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禁军精英卫队。”原风晔夸赞道:“眼神沉而坚,步伐轻而厚。”
原纵哀怨地想爷爷你这关头就别夸了,他们越强我们就越危险啊。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爷爷敲了下他的脑袋:“作为一个有追求的江湖人,闯皇宫是梦寐以求的事,何况我在这里混过十年,这些人哪是我对手,你小子看好了。”
说罢原风晔从梓树后闲庭信步地走出,悠闲得好像在自家花园里,他走近墙根,立刻就有禁军上前盘问:
“什么人!站住!不许往前走了。”
“陈定乾就是这样治禁军的?竟然让我走到了这里才拦?我一出手得摞翻你们七八号人,你们下一队巡逻的人还没来怎么办?”
逆光走出的老人眼神飕飕,看得禁军们头皮一阵发凉,那种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的神色,年逾古稀看起来依然威风不减。禁军们听他准确叫出了自家禁军都统的名头都吃惊不小,一个试探问道:“不好意思,我怎么没看过这位大人?”
“你们当然没看过,看过我的禁军三年前全都死在皇城卫战中了。我做都御史的时候,你连乳牙都没长齐呢。就说你,拿着枪傻笑的那个,低头干嘛,地上有婆娘啊?要说这陈定乾那小子当年也是一员白袍小将,顶呱呱的聪明,怎么越长脑袋越回去了,他这么练兵,你们的素质比起裴通带的锦行卫不知欠了多少倍。”
原风晔一番话,禁军沉不住气的就嘟哝开了,锦行卫和禁军都是皇上直属,不过一个负责密探,一个负责拱卫京师。两边彼此竞争,早就互相暗不爽,锦行卫看不惯禁军的操演,说那是花拳绣腿。禁军看不起锦行卫的鬼鬼祟祟,说那是不干好事。
锦行卫的都统裴通和禁军统领陈定乾,原来就是同科出身的武举人,一个榜眼,一个探花,从做官的第一天开始就彼此在竞争,几十年下来,白袍小将变成了老将,都是三品大官了,还是少年时争强好胜的脾气,底下的兵也跟着上司,把对方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卯着劲地争。锦门卫破了件大案,禁军就抓一伙反贼。锦门卫有人立了一等功,禁军就在演武场上拿头筹。
以前,裴通的儿子裴扬夺得武状元的时候,锦门卫可扬眉吐气了,个个像是自己的兄弟得了状元似的。偏偏陈定乾没有适龄的儿子,成年的只有三个女儿,儿子还在上学堂呢,搞得禁军个个都像是自家倒霉,脸上都带着晦气。
原风晔这么公然火上浇油,禁军实在难以下咽这口气,有火爆的就直说:“大人,我们一点不比锦行卫差,绝对不会有人过得了我们这条线。”
原风晔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笑眯眯地说:“光说不练假把式,这可是你们说的。我当年也算好好栽培过陈定乾那小子,这次就勉为其难再帮他一个忙,测测你们到底有多怂。就你们这一对,叫周围巡逻的不要过来插手,我一个人,如果你们能挡得住我,就算你们过关。”
禁军一个队长制止道:“大人,此事不可,且不说我们以多胜少,您也万万不可胡来,身体最重要……”
“呸!你欺负我老是吧,我告诉你,你们在我眼里比猪皮重不了多少。是军人的就拿出骄傲来我们练两把式,锦门卫的十个人都才勉强接住我的招,你们有十二个人,如果拦不住我,就比他们差太多了,明白吗?”
禁卫队长的神色终于也动了:“这……那好吧,我去吩咐附近的兄弟听到响动不要过来,我们点到为止。”
周围年轻禁军的眼中都是斗志,这个满口不逊的怪老头,管他是都御使还是什么,既然出口挑衅就让他看看禁军的实力,让他知道什么是禁军的荣誉,高于一切!
原纵看到这里,默默掩住了眼皮,他不想看那些禁军被打得太惨。
禁军不过是比普通人皮厚了些,拳头重了些,反应灵活了些。想当年原风晔一个人挑五大门派,几百江湖高手围追堵截,照样全身而退。那区区十二个禁军,还没摆开姿势,等原风晔转了一圈,已经连哼都没哼地闷声倒地了。本该出现在路两旁的巡逻其他队伍听从调令,配合地离开了视线范围。
原风晔不用招手,原纵已经跟了上来,两人从皇宫墙根,施展纵云梯轻功飞过了那十丈红墙。
原风晔轻车熟路,带着原纵腾过一座座宫殿,黑暗中像从巨大的兽骨架上穿过,皇宫内巡逻的禁军更多,不过有夜色掩映,他们贴着房檐屋梁上下腾挪,身法又快,哪怕有几个看见的,也只以为是眼花。原风晔对从宫门到大殿一截路熟得不得了,专挑偏僻处走,据他说当年就是靠这些小径来逃朝会的。
一路奔到了养心殿,远远看见殿门口候着二十队明黄色仪仗,殿门口还有十多对太监,十多对粉纱宫女等待传候。原风晔凑着原纵的耳朵说道:“养心殿是内廷天子处理朝政之处,看来这会儿小皇帝还在勤政呢,好事。”
“纵儿,如果得再进一次天牢,你干不干?”原风晔忽然说道。原纵下意识一抖,原风晔闷笑道:“瞧你吓得,放心不会的,不过这个‘刺客’我们当定了。”
原纵一个头变两个,两个变四个,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养心殿门口的躁动没有影响皇帝批阅奏折,朱砂笔尖在宣纸上画出小圈,左边两摞是议定的,右边一摞高的是再议的,一摞矮的是没议的。前面一摞摊开几份的从礼部拿来的今年试子写得好的底卷。殿试马上就要举行,文试要由皇帝亲自来取会元,他特意找礼部找了几份可能中头筹的底卷,提前看看那些人的才思。
当他批阅完一沓奏折,累的时候就看看试卷解乏。已经工作了很久,他揉揉眼睛放下朱砂笔,拿起下一张试卷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忽然拍案叫绝:
“——好一个‘进而效死,无爵赏之劝;退而奔逃,无诛戮之及;俯顺舆情,以存罪疑惟轻之仁;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这套应策,明赏罚,量情法,中纲纪。真是不俗的见识,这样的人我必取。叫……顾清杭,名字倒是好听……”
直到一声高呼打断了他的兴致,“皇上有刺客!”殿内小太监慌张爬过来,在屏风后面说道。皇帝霍然起身,只听另一声盖过了小太监,屏风后有两个人影遥遥跪下。
“白衣原风晔求见圣上,有机要密务禀报,兹关国体,万分紧急。”
作者有话要说:让老爷子多折腾一章,嘿嘿,感情戏很快来了。
修了~
12
12、第十二话(已修) 。。。
原纵跟着爷爷跪下,只看见一双金边玄履,接着听到一声:
“抬头回朕。”
原纵依言抬起头来,再次见到天子的时候,还是一样慑人的感觉。
皇帝从屏风后敛容而出,玉藻头冠,黄裳广袖,胸前用五彩丝绣出宗彝、藻、火等十二章纹图案。三年前登基的青年天子,已完全成熟,即便是闯进了刺客,帝王依然处变不惊,仿佛天威浩荡,有天神护佑。
原风晔离开朝廷十几年了,当今天子即位才三年,不认得他。不过前朝老臣的名头皇帝倒是如数家珍。眼下看着这一老一少跪在殿下,并没有任何犯上举动,又听他自称名字,依稀记得这是前朝都御使,略微放心,但是夜闯皇宫,这也是大不敬之罪。
“回皇上,贸然闯宫,情非得已,草民有要事禀报。”
“好大的胆子。”皇帝冷森道:“有事为何不去御史台?这也是你能进的地方?”
“皇上息怒。”原风晔沉道:“御史台管不了,刑部也管不了,大理寺更管不了。草民冒死闯宫,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请皇上屏退闲杂人等。”
“哼,好大的口气。”皇上一甩广袖:“你自称原风晔,可是嘉宝十年都御使章台,有何证据可证明你的身份?”
原风晔离开朝廷已久,任命书之类的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了。皇帝赐的紫鱼腰带,倮金如意也在山庄供着,身上真是一清二白。老爷子眼珠一转:“我知道前朝所有二品以上官员的小名和绰号,皇上若也知道一二,可挑一两个问我。”
皇帝的眼睛瞪圆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愣了半天,才颤道:“你,你知道当今太傅的吗?”
“您说应洪?他小名叫宝墨,绰号叫鸡爪子……”
还没说完皇帝就笑了一声,虽然马上又恢复了不怒自威的模样,但是那笑的模样原纵捕捉得很清楚,霁颜清雅,明明一副好模样非得天天端着架子,端着的累,看着的更累。
“不错……几乎没多少人知道应太傅年轻的时候痴狂书法,穷困潦倒的时候买不起毛笔,好不容易得一个鸡爪子的施舍,还不忘练书法,拿着鸡爪子蘸到墨里练,练完了吃掉,满嘴的墨汁……当时的人就给他取个绰号叫鸡爪子,后来应太傅入仕,就再也没多少人敢叫了,朕还是听父皇说的。卿平身,有什么事速速禀来。但是若卿说的事不够你夜闯皇宫的分量,朕照样要拿你的罪,听到没有!”
应声而起,皇帝的目光这才在原纵脸上打量一圈,奇道:“你不是那天劫燕领的江湖人么?朕不是把你交给他了么?他怎么把你放了?今天还跟着闯宫,怎么回事?”
“皇上!”原纵脸色青白道:“我跟着爷爷来,还请皇上恕罪。”
“哦,原来是卿的孙子。”皇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思索不语,看得原纵一阵头皮发麻,不知他想什么。
“罢了,此事稍后再说,先禀正事。”皇上在屏风前的龙椅上坐下。听原风晔依言道来:
“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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