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 by 猫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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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 by 猫浮-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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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在早春的姑苏,吴王阖闾的船队,在潋滟水光的一荡一漾里,驶入巍峨的阖闾大城。 
  散漫的阳光下,阖闾从城门下阴暗的水牢中,看见了那抹与身边淡雅漠然的身影相类的少年--莘家唯一幸存的遗族--承欢。 
  只为了那似曾相似的宁静感,莘承欢从此成了吴王深宫中,被豢养囚禁的小小蝴蝶。 
  从此卷在阖闾与伍子胥那暧昧不明的角力与纠缠之间,模糊了分明的恨、 
  眷恋着阖闾温暖的怀抱,却依然执着地记着梦中姐姐美丽得透明的脸,与所有一切破灭后,痛入骨髓的绝望…… 


   
承欢 by 猫浮 
  



一 

吴王阖闾7年,早春,姑苏。 
南方少见的阴冷天气里,阖闾的船队在两岸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悠然向刚刚建好的盘门行去。刚刚从冬天里恢复了一点暖意的河水,连着滟滟的桃花瓣和两旁民众随意抛洒的瓜皮果壳,轻微地击打着船舷,阖闾很有了一些困意。 
阖闾觉得有些无聊。他深黑色的细长妖媚的眼睛左右看着,看两岸向他欢呼行礼的百姓民众们,那如出一辙的欢呼礼赞声,觉得实在是越来越无聊了。 
“胥,”阖闾忽以惫懒的声调呼唤身后站在阴影里的一个颀长身影,“河水怎么这么脏?” 
那个身影向前走了一步,略微侧身进入了散漫的春日阳光里,一时间阳光也淡雅起来。原来是一头苍白的长发,结着天青色的系带和黑色金纹的环扣,长发一路下去披散在天青的衣袖上,意外的素净,却看不出官职品位来。 
“王,阖闾大城以水道著名,纵横共八八六十四条。姑苏百姓日常生活洗涤,取水都由此来,难免有些污秽。”沉静得难以识别感情,却又像是竭力压抑着深沉情感的声音。 
“你为我建的阖闾城,怎么能这样败坏了呢。”阖闾轻轻一笑,笑容迅疾地敛去,在尖而细而媚的深黑色眼角,忽然散射出凌厉的杀意,“传令下去,从内城出来的十六条水道为御道,取水者,杀!” 
苍白发色的男子惊了一下,抬起眼来。原来还是很年轻,很洁净的一张脸,不知为什么白了头发。 
阖闾的眼光却又转到了别处。 
“寡人只是来看一看新建好的盘门,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 
“姑苏古来民风淳朴,这次建造阖闾大城,盘门是最后一座。百姓能亲眼目睹这座自古未有的城池的建立,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来向大王致礼。”白发青年恭谨地答。 
阖闾仿佛这才释然,又懒洋洋地躺倒了下去,片刻后,忽然尖锐地笑了起来。 
“伍子胥呀伍子胥,我差点又被你骗了。” 
不再凌厉的眼光,却带着说不清的妖冶之意,自细细的眼角望后上方的白发青年斜斜挑上去。 
“说什么自古未有,丰功伟业。城是你建的,百姓是你管的,到最后却取了我的名字。想做什么?让后世的人嘲笑我窃取臣下的功业吗?” 
“王过虑了。王登位以来,杀王僚,破楚军,都是青史留名的大功业。” 
“你说话永远这么好听,”阖闾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嘲讽,“吴王僚是你用计杀的,可惜了那个叫专什么的刺客。王位是你着我登上去的,楚国也是你运筹帷幄破的。我呢,只管舒舒服服坐在你的建设上,尽兴玩乐就是了。是不是这样,爱——卿?” 
最后一声呼唤微妙地上扬,伍子胥的眼角不为人知地微微一跳。 
阖闾还是在看着他,继续说: 
“寡人只希望一件事情,就是活的比你长。” 
“我在时,您一样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伍子胥淡淡说,“或者,现在就杀了我,来祭这座城。” 
阖闾猛的伸手,从自己脑袋的正上方,扶住了白发青年的下颌。 
“你想到哪里去了。”妖艳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焦虑和讥讽搀杂在一起的奇怪表情,“我的意思只是,我这么信任你,我的继任者却不一定容的下你。” 
“所以,你最好还是死在我之前。”阖闾的声音暗淡下去,似乎是有些困了,“不过,你死了我会很无聊。” 
伍子胥清澄的眼神里,有什么杂质在快速地沉淀下来。 
眼前忽然一暗,高大,雄伟,阖闾大城竣工的标志,盘门已近在眼前。 



姑苏地处江南,和邻近的无锡一起,长久以来都是东吴的发源地。战国乱世里,江南一带据长江之险,鱼米之丰,悠然自得地偏安一隅。在江南诸国中,吴国国势最强。及到了公子光的时候,收留了楚国流亡来的贵族伍子胥,设计刺杀了吴王僚,登上了王位,是为阖闾,国势越发的昌盛。于是重建了姑苏城,在纵横六十四条水道上,建了东西南北八座城门,是为阖闾大城。 
盘门是集吴地工匠巧思之大成的一座水陆城门,纵横的走势里,陆门与水门高下交错着,古朴又优雅,没人知道这样的雄伟与优雅里,暗青色的城墙下,为了祈祷国运长久,盘门永远不倒,杀了九十九个罪囚埋在地底。 
盘门的落成典礼即是阖闾大城的完工之日。阖闾本想骑着新得的北国骏马从陆路走一遭就算了,但伍子胥觉得这样方便了刺客的下手,坚持走水路。于是阖闾昏昏欲睡地,在水波的一荡一漾里,离那水波上城门的阴影越来越近。 
头顶已经可以看见十丈高的水闸了。在巨大的拱顶下望前看,只能看见些许的阳光斜斜映在船身前面的水波里。一离开了阳光的照耀,水色越发的阴暗,阖闾微微有些不快。 
吱吱呀呀的声音缓慢滞涩地响起,巨大的铁链沉重地缓缓上升,将看起来似乎有千钧重的水闸慢慢提了起来,来不及退下的水流从水闸表面直流下来,冲击得船体左右微微摇晃,一股水流特有的微微腐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阖闾抬起了手来掩住鼻。他的手细而长,似乎是不堪重负地戴着多枚硕大宝石的指环,神经质的指尖尖细如女子。 
“我闻到血腥的味道了。”阖闾略有些兴奋的将目光飘向后方,“这是什么?” 
随着水闸升起,船体穿过城门,阳光渐渐照上了船头。在城门下斑驳的光影里,阖闾发现城门两边的砖墙上都开着小小的石室,半截入水,房间向着船行进的水道这一边锁着铁栏,此时伸出一些苍白瘦弱而肮脏的手,尖利地泣声叫着: 
“大王万岁!大王开恩!” 
“怎么回事?”阖闾瞟一眼身后的人,觉得颇为有趣地问。 
“建城门的时候想着,城门下面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凿了两个房间做水牢用。”白发青年的表情里没有任何可称为怜悯的成分,“这第一批囚徒都是大王牢狱里待处决的,等仪式一完就杀了祭城。” 
“你好浓的杀性。”阖闾笑着用指尖夹住飘到眼前的一缕白色头发,“很有趣呢。忍不住想看看,把有洁癖的你关到那里面,浸泡在肮脏冰凉的水里,会是什么样子。” 



“大王现在就可以下令,把我关进去。” 
阖闾冷笑起来: 
“你明知道我不会的。”手指一紧,“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目光无意的扫过两边水牢里那些肮脏的身影,忽然捕捉到了什么,焦距荡回来,仔细看着。 
在几个拼命挤到铁栏前,伸长了手哀求的囚徒后面,是一个少年。 
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肌肤,破旧的衣服上污垢处处,东一块西一块露出里面的身体,布满了淤痕。长了的刘海遮住眼睛,看不分明相貌。 
吸引阖闾注意的,是那完全看不出什么的神情。不像其他囚徒那样竭力避开在早春里寒冷刺骨的河水,只是随意的坐在及膝的水中,搁置在膝盖上的手,出奇的秀气。几片逐水而来的潮湿的桃花瓣贴在肮脏凌乱的发间,意外的妖冶感觉。 
“那个少年是谁?” 
伍子胥扬了扬眉。他的王何时会对一个囚徒感起兴趣来? 
目光望过去,在记忆里搜索了片刻。 
“应该是……妙姬的弟弟。” 
“妙姬?”阖闾细长深黑的眉微微纠结了一下。江南多佳丽,后宫的绝色着实多了些,他实在不记得哪个是妙姬了。 
“三年前,发疯了的那个。”伍子胥条理清晰地说着,“本是姑苏世家莘家的女儿。” 
“哦——”阖闾怅怅的叹了一声,“那可是个绝色啊。后来好像死了?” 
“大王忘了?妙姬入宫见妒,不久发了疯,烧了大王赐给他的晴楼,被大王处死了。当时大王甚是震怒呢。”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阖闾深思着看向那少年,却已经被几个死心不息的囚徒的身影遮住了,“后来,是全家赐死了吧?” 
“是的。” 
阖闾回想那个妙姬的容颜,竟然想不起来。刚刚得到妙姬的时候,自己似乎是相当宠溺她的,不过像往常一样,转瞬就厌倦了,拿来飨客。于是就发了疯。 
“那怎么还留下这一个?” 
“当时他还未成年,按律,不当斩。” 
“哦?在牢狱里囚了三年?”阖闾忽然笑了,“等成年了再拿来杀了?你可真是个狠心的人。” 
伍子胥很想说一句那是因为你喜欢鲜血的味道,话到了嘴边终于忍住。 
毕竟,有点距离比较好吧。 
船此时行出了城门,两岸的欢呼声一下子清晰了起来。阖闾对着明亮起来的阳光眯了眯眼。 
“把那个少年带进宫来。” 



二 



冰冷的水里,承欢在做着梦。 
梦里的自己,还是很小很小的样子,怀抱着一只小小的兔子,在柔软的青草地上打滚。 
姐姐跑过来,一手拉起了他,塞给他两个小小圆圆的糕饼,他看着姐姐美丽得像透明一样的脸,忍不住上去亲了一亲,沾了姐姐一脸的糕饼屑。 
远处,父亲和母亲看着,含笑点头招手。天很蓝,风声轻微,带着春天的芳香,迎面扑来。 
即使在梦里,承欢也知道,这不过是梦而已。他的所有一切,在三年前已经完全的破灭。看着这样的梦境,那个小小的自己,承欢感到痛入骨髓的绝望。 
自己今天就要死了吧。 
三年前姐姐进宫去了,不久据说发了疯,被赐了死。旋即家人一个个人头落地,自己被扔到了阴暗腐臭的牢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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