰着的性物,色泽净雅,只是分明是个男人,却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怎么看都觉着怪异。
太监们有忍不住暗暗抽气的;有目不转睛盯着的;还有上下瞄个不停的,那些猥琐的眼光就像看着什么稀奇的玩意,而不是一名屡屡获得战功的骠骑将军,柯卫卿脸白如纸,难以置信地瞪着皇帝。
※ ※ ※
「怎么,还不动手?」皇帝不悦地督促,双手交叠在胸前,立在龙榻边上。
「老、老奴遵旨。」稳婆朝皇帝磕了个头,才卑躬屈膝地爬上龙榻,跪在柯卫卿的腰边,另一个稳婆则手捧汗巾、香油,在一旁候着。
双手沾满着香油,滑腻腻的,稳婆双手握成半拳,两根手指就像叩门那样曲起,就在柯卫卿的肚子上推来按去,那动作简直就像要把他的圆肚子打压下去一样。
柯卫卿知道她是在探查胎儿的位置,可是每刮动一下,就牵动他全身的神经,很痛,连心脏也激起一阵尖锐的绞痛,他紧闭了一下眼睛,把头转开去,嘴唇也紧咬着,不肯喊疼。
而稳婆像毫不知情那样,自顾念着,「八个月就这么大,一定是个皇子……嗯,他很来劲,会踢我的手……看这样子,怀不到十个月了,下个月就该生下来,不然胎儿头太大,会难产。」
稳婆抽回手,又叫太监拉开柯卫卿的双腿,察看了一下私处;然后又让他们把柯卫卿推成侧卧的姿势,布满老茧的两手又摸上他的腰身,才按下去,就叫道,「腰这里浮肿得很,怕是肝肾不好。」
「传太医。」淳于煌夜听到稳婆这么讲,就命宫女去把太医找来。
稳婆检查得差不多了,就拉过锦被,盖在柯卫卿的身上,小心翼翼地退下床来,对皇上复命道,「胎儿一切安好,请皇上宽心。」
「很好,下去领赏罢。」淳于煌夜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挥袖让稳婆们退下。
而李德意和太监们没得到皇帝的首肯,怎么敢冒然放开柯将军,只好一直按着他,这时穿着绿裙的宫女上来了,双手端着银盆,盆里盛满热水;另一名宫女则捧着装有多条巾帕的漆盒,帕子皆是用白檀木熏过的,隐隐传来阵阵清香。
她们二人是专门给柯将军擦洗身子的,刚才稳婆检查,两手的香油都抹在了将军身上,想必非常不舒服。
宫女才绞干温热的巾帕,柯卫卿就突然呕吐了,宫女吓了一大跳,李德意和太监们赶紧放开手,手忙脚乱地去端锡盆,漱口水,可皇帝动作更快,他拉起丝绸衣袖,轻轻地擦去柯卫卿嘴边的污物。
「煌……」气息依旧紊乱,柯卫卿乌黑的眼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皇帝面孔,这么长的日子以来,皇帝还是第一次这般温柔地待他,柯卫卿瞬时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为什么明明挨得如此近,他还是看不到那个曾经让他无比熟悉的淳于煌夜呢?
「卫卿。」淳于煌夜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柯卫卿的脸颊,用一种温柔的、安抚般的口吻说道,「朕要你平安地生下朕的皇儿……我们的皇儿,你听明白了吗?」
虽然语气温柔,那命令却是不能拒绝的,柯卫卿咬着嘴唇,皇帝审视着他的,冷酷的眼光,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脏,最终,他喃喃地开口,「罪臣……遵旨。」
「你明白就好,好好歇着,朕过几日再来看你。」皇帝这才松开了手,替他掖好被角,起身离开了龙榻。
皇帝正要走的时候,碰到了前来诊脉的刘御医,又严肃地叮嘱了几句,然后在执事太监清脆的「皇上摆驾长春宫!」的通报声中,缓步走出暖阁。
煌夜已经走了,可那一声声嘹亮的‘万岁’似乎仍萦回在耳际,在心底震荡不绝!
窗外暮色渐临,秋雨连绵地下着,剪不断的忧愁,柯卫卿透过那灰蒙蒙的雨帘,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闻到了那久违的书香、墨香和药草香……
太医也好,宫女也好,眼前的一切似乎不存在了,泪雾升了起来,那段理不清、斩不断,深植于心中的情愁,不断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 ※ ※
二十二年前的冬夜,羊角山西向的山谷里,忽然亮起一片火光,那熊熊燃烧的烈焰冲向天际,像要把整座山谷都焚烧殆尽!
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惨叫声、杀戮声中,一个背着竹篓,容貌俏丽的少妇,惊得摔倒在地,但她不敢有丝毫迟疑,奋力爬起来,双手托紧竹篓子,拔腿跨过燃烧的树丫,拼命往前跑去,从她赤裸双脚上流下来的血,染红了雪地。
「将军!往东边河谷逃了一个!」
「什么?!追!快追!一个活口都不能留!」马匹尖声嘶鸣,铁蹄踏得幽谷隆隆震响,数十人气势汹汹地朝河边追去!
壮丽的朱雀河源自羊角山深处,在峡谷一带水流湍急,就算是冬天也不会结冰,河岸两边终年堆积着嶙峋的怪石和黑色的淤泥,还有一只渡河用的竹筏。
神色仓惶的少妇在乱石间跌跌撞撞地跑着,两脚伤痕累累,手上也是伤,终于,她逃到竹筏边上,脚一踩空,整个人跌进冰冷刺骨的水里!
「卿儿!」她顾不上自己,紧张万分地卸下背上沉甸甸的竹篓,掀开布巾一看……里面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娃儿,才一岁大,胖墩墩的小脸鲜嫩俊气,乌黑漆亮的眼睛仿佛两潭清水,鼻子翘翘的,嘴唇像粉红的桃花。
「娘……」竹篓里传来牙牙学语似的叫唤,少妇松了口气,摸了摸他漂亮的小脸蛋,正打算把布盖好,就听得「嗖!」地一声尖啸,一支铁箭瞬间穿透她的身体,直钉在胸膛上!
她像无法置信一般,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手牢牢抓住锐利的箭头,一手依然抱着竹篓。
「娘!」孩子急切地叫唤,她低头看了他一眼,就在这时……利箭如骤雨倾泻,把她苗条的身子,打得就像风中的残叶,绝望地震动、挣扎,最终无力地滑倒下去……涌出的血液浸红了河滩。
少妇的右手还在努力地往前伸着,把护在身前的竹篓推上了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