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绝响[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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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绝响[君臣]-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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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丞相府中,楚绥远正在品茗养神。几个月来,他因为“科举”的事扰得心神疲惫,本来微胖的脸更因睡眠不足显得水肿肥大。本就下垂的眼袋并没有因水肿而充实饱满,倒是两条新添的紫黑色烟痕横亘在眼缝之下,使得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更显得疲劳和憔悴。
  
  “楚相可是心中有数了?”太傅戚肩舆依旧瘦脸暗黑,一双小眼闪着宦海沉浮多年才有的暗光。两只癯瘦如虬枝的枯手有力地抓着青瓷茶杯,只一味地把玩着杯盖,却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楚绥远慢慢张开眼,看着戚太傅。他知道戚太傅特地前来必是想和自己联手对付萧楚二人,虽然自己也正有此意,不过慎重起见,他还是决定不马上表态,而是露出一个招牌性的稳重笑容:“戚太傅不是急了吧?”
  
  “我倒不急。”戚太傅放下茶杯,语气故作轻松,“我广陵戚家自古就在沂南,根深蒂固可不是才到两三百年的南渡北族能比的。就算他萧望之今日想要动我,也得掂量掂量这沂南的土地受不受得住!我,只是在担心楚丞相~”
  
  楚绥远故作不懂:“楚某愚钝,不知我琅琊楚氏有何可担心之处?”
  
  的确,虽然琅琊楚氏是两百年前才南渡来的北方氏族,但是自从南来,便与当时的皇族司马氏共主朝政,与其说是司马氏给了琅琊楚氏至高无上的地位,倒不如说是琅琊楚氏为司马家奠定了沂南江山的基础。况且三百年来,沂南国祚禅代三朝,皇帝换了三次姓,唯独琅琊楚氏却一直在丞相位上岿然不动。而到了这萧虞王朝,更是连乡下三岁的娃娃都知道“萧与楚,共南土”,能和皇帝平起平坐的家族,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戚肩舆知道楚绥远不可能轻易露怯,也就索性把话说穿:“琅琊楚氏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就是我广陵戚家也不敢妄称颉颃。只是今次这番改革,不比从前,大有变天之意。姑且不说混淆清浊,动摇国体,就算国家万幸,免于倾覆,你我戚楚家的子孙,恐怕也难免沦为一般朝中小儿同列。楚丞相自是想着如今圣上专宠你楚家一人,只是那钟仪公子却未必肯认你楚家!”戚太傅在最后一句故意加了重音,他知道楚绥远听得懂他的意思。
  
  不过楚绥远也绝非等闲之辈,虽被说中了心病,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品茗,理袖。
  
  “戚太傅恐怕是高估了小侄吧,”楚绥远声色平稳,虚与委蛇,“虽然陛下皇恩浩荡,对小侄格外抬爱,可小侄毕竟年轻,官位还不到三品,在朝为官也不过三年,很多事都还没有经验。‘科举’之事虽然搞得很大,不过问题也很多,朝议也多有讽刺之言,陛下英明,估计也不会再放任小侄胡闹下去。戚太傅心系国家,忧心社稷,一番苦心,楚某实在自叹不如。他日与陛下议事,楚某必当将戚太傅此番忠心表于陛下。”
  
  “哼!”戚太傅鼻音一响,决定再逼他一步,“楚丞相,戚某此来可是好心,你若是不领情,他日湘东王进京勤王,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过你!”
  
  “什么?!”一听说“湘东王”,楚绥远顿时失色,“你竟然……跟湘东王……你难道忘了当年‘湘东之乱’的事了?”
  
  “我当然记得。正因为记得,所以此番才要劳烦湘东王。”戚太傅见楚绥远松动了,赶紧见缝插针,“如今陛下羽翼渐满,早已不是当年流连欢场的毛头小子了,若想对付这样的陛下,没有一个如湘东王一般的人物怎么能行?虽然这几年湘东王务心黄老,不问世事,不过湘东王世子是个不甘寂寞的人物,早就在暗地里培植势力,如今已经有三万兵马粮草可以随时调用。今次就算我们无法说服湘东王进京,这座金佛只要放在马背上驮着,就足够我们呼风唤雨了。”
  
  楚绥远明白戚太傅的意思,可是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妥:“这个湘东王世子是个怎样的人,你可清楚?不要引狼入室,到时候他反咬我们一口。”不知不觉间,楚绥远已经和戚太傅站在同一立场上了。
  
  “楚相放心,世子年少有为,英明果敢,论勇气智谋绝不在陛下之下。我已经派三子叔忠去面见世子了,大概一个月以后,就可以回来报告情况,到时丞相若不放心,可以亲自来问。”戚太傅见楚绥远已经上了自己的道,心中不禁暗喜。
  
  “就算世子靠得住,湘东王也愿意配合,可是师出无名,总归有违天道。尤其‘湘东之乱’过去不久,天下百姓大都还记得当年的旧事。如果这时候打着湘东王的旗号进京,又没有一个可以服膺天下的理由,恐怕……”楚绥远向来行事缜密,一个环节不通,他都不会轻易下手。不过反过来说,如果一旦他下了手,便是万无一失,势在必得。
  
  戚太傅也知道此事体大,不可妄动。他沉思半晌,鼠眼一转,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不知楚相还是否记得,当日昭阳公主曾经煽动内宫谣言,说钟仪公子与陛下有断袖之好的事情?此事虽然在外廷也不过流于谣言的程度,不过若此事可以坐实,说不定可以作成一个‘清君侧’的好名头~”
  
  楚绥远自然记得这件事,不过,楚如悔一向一身正气,君子作风,此乃天下人皆知的事情,要坐实这个罪名,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也正是因为钟仪公子名声太大,若是个一般的小罪名,恐怕也扳不倒他,唯有大奸大恶或是伤风败俗之事,才能对他造成影响。
  
  楚绥远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然下人来报,说是宫里线人有重要信息要面见丞相。
  
  “让他进来。”既然已经决定和戚太傅同仇敌忾,楚绥远也就不打算跟他隐瞒什么了。
  
  “小的参见大人!”一身黑衣的线人低头行礼,一见戚太傅也在,顿时犹豫该说还是不该说。
  
  “但说无妨。”楚丞相低声命令。
  
  “是!”黑衣线人看了一眼戚太傅,将方才所见报告给楚丞相,“启禀大人,方才小的在弘毅阁看见钟仪公子和陛下单独相处,陛下似乎对钟仪公子专权很是不满,而且……”
  
  “不要吞吞吐吐,直接说。”楚绥远语气严厉。
  
  “是!”黑衣线人眼神游移,好像说着难以启齿的话,“如果小的没听错,陛下应该,和公子已经……”他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已经怎样?”戚太傅仿佛已经猜到什么,声音里透着一丝惊喜。
  
  “已经……小的该死!不该胡乱猜疑陛下和公子!”黑衣人俯身叩头,伏在地上的脸已经通红。
  
  戚太傅和楚丞相两人心知肚明,相视一笑。
  
  “如此,便等令公子的好消息了~”楚绥远向戚太傅一拱手,多日来的疲劳和辛苦仿佛瞬间化为乌有。
  
  “哪里哪里。”戚太傅拱手回礼,“为保谨慎,还请楚丞相多多注意宫中动向,待叔忠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于是,为了大虞朝第一权臣之位斗了几十年的“朝堂双煞”终于在这一天结成联盟,而目的竟只是为了对付两个年甫弱冠的少年!
  

           

第二十五回

    九年秋,第三次考试结束。未因考试进殿为官者十一(即十分之一)。试进者,寒贱出身与清流出身者相当。所进诸官,无论门望,皆有清浊。中正荐进者皆出名门,起家五品以上,多不仕。此科武帝亲自督科临考,故所取进士,皆称“天子门生”。楚公子钟仪罢礼部尚书主考任,改户部尚书,仍兵部侍郎。(《历代科举•;南朝虞》)
  
  自从钟仪公子被罢免了礼部尚书和主考的官职,朝中渐渐兴起一种说法,说是公子座主门生,权高懾主,因此被陛下看不顺眼,改去户部管理户籍家谱了。不过还有另一种说法,说是陛下早就看上了公子钟仪,公子趁机邀宠,意欲乱权,结果被武帝发现,想要治他的罪,又舍不得他,便送去了没什么实权的户部任职。这两种说法各行其道,似乎都有道理,却又都没法证实。于是众说纷纭,百口不一,不过有一点倒是大家都公认的,那就是:钟仪公子失势了。
  
  对于一干贵族老臣来说,这自然是好事。一群人兴高采烈,弹冠相庆,恨不得明天一早就把他赶出皇宫,再也不要见到他。而对于科举新官来说,这则是危及自身的坏消息,一边努力澄清谣言,一边想方设法打听实情,以期改善现状。至于太学和国子学的士子,也是分成两派每天争吵,其中不少耿直狷介之士甚至直接写信给楚如悔,或是以道德质问,或是以公理支援,骂耶哀耶,全在所信之言。而对此,无论是萧云朔还是楚如悔,都选择不作回应,全凭他们自己猜测争吵。
  
  最后,这番争论和冲突,终于在楚如悔提出“土断”政策之后达到了顶峰。
  
  “土断”,顾名思义,就是截断南来北人与原属籍贯的关系,而以居住地入籍。此策的直接结果,就是除了最有权势的十几个大族,中小型贵族即便仍可以在名义上保留郡望,却在实际上失去了相应的特殊待遇。不过这倒不是“土断”的主要目的,此政策真正的杀伤力,在于剥夺了依附贵族籍贯的平民,而将他们放在国家管辖的土地上,直接向国家缴纳赋税和徭役。
  
  也就是说,这一招既向全体贵族下了挑战书,也向武帝展现了自己无可取代的治国才华。这样一来,无论皇帝是惜他的命,还是想夺天下的权,都要给他高官重位,再不能放在角落里自生自灭。钟仪公子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以自己的命做赌注,赌的是贵族的胆量,也是赌虞武帝的心。
  
  成败在此一战。
  
  倘若贵族赢了,楚如悔就是荧惑主上,贵族的权利也就永远地得到了保障;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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