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蛇异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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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蛇异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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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径场训练时,高三的标枪选手失去方向,竟然把标枪的尖刺戳进相瑜的胸膛。顿时鲜血喷涌出来。

校车载着她向医院飞奔。年轻的体育老师吓得脸色煞白,把手捂在她胸前的创口上,不断地喊:“相瑜,要挺住哇,你不能死!”因为体育老师已经感觉到相瑜的心跳在放缓,最后好像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血液仿佛也停止流出。

年轻的体育老师急得哭出来、这粗壮的男人。

学校也通知家长到医院。相瑜的父母赶到医院时,相瑜的担架同时到达。医生看到相瑜的失血量,立即下令,快采集父母血液,输血!

爸爸带着哭腔:“输不了的,她不是我们亲生的。”躺在担架上的相瑜听见这句话,。一直平静的脸庞上眼泪奔涌而出,眼泪比流血更顺畅,心里的痛比'伤口还痛,她闭上眼睛,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昏迷了。

她被推进手术室时,医生们发现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这么大的创口,血管居然自行封闭。只做简单的伤口缝合后就可以出院。

相瑜从此退出了田径队,体育老师虽然感到可惜,因为有受伤这件事也不好相劝。只是相瑜变得沉默寡言。她数次想问父母,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但责怪的念头在幽暗的角落里地滋生,有两个绳索把心悬吊起来:第一条绳索为什么我不是亲生?第二条绳索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今天必须弄清楚了。

“我不是亲生的吧?”

养父过去是一个船员,在长江上漂泊了一生,养母在轮船公司的洗衣车间洗涤乘客们的脏被单。劳累让二老过早地伛偻着腰。这问话让他们面面相觑。

“唉,要来的终归要来,躲不过的。”养父叹息。

“哦,我们真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母亲幽幽地问:“你这么年来受委屈了吗?”

“没有,你们还是我的爸爸和妈妈。我还会爱你们。我只是想知道谁是我的亲生父母?”

“非常想知道?”

“嗯,特别是现在我必须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谁?这也是我们长久没有告诉你的原因,告诉你只怕会平白无故地增加你的烦恼——除了老天爷显灵,让你们相见。”

“当时的情景!乱糟糟的!”父亲强调说。

“乱?怎么会乱呢?”

“那是特殊的年代……而且人们都以为你死了。”

“我差一点死去?为什么呢?”

“实际上你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为什么呢?”

“你已经在长江的波涛上沉浮了——在你大约有这么长的时候。”养父伸出手臂,在胸前展开,就是两个巴掌的长度。

“我那时有多大?”相瑜不禁抱住了养父的手臂。

“不知道确切的年纪,人们当时都说,你是不会超过两个月的婴孩。”

第八章 超载的船

相瑜的养父微闭着眼睛,面庞愁苦的叙述。也许老人的内心里不愿意说出这样的事,但情形也让他不得不说:

1979年3月13日的夜航船到达万山县时已经天亮,那时我在万山县到渝州的轮船上做水手。

霍!码头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都是渝州的知青们,一夜间他们聚集在码头,黑压压的一片!旅客们下完后他们就要登船,年轻的水手都站在跳板上阻挡,因为他们没有船票,不知道为什么当地停止发售返回渝州的船票。

1979年是“拨乱反正”的年代,人们都在寻求本来的身份,知青就是知识青年的简称,“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知道吧?那时他们要求回城,要求分配工作。一夜之间就逃离了农村。

“水手大哥,让我们回去吧,受不了了!”

“我们要返城要回去提要求,晚了害怕耽误了。”他们先是央求。我们因为职责所在,也不敢放行。

后来、知青们开始躁动了,中间有人乱说有伟人一个手势便把他们挥动到农村来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现在另一个伟人替他们买了返程的票,这船我们上定了!我们一定要回到城里!一定要赶紧窜出山沟!聚集的人们开始向轮船冲击,推推搡搡地向前涌动。后排的人看不清水手的阻拦,急迫的心情推动人潮向前,把站立在最前面的人挤到的长江的冷水中。

其中一个应该是你的父亲。因为襁袍是用蓝底红梅的小棉被包裹,在他的后背上绑着。两尺见方的小棉被,用山区农民背小孩的方式交叉绑在背上。他冲在人群的最前面,我记得还给他说:“你看你,娃儿都有了,都在山区扎下根,还要闹着回城?”

“要让我的女儿永远在山沟里吗?不!我们要回去!”他涨红着脸生硬地回答。脸颊旁有一道刀痕,从耳朵下到下巴骨,右边脸上,这刀痕也涨红了。听他的话,我知道了他背上的婴孩是女儿。当时小被角还在湿淋淋地淌水。

船长要我们把上船的跳板撤下来,轮船与岸上的知青们便隔着一汪江水。他们着急了,沸腾的人群有人淌水走过来,你的父亲从锚链处攀爬上甲板。记得他背着你从船头翻上来时,我正想去阻挡,水手长把我拽住,他轻轻地说:“我的女儿也在西双版纳当知青。”轮机手也说:“我弟弟在大巴山当知青。”你的父亲抽过甲板上的跳板搭在船舷上,岸上的知青们一片欢呼,纷纷冲进船舱来。

当地的官员先是想劝知青们下船,码头上的高音喇叭反复地播放本地的领导的讲话,他在呼吁:“你们要相信组织…你们要回去…”但是没有人仔细地听。

知青们一窝蜂地挤上船,铁了心地要走。后来把船开离码头,泊在江面,远离了跳板,没有上船的知青在码头上呼喊,让相识的放下绳索来,让岸上的知青淌水过来,攀扯着绳索登上船来。而知青们都是相互认识的,结果船上的无票的知青们越来越多。

半天后,船长接到的模棱两可的命令:按即定方针执行。船长骂着,狗屁!按照那个年代的理解方式,这命令也许就是开船。

你的父亲在船舱里解开小棉被,你那时多小哇!就这么两柞长,你也一定遭了水,你的小棉被已经渗湿,可怜的小孩子!我帮他把小棉被放在轮机房里烤。我当时看到他脱下自己的棉衣把你包裹起来,他冷得瑟瑟发抖!

在船上的知青们都没有多余的衣服,当时他们是如何赶来的呢?有的知青正在搬运榨菜,一个大腹的陶土坛装着一百斤的菜头就驮在背架上,要翻越十几匹高山到万山县来,听说能够返城了,立即放下背架和打杵,把榨菜坛放在山崖显眼处就跑开了;还有些知青正在山坡上做农活一听见呼喊,把锄头往土地里一插就冲了出来,所以谁也没有带多余的衣服。真是空手来、赤条条地离开。

上船时你一定着凉了。

在万山县开船后,知青们群情激昂着一片喧哗,他们在船舱里就在激烈地讨论如何要求上户口,如何要求分配工作。到底是知识青年,没有带上吃的喝的没有多备一件衣裳上船,却备有毛笔和大纸,三言两语凑拢来就写好了三页洋洋洒洒的请愿书。有的人甚至想好了回城后做的事,说的最后都是吃食。

“好长时间没有吃火锅,那香气,又鲜又脆的肉片和毛肚!我一定要大吃一顿。”

“我只想吃小面,麻辣小面。”

“我想吃正宗的回锅肉。还有水煮牛肉。”

说得所有的人眼睛里闪耀火星,喉头上下翻滚,噙着一腔唾沫。

这趟船预计是28小时的行程到渝州,却走了三天,为什么呢?在万山县就延误了半天,一路上,所有的停靠码头上知青们聚集着,争相登船。每个码头上都要延误很长时间,在巫山码头一般只停靠30分钟,这次居然停靠了3个多小时,最后客船严重地超载。

我们常常在后来提到这趟航行,这真是一趟危险的航行:在长江的上游段,水流似箭的川江航道,如此超载的航船溯流而上。结果客船走得非常慢,简直在水面上爬行。两天后才到达涪陵。

船到涪陵时,远远地望见码头上聚焦了更多的知青,纷纷叫嚷着向我们招手,森林一样的手臂!我们的船根本不敢靠岸了,当然也没有了沿途的食品补给,船上断炊了!

在断炊后大家都不在讨论家乡的美食,甚至人们回避去想,都闭上眼睛地等待船只破水上行,虽然慢腾腾的毕竟在一寸一寸地靠近城市,终于返城了!知青们为自己能够在船上而感到幸运。

你的父亲怀抱着你冲进伙房,他的嘴唇干裂:“师傅们,帮帮忙吧,孩子带的米羹已经吃完了,求你们给点米汤吧。”那时很少有奶粉,农村里喂孩子都是用米羹。

伙房的师傅摆着手,“一颗米都没有了,哪里来的米汤?”

“她快断气了,身上正在变凉,求你们想想法吧。”

船上的知青中有一个是赤脚医生,就是农村的培训过的土医生。他凑过来摸了孩子的脉博,抬眼看看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摇摇头。

看得出来你的父亲是一个暴烈的脾气,他大发雷霆:“你为什么摇头?你要把她治好!”

“她已快停止呼吸了,如果有强心针还可以试一试,手里什么都没有。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旁边有人在劝他:“盼客船早一点到,到大医院也许还有办法。”

如果这样慢腾腾地航行也能在半天后能到达,但是船开在铜锣峡外不敢再走了,超载太严重,吃水太深而峡谷水急,只好呼叫拖船前来救援。船又耽误了半天。

船到渝州的天门码头已经是三天后的凌晨。疲惫的知青们纷纷挤上跳板,脚步嗵嗵地去寻新的城市生活。

“还有两个娃儿没带走!”客舱的服务员大声地嚷。在船舱的座位上发现两个襁褓,其中一个是蓝底红梅的小被子。

我们都围上来看。

“为什么不带走?有人生无人养!”

“嫌孩子碍事吧!回到城市里也没工作,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管得了孩子。”

有人揭开被子:“原来是死孩子。造孽哟!”两个包裹中的孩子都没有了呼吸。

“可惜,看这个娃儿长得多俊!”客舱服务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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