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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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明-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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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保遂同情道:“看他身形瘦弱,面有病色,便知是个苦命之人。小小年纪,活的当真不易。”

“陈兄弟,可否借卧榻一用?”

“有,有,请随我来。”陈友保忙掌灯引他们到了里屋。

江暮云足足哀叫了一盏茶的工夫,这才不堪重负,晕死了过去。

陈友保心疼道:“为何这癫痫如此厉害?”

赵普胜摇摇头,连连叹道:“不治之症,不治之症。”

约摸半个时辰后,江暮云悠悠醒转过来,虚弱地微启嘴唇,随即又闭目吁气。他明白自己又捱过一次,死而复活了。

赵普胜见他安然醒转,压在心上的大石也随之落下。要知道他对风九剑的仰慕早已根深蒂固,而张定边临行前更是把保护好江暮云的重任托付于他。

正要熄灯入寝时,屋顶处忽有瓦片摔落之声响起,紧接着衣袂轮番破风,兵刃相交、讥笑怒骂声不断。

“门外发生了何事?”

赵普胜掌灯欲开门一看究竟,却被陈友保阻止了。

“李兄莫要出去涉险。”

赵普胜讶道:“却是为何?”

陈友保往门缝隙里瞧了瞧,低声道:“这里乃大旗会的地头,加上此处偏隐,更成了仇杀抢掠的好地方。时有发生,已是见怪不怪。”

“大旗会?”赵普胜怔了怔道,“莫不是那个分雨火风雷四个堂口的大旗会?”

陈友保点头道:“正是,正是。那些人个个武艺高强,心狠手辣,惹不得,惹不得。”

赵普胜笑道:“想必这年关将至,路人皆有油水可捞;倒是肥了拦路抢劫的。”

陈友保坦言道:“像我们这种渔民,每年都是交了保护费的,才能换个太平日子。”

正说着,屋门被某种器具砸的砰砰乱响。

“开门!开门!”一个粗狂的声音在门外叫嚷。

陈友保犹豫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去开门。

才露出一条门缝隙,屋门便被门外的汉子一脚踹开,陈友保受不住这股力道,连带着桌椅一起摔跌了出去。

一个络腮胡子的青衣壮汉提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闯了进来,目中无人地大叫:“陈老八,拿酒来!”

陈友保慌忙从地上爬起,拿出一坛子酒来,满脸堆笑道:“原来是周大哥光临寒舍,慢用,慢用。”

壮汉举坛饮罢,吹胡子瞪眼道:“就这点?爷我撒泡尿都比它多。我外面还有众多兄弟都要喝酒。”

陈友保为难道:“周大哥,就这一坛子了,寒舍实在是拿不出——”

壮汉一摔空酒坛,揪住陈友保的衣领诡笑道:“没有?那就借爷几个酒钱来。陈老四,这鄱阳湖的鱼虾还算肥美吧?”

陈友保挣扎了几下,都没挣脱开来,哀求道:“周大哥,我今年年初是交了保护费的……”

“哼,平日里要不是爷罩着你,你这间破烂屋子早被人砸了,难道就不应该送点钱孝敬孝敬吗?”

赵普胜攥了几下拳头,随即又放松下来,收敛眼神,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赔笑道:“这位大哥,有事好商量嘛。这点小意思还请笑纳,不成敬意。”

壮汉扔下陈友保,一把抓过银子,掂了掂分量,又眯着眼睛打量起赵普胜来。

“大麻子,爷怎么从未见过你?”

陈友保忙道:“周大哥,他是我的远方表兄。”

壮汉点点头,又训斥陈友保道:“看你表兄多慷慨?好好学着点,以后长点记性!没你们的事了,安分睡觉去吧,爷还得去收拾外面几个顽抗的守财奴。”

陈友保唯唯诺诺地应承。

门外的叫骂声和刀剑交击声仍在持续。

赵普胜背靠着门,问道:“他是谁?”

陈友保拭去额头冷汗,一边收拾桌椅,一边答道:“他属风堂下面的一个舵主,叫周匡。生性凶残,专做这打家劫舍的勾当。”

“他时常来敲诈勒索你?”

“这倒不是,今次是头一遭。平时交了保护费,他们便不会寻上门来,今次算我倒霉了,还累得李兄破费。”

赵普胜一摆手道:“哪里话,就当是我答谢陈兄弟的盛情款待好了,哈哈。”

赵普胜虽是草寇出身,却也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血汉子。他很想到门外一看究竟,锄强扶弱,但又怕日后给陈友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得透过门缝,运功聚目,静观其变。

“这不是白莲教的徐逊么?”这一细看,赵普胜微微吃了一惊。

雪地里已躺了十几具尸体,书生打扮的徐逊正被几十个大旗会的人围攻,与他一起的还有数十个老少不一的武林人士。其中要数徐逊武功最高,其他人已渐显不支。长此下去,必凶险无比。

赵普胜想起当日在庐州城内,徐逊豪言相助一事,自己曾婉言谢绝。但今日对方有难,自己若躲在门后观而不助,这与小人又有何异?日后岂不会被江湖同道传为笑柄?

赵普胜想罢,热血涌上脑门,便管不了那么多了,踢开屋门,走了出去。

陈友保回首惊道:“李兄,你这是干什么?”

“陈兄弟,你好生呆着,照看好我的侄子。”

赵普胜说这话时,身形已拔地而起,如大鸟般扑进战圈,立时有两名大旗会的人被踢飞了出去。

“徐兄弟,我来助你了!”

徐逊一看来人是个满脸麻子的陌生汉子,一时记不清乃何许人也。但知是友非敌,遂战意大盛,长剑剑芒暴涨。其余几个苦苦挣扎之人见有帮手来援,复精神抖擞,重拾斗志。

赵普胜双脚一落地,挑起雪地中的一把单刀。却见他来回进退,左右游走,凌厉的刀风过处,总有人血溅当场,命丧刀下,而对方虽人多势众,却伤不得他分毫。

大旗会的人见来者刀法如此出神入化且下手狠辣,一时谁也不敢再靠近,以免送了性命。只是在四周形成围拢之势,互壮胆量。

周匡自知是那胆小如鼠的陈友仁欺瞒了他,大怒道:“阁下何人?竟敢在我大旗会的地盘上撒野?”

赵普胜提刀立定,淡淡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仅此而已。”

“哼,看阁下刀法精湛,绝非籍籍无名之辈。既有胆蹚这趟浑水,又何须藏头露尾,做这缩头乌龟?”

赵普胜朗声道:“周舵主,年关岁末,何不大发善心,放人一马呢?你要银子,刚才在下不是给过你一锭了么?”

周匡恼羞成怒道:“你他娘的当是打发叫花子?既然如此不识相,你就和给这几个多云山庄的人做陪葬吧。弟兄们,一口气做掉他们,吃香喝辣去!”

大旗会的人一声领命,挥舞起手中兵刃,叫嚣着齐齐扑了上来。

赵普胜一刀劈在空处,凌烈的刀气竟将率先扑上来的一个亡命之徒逼迫的脚生趔趄,撞在了同伴的刀锋处,立时毙命。

紧接着,他人随刀进,划作滚滚刀影如浪潮般涌向对方,刀风刮起地上层层积雪,雪片乱舞,好不慑人。虽说赵普胜只是单手使刀,一时间却也无人能挡,对手纷纷力求自保。就连大旗会的舵主周匡也只能避起锋芒,专挑软柿子捏。

背对赵普胜的徐逊也是了得,长剑划出百千剑影,配合着飘逸的身法,在敌群中从容进退,剑锋过处,总有人命丧其下。

一方依仗人多,另一方身手强横,一时间倒也陷入鏖战,难分高下。

外面喧闹声一片,江暮云不知发生了什么,遂从榻上爬起,揉着惺忪的双眼,磕磕绊绊地出了里屋。

正在埋头藏匿积蓄的陈友保察觉身后异样,一回首竟看见江暮云开了屋门,吓的忙返身去拉住他。

“小兄弟,外面危险,快回屋来!”

饶是陈友保如何提醒,却也为时已晚,一把明晃晃的冷刀迎面冲江暮云扎了过来。

江暮云立时睡意全消,吓得魂飞魄散,脚一软,瘫倒在地。

此时,陈友保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下意识地挡在了江暮云身前——

“噗!”

大刀当胸插了进去,穿膛而过。陈友保痛苦地惨叫一声,瞪大了双眼,身体抽搐几下,脑袋一歪,便不再动弹。伤口流溢出的鲜血随之染红了江暮云的衣襟。

赵普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瞥见陈友保遇害,江暮云也要小命不保。忙格挡掉侧方来剑,一个飞身,脱出重围,凝聚全身功力的一拳打向挥刀之人。

“娘的!你知道对我老赵干了什么?!”

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拳劲砸中背脊。顿时骨骼脆裂之声响起,身体如出膛的炮弹般跌飞了出去,胸骨碎裂,没哼一声便当场毙命。

“他娘的!”

赵普胜捡起地上的另一把大刀,与手中单刀并作双刀。立时便有层层刀光如波纹般荡漾开去,凛冽的杀气弥漫全场,顷刻间就有五人在眼花缭乱的光影中做了刀下亡魂。

徐逊听他自称老赵,又见他使出成名刀法,便知他是赵普胜。见他动了真格,自己遂配合着奋勇疾进,连杀数人。

周匡也算混迹江湖多年,终识出他的真身来,胆怯道:“他是‘沧浪双刀’赵普胜,朝廷通缉的要犯,弟兄们,扯乎!”

狠的碰上更狠的,大旗会的人早已无心恋战。一听舵主命令,立时扔下同伴们的尸体,作了鸟兽散,转眼间便走了个一干二净。

赵普胜将手中双刀狠狠甩于雪地中,撕下面皮,转身去察看陈友仁的生死以及江暮云的伤势。

所幸江暮云毫发无伤,只是初次见得诸多杀戮,吓得有些呆了。

赵普胜见大刀贯穿陈友保心脏要害,已知他凶多吉少。一探鼻息,方知他已然陨命。

浑身是血的徐逊在他身后抱拳道:“多谢赵兄出手相助!”

另一名遍体鳞伤的灰袍老者亦上前言谢道:“老朽多云山庄副总管沈成,多谢赵大侠相救。”

江暮云怔怔地看着陈友保的尸首,忽扑在他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赵普胜并不理会身后的徐逊和沈成,黯然叹道:“唉,我出手救了你们,却害死了陈兄弟;但若置你们于不顾,死的就是诸位了。”

徐逊等人闻言,皆低头沉默,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赵普胜好生安慰了江暮云一番,起身问徐逊和沈成:“初以为是拦路抢劫的小打小闹,却料不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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