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狐千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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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狐千窟-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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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这个道理。”迟誉沉声,“我竟不知手下出了这样离心背德的人,知道这火油是明日一战要用的,竟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险而威胁到将士性命,如此一来,非但明日战场上没有御敌之策,也甚忧心这营地里的暗鬼啊。”
  “爵爷就这么认定是云霁内鬼所为?”宿昔嘴上发问,心里却不以为然,火油确实是重兵把守,但陵苑多邪术,他幼时在外从师,曾得师傅传授摄魂术,把这门技艺练到炉火纯青,便能摄人心智,使其言听计从,也怪那看守火油与草藤球的将士心智不定,这么简单就被他捡了空子——
  营地里的草藤球和火油被人点燃了,必是有云霁内鬼,明日要用的杀招没有了,迟誉定要另寻良策,他便在这时献上计谋,岂非再顺理成章不过?
  “若果真如此,宿昔倒有一计。”
  “你说。”见宿昔自荐,迟誉微微偏过头,听他说话。
  “宿昔是陵苑出身,陵苑邻近苗疆,自古便多邪术,如果爵爷信任宿昔,我可做招魂云,明日战场上诛灭云霁大军。”
  他心想事成,自然无一不满意,起身至迟誉面前拜倒,第二次说了那句言之凿凿的话:
  “请爵爷信任宿昔。“
  第二日要用到的草藤球和火油昨晚烧了个干净,将军又未曾宣他们商量新战术,晨起手下的几个将领都有点惴惴不安,却见将军身边的宿先生跟他一同从帐子里出来,一身银铠,打扮得与士兵别无二致,不由都愣了,十分疑惑不解。
  “今日沙场,烦请诸位多多指点。”宿昔一拜到底,迟誉也不多言,只道:“今日宿昔与吾等一同上战场,别再磨蹭,立刻出发吧。”
  既然主将这样说了,既然心里疑云重重,那几个将士也不再多言,传言这宿昔宿先生出身陵苑,身怀异术,说不准真的有什么好法子一展身手?左右也没更好的法子了,且试上一试罢。
  云霁的副将死了一个,且正是折损在“迟誉的男妾”手上,消息传回去云霁整个军营都十分震怒,宿昔跟着夙朝大军缓缓前行,远远看见云霁随风飘扬的战旗,不由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此前国君浦粟虽然极想攻下云霁,他却认为此举不妥,故而一直按兵不动,云霁与陵苑,纭丹本属一国,是先祖赭祈打下的天下,传言赭祈十分善战,原是夙朝一介寻常郡王,却马背上瓜分天下,与皇帝分权,自立一国国君,后来历经数百年动乱,赭国分裂,逐渐成为云霁,陵苑与纭丹三国,纭丹被陵苑吞并,就只剩下夙朝、陵苑、云霁三国并立,陵苑与云霁富强不胜夙朝,唇亡齿寒,宿昔本不欲动它,只他更担心云霁与夙朝联手灭他陵苑,迫不得已先声夺人,灭了云霁再说,实在不需责他生性狠辣,怪只怪他们没有托生在陵苑境内罢。
  他驾马在迟誉身后,微微露出半个头去打量,云霁主将并两个副将都不如当日霜迟城被他斩杀于马下的那个男人有气势,他姓赭,想来是开国皇帝赭祈的后嗣,赭帝骁勇善战,打下延绵千万里江山,又兼有铁骨柔肠,一生一世一双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册元暮公子为帝后,后世传为佳话,如今云霁国上下,无一人有他那样的气势经纬,思至此,他的眼神更透出几分感叹,英雄无后,不论放在哪朝哪代都令人惋惜。
  两兵相接,不需过多寒暄,挥剑蹬马便是一场厮杀,迟誉一直忌惮夙朝将士里有云霁的暗线,因此处处提防,只宿昔知道并无细作,不过他设个计谋,让那些看守火油的监守自盗罢了,鏖战开始双方势均力敌,他接到迟誉递过来的眼神,蹬了一下马腹,退到迟誉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从马背上直起了身——
  古来种种邪术何等可怖,何况陵苑,何况苗疆,更何况宿涟从师苦修十余年?只见随着他动作天色忽暗,不多时战场四面便刮起大风,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天边浮现出乌黑的云层,仿佛有人影在其中时隐时现,伴随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刺耳的尖叫,不少将士都觉得胃里不住翻滚,伏在马背上呕吐不止。
  招魂云是何等厉害的杀招,天边云层越来越浓,越来越密密麻麻,把整片天空都染成乌木的黑色,正是该烈日高悬的时辰,却比最深的夜还要可怖,云层里传出刺得人头皮发麻的尖叫与喘息,此情此景简直骇得人肝胆俱裂,有经不住的已从马上摔了下去,战况愈演愈烈,宿昔嘴里念念有词,低垂着眼,拨弄自己十指。
  他早先在营地早饭里下了药粉,凡是吃了早饭的夙朝将士自然不会有事,被这招魂云迷惑的只会是云霁兵马,不过那些没吃早饭的将士就只能自求多福了,鏖战鏖战,总要折损几个在战场上,这是命,也怨不得他人。
  一时间那些云霁将士有昏倒跌下马的,也有呕吐不止再也无力迎战的,夙朝兵马迎上去一顿厮杀,自然无往不利,此战打得如此漂亮,便是大功一件,宿昔一点点撤去天边的招魂云,到底是阴毒的玩意儿,寻常战役里他也不屑使用,只是事急从权,无可奈何罢了。
  战场上一片血雨腥风,他佯装不精武艺,迟誉便有意无意挡在他身前,宿昔只能从他身形变换的空隙看到战况多么惨烈,云霁人几乎做不出任何抵御与反抗,纷纷被干净利落斩于马下,夙朝此战势如破竹,有如神助,也不算枉费他一番心意了,许久未曾闻过的新鲜血腥气飘进他鼻端,宿昔慢慢嗅了嗅,抓紧了身下战马的鬃毛。
  此番夙朝军队大胜,自是要好好庆贺一番,第三日晚就在营里摆了庆功宴,宿昔是大功臣,在迟誉身边慢慢喝着一尊桂花酒,桂花酿不醉人,别有清甜之感,他分了一半给阿禄,两个人在迟誉下手的位子上咬耳朵。
  此战因招魂云,以令云霁元气大伤,想必若借这个机会率兵直入,攻进云霁都城也不在话下!因此在座的将士个个都是满面红光,兴奋不已,迟誉亲自直起半个身子,为他斟酒,捧起酒樽道:“今日一战大胜,都倚赖你的功劳,我先敬你一杯。”
  “爵爷敬酒,宿昔怎么敢当。”宿昔一愣,捧起酒樽起身回话,迟誉笑笑道:“爵爷敬酒不敢当,迟誉敬酒总当得起了罢。”
  “迟兄客气。”宿昔闻言一笑,露出浅浅两个梨涡,举樽一饮而尽。
  那桂花酒初入口纯冽而清甜,一路淌进胃里便生出一腔融融暖意,宿昔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军营伙食惯多加辣子,再加上这桂花酒,一口进去满头大汗,整张脸都是烫的,更加不惧冬日苦寒了,他连喝了三樽才罢手,拾起筷子。
  “捷报晌午就给陛下送去了,只等他领兵直攻云霁都城的圣旨一下,又是一场鏖战。”迟誉问他能不能再喝,见宿昔点头,便又给他满上,欣然道:“云霁多少年是哽在夙朝喉头的一根刺,趁这个机会拔了出来太好不过。”
  “正是如此。”宿昔要的也正是那一卷明黄帛纸,等夙慕圣旨一下,迟誉领兵攻入云霁,云霁亡国便指日可待——
  正这时军营门口跑进几个随从打扮的人,进了大帐径直对迟誉跪下:“可是襄阳候?”
  “正是本候。”迟誉挥手示意他们起来:“可是圣上的圣旨到了?”
  “侯爷好谋算!宣旨的钦差大人随后就到,请侯爷和众将军立刻备下迎旨。”
  事急从权,也来不及做那些洒土上香的繁琐工序,只急忙设出香案,到帐前跪迎,不多时钦差遥遥来了,看起来也是奔波多日十分劳碌,下了马奔到迟誉面前,口称侯爷。
  “大人请起。”迟誉点点下颌,伸手请他起来。
  “请侯爷跪迎圣旨。”
  这就是命他领兵直攻云霁的旨意了,迟誉拂袖跪下,宿昔也连忙依言而行,一时间军营空地上跪了一地,钦差从袖子里摸出一道明黄帛纸展开,缓缓念道:
  “玄统钦天皇帝,制曰:闻得襄阳候率兵斩云霁将士三万人于马下,大败云霁立下军功,朕心甚慰,襄阳候虽迟郡王养子,实乃出自先帝膝下,为朕骨肉兄弟,此番战绩赫赫,当宣告天下普天同庆——”
  圣制念了一半,宿昔便体出不对,夙慕处处提及与迟誉的兄弟情分有何用意,这似乎……
  “然先帝在时以仁政治天下,不忍见生灵涂炭,因而夙朝数十年少战事,此番侯爷率兵大败云霁,致使云霁百姓枉死,生灵涂炭,实违背先帝之心,今朕以仁孝治天下,不忍先帝得知此事,于九泉下魂魄不安,兼之云霁皇帝寄来请乘,愿与夙朝和谈——”
  迟誉跪倒在地,听到这里面色已经变了,果不其然听钦差继续念道:“云霁愿降服于夙朝,拜倒为臣国,为表其忠心不二,特送云霁皇子入夙都,今皇子御驾已至洛城,恰襄阳候散兵归城,便册为御使,护送云霁皇子进夙都入宫,不得延误——”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千盼万盼盼来的,竟然并非一路追击,而是鸣金收兵的圣制?
  此战之后云霁元气大伤,若拿捏住这个机会,一举攻下云霁整个版图也并非纸上谈兵,可如此天时地利的关头,夙慕竟然接受了云霁的臣服,下了一道班师回朝的旨意,还令迟誉护送云霁皇子入皇都,如此举动,实在不像那个曾经步步为营心有大略的襄亲王,夙朝新帝!
  饶是迟誉也忍不住追问,钦差使个手势示意他不必多问:“圣上既然接受了云霁和谈的请求,便是有自己的经纬谋略,侯爷与小臣皆是外臣,实在不欲干涉太多,圣上既请了侯爷前去洛城迎皇子入皇都,侯爷只管领命也就是了,此番侯爷为夙朝立下这样大的军功,使云霁臣服于夙朝,回了夙都,圣上还不知要怎样嘉奖呢。”
  可若此番不是鸣金收兵,而是一鼓作气冲入云霁内城,此时得到的就不只是一个附属国,而是千万里大好河山!迟誉心里一滞,叩首谢恩接过明帛,不再多说什么。
  云霁此番为表和谈真心,特意送了皇子入夙都,说穿了也就是抵押在夙朝的人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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