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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顿早就傲娇地跑到另外一个堤道里去了，声称自己要推导一段“能够改变物理界历史”的公式，没事的话尽量不要打扰他。
张临知道他只是在跟维兰德叫板而已。
不过维兰德现在哪有叫板的心情，根本没在意谢尔顿的行为。他跟普罗米修斯号上那个考古学家一样，摄入的原生体并不算多，所以发作得也很慢，但此时已经能够看出一点端倪了。大企业家脸色苍白，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掉了不少发丝落在额前。
宅男们原本都跟谢尔顿一起呆在另外一条堤道中，但张临突然听到一点声音，停下来看着旁边的一个洞口。
过了一会儿，一瘸一拐的影子出现在视野里，霍华德扶着舱壁咳嗽了两声，“维兰德先生……我想我应该能够作为您的助手。”
维兰德停了一下，冷漠地看着他，显然对刚才那句“英国佬”相当介怀。
小矮子一耸肩，“我参与过火星漫游者的设计——再说科学无国界不是吗？”
“火星漫游者是什么？”
“一种火星探测车。”霍华德说。
“最重要的是你终于明白你不受姑娘欢迎跟没有英国口音这件事无关了？”几分钟之后，张临在吭哧吭哧地搬着电子显微镜的霍华德旁边小声说，后者翻了个白眼，“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想我重复过很多遍了。嘿，这可是彼得·维兰德——如果这个世界不是虚构的，那他就太神了，比霍金还神百倍——当然霍金的理论无可比拟，但是霍金自己都跑不远，怎么能把人送到太空里去？其实莱纳德和拉吉也想来，但是谢尔顿在闹别扭。”
维兰德此时已经顾不得张临跟霍华德的窃窃私语了，他把戴维叫到身边来，然后拉开了装着戴维第八代的那个包裹。
四目相对，维兰德愣了一瞬，他在那张脸上看到了表情——就好像他对戴维梦寐以求的期待。
“先生？”包裹里的那个戴维轻轻地问。
38 最糟糕的事
“戴维。”维兰德下意识地回答。
“很高兴见到您……第一次见到您，先生。”戴维八代有着与戴维二代完全相同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维兰德甚至忘记了自己目前的情况是多么糟糕。他凝视着戴维的面孔；指尖在人工智能的脸颊上轻轻抚过。最新型号的人造表皮完全模拟了真实的触感，真假难辨。
“你像是……真的。”
戴维二代单膝跪在旁边给维兰德打下手；见到里面那张跟他如出一辙的脸，稍稍歪过了一点脑袋。
如果眼前这一个是维兰德所知道的戴维，他立刻就能够猜到戴维会回答什么——“我不是真实的，先生。”“您的儿子已经去世了，先生。”
但这一回；戴维八代只是跟他对视着，足足有几十秒钟的时间；才轻轻地回答：“我想我不是；先生。”
维兰德突然想起自己夭折的小儿子，也有这样一双墨蓝色的瞳孔……也叫戴维。
“他在干什么？”霍华德小声对张临说，“他不是快死了吗？”
“再说下去你就快死了。”张临也同样小声回答霍华德，“你看，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干你的活去。”
霍华德已经累得满脸是汗，混合着泥土横一道竖一道，几乎就跟偷石油三人组在外表上达成一致了。他瞪着张临，后者对他甩甩尾巴，“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身材孱弱的瘸腿小矮子认命地滚到旁边去搭建实验器械。
维兰德把手伸到戴维八代的颈后，果然摸索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缝隙。此时的维兰德由于感染的作用，行动已经稍显吃力，他尽量小心地抱起戴维八代的头颅，这个动作让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尽，“戴维……这种感觉，可能会有点奇怪，希望你不介意——我需要把你的运算核心和存储模块更换过去，这样你才能帮助我……做到一些事。”
“当然不会，先生。”戴维八代回答，“我能提出一个请求吗？”
维兰德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看着他。
“我希望能够整合‘另一个我’的记忆编码，这样一来我可以更加了解您。我对过去的您没有多少记忆，另一个维兰德先生并没有给我灌输‘历史’。”
维兰德下意识地看向了旁边的戴维二代，人工智能微笑如常。
“当然。”维兰德回答，“我也很希望你能更加了解我……戴维。”
“谢谢您，先生。”戴维八代回答。
维兰德不再迟疑，直接从戴维八代脖颈后面隐蔽的仓门，从中取出一个沾满白色绝缘胶状物的芯片。
“戴维，”他转向另外那个完整的人工智能，“我很抱歉。”
他把手伸向戴维二代的脑后，关闭了他的电源，机器人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维兰德取出另一块形状相似的芯片，放在他摊开的手心里。这是一块纯黑色的薄片，边缘用极其精密的仪器雕刻着细小的纹路，如果放大就能够发现这是维兰德公司的标志，一个字母W，以及一句话——“建造更好的世界”。
他迅速把芯片连接上电脑，大量的数据在屏幕上飞速滑动，维兰德按下确认键。
一切都将重启，一个有更高的智能，“更好”的戴维慢慢睁开了眼睛。
“先生，”戴维墨蓝色的眼眸凝视着他，用他梦想中一样逼真的语气说，“——您很危险，根据‘另一个我’的记忆……您耽误了很多时间。”
维兰德突然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
但是他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了，他必须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戴维走过来扶着他，他觉得眼前已经有些眩晕，他必须抓紧时间。但就在这时，戴维突然松开了手，维兰德踉跄地撞在了实验台上。
戴维站在原地，几秒钟没有动弹。
片刻后机器人才仿佛突然被启动般，上前扶住了眼前发黑的维兰德。
“我很抱歉，先生，硬件系统似乎不太匹配。”戴维看向维兰德，清澈的瞳孔中映照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影子，“但您需要先关注您自己的情况。”
维兰德整个身体几乎都靠在戴维身上，不停地往下滑，只有勉强撑住实验台才能保持站立。
“戴维……把样品放进离心机。”
在两个且忙且搞基的身影背后，另外两个影子并肩而坐。
“我以为他真的需要我帮忙呢，”霍华德满脸失落，“我的胳膊明天一定酸得抬不起来了。”
“他要研究的是原生体，”张临良心发现地想要安慰霍华德一下，“你是物理学家，专业不对口。”
“但我女朋友是微生物学家！”霍华德黑漆漆的脸上满是愤慨。
“是啊。”张临想了想，“所以她赚得比你多。”
霍华德：“………………”
“我没有提PhD。”张临说。
霍华德气愤地反驳：“但是你甚至——”
张临双手抱胸，骨尾倏然立起，在霍华德面前晃动了几下。
霍华德闭嘴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张临表面上悠然自得，实际上内心却在慢慢地生出一股焦躁。
如果维兰德真的死了，那他也差不多该放弃治疗了。
这种焦躁愈演愈烈，像一股莫名而来的热气在胸腔里升腾，张临忍不住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但问题在于他现在穿的是一件白大褂……霍华德用震惊地目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张临本来就很烦躁，忍不住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盯住霍华德：“你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才对……不对，是你想干什么？”霍华德惊恐地问。鉴于张临一直在白大褂里面挂空挡，在解开两颗扣子之后就不剩下什么了，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看上去相当耍流氓。
然而此时张临却没办法回答霍华德了，他现在真的很不好，那种从细胞深处开始烧灼的感觉又回来了，比痛苦更让他觉得煎熬的是骤然袭来的巨大恐惧，他不知道这一回会发生什么。他稍微动了一下，试图从地上站起来，结果直接膝盖发软地跪了下去，手指深深地陷入飞船甲板上积压多年的泥土之中。
霍华德这回才发现是真的出事了，他赶紧站了起来左顾右盼，迎面却遇上走过来的维兰德。
维兰德的旁边跟着戴维，两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张临，霍华德突然不敢说什么了。
最终维兰德抬起一只手，戴维递过来一个注射器。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维兰德抓起张临的领子把他翻过来扔在地面上，看了一眼他的骨尾，“现在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而如果我死了，也没有人能帮你。”
可惜几乎陷入昏迷的张临完全没有听进去这句话，甚至虚弱得连本能都消失了，对力量孱弱的科学家没有丝毫反抗。
维兰德抓着注射器扎进张临的颈动脉，把里面淡灰色的液体推了进去。
过了几分钟，张临的眼神才慢慢清明起来，但他立即觉得有东西不对劲。
“我的尾巴呢？”
“自然脱落了。”站在旁边的维兰德回答。
张临：“！”
“过一会儿还会长出来的，根据我的推断——你之前肯定也长出来过。”维兰德从上方审视的眼神让张临有一点不舒服，“就像我之前所说过的，有东西把你的反序列改变成了正序列，显然就是这种原生体，它能够轻松地断链和断键，只有生成了你体内的正序列才会停止——所以它会杀死人类。但是你的基因在……很奇怪，反抗它，重新生虫反序列。所以理论上，在一段时间之后，你会冒出一点原来的形态，并且保持平衡。不过刚才你又触碰到了原生体，它的作用压过了你本身，它想让你变成｜人类，所以打算帮助你的细胞主动凋亡，然后弄掉你的怪物尾巴。”
“那你又对我做了什么？”张临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脖颈。
维兰德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给你注射了一些提取素——之前的浓度不足，你体内的两股力量在交战，然后来不及让你的尾巴脱落，你就死掉了。”
张临对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感到很不开心，因为他一点也不想死掉。
“那么你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