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的卫兵并不知寇镇的身份,但见了他通身的气度,便纷纷朝着他行礼,寇镇微微点头,两眼直勾勾的望着顾小满。
跟着一道过来的管事见人找到了,朝着那四个送顾小满过来的巡逻兵拱了拱手,说道:“今夜真是劳烦兄弟们了,兄弟几个且先不要走,留下来喝盏茶罢。”
那为首的张卫长说道:“多谢您的好意,只是咱们几个还在当差呢,人已送回来了,便不久留了。”
管事见此,从身上摸了一个荷包塞到他们手上,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多虚留了,这两个钱兄弟几个拿着喝茶。”
推辞了几回,他们收下了,又打了一声招呼,便各自出府了。
屋里只剩下寇镇和顾小满还有将军府的管事,管事见寇镇脸色依旧阴沉,想了想,便打着圆场说道:“千总大人,眼见天色不早了,要不您先歇着,有啥事明日再说?”
寇镇没理会管事,他望着顾小满,鼻子里冷哼一声,顾小满吓得一哆嗦。
寇镇冷声说道:“你跟我进来!”
顾小满抬起头,眼见着寇镇已经出了角厅,他连忙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寇镇步子跨得很大,顾小满几乎要小跑才能追得上他,过了二门,寇镇突然停了下来,顾小满也停住,只见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台阶下,站了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威严,脸上留着胡须,身上穿的衣裳不甚华贵,却浑身一股煞气,叫人在他前面不敢有分毫造次,另一个男人身穿儒衣,头发挽了一个髻,唇角一直笑眯眯的,让人忍不住顿生好感。
看到这二人,寇镇脸上的怒气消了不少,顾小满虽不知他俩是谁,也知其身份必定不同寻常,于是跟在寇镇身后默不作声。
那胡须男人扫了顾小满一眼,说道:“人找回来啦?”
寇镇点头,又顾小满说道:“见了定北将军,怎的还不快行礼!”
顾小满脑子木了一下,定北将军?他望着眼前那个长胡须的男人,是那个管了好几个州的兵权的定北将军?寇镇又瞥了顾小满一眼,顾小满便连忙跪了下来,冲着在上的将军磕了一个头。
“起来罢!”定北将军开口说道。
寇镇对将军说道:“夜都已这般晚了,将军怎的还不曾歇下。”
定北将军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前面闹哄哄的,哪儿睡得着!”
其实要不是他身后的正君说要起来看看,他才懒得管丢了什么人呢。
“叨扰将军了!”寇镇对着他拱了一下手,脸上却一片坦然。
站在将军后面的男人看了傻乎乎的顾小满一眼,又扭头望着寇镇,说道:“这就是你来信请我把脉的人?”
寇镇微微颔首,顾小满抬起眼皮看着寇镇,这人说什么把脉,咋听起来好像跟他还有些关系似的。
那人招了招手,叫顾小满走近,顾小满先望了寇镇一眼,便走了过去,那男人细细的打量着顾小满的神色,过了半晌,他开口笑着说道:“今日他受了累,且叫他先歇着,明日领着他过来给我看看。”
寇镇颔首,又朝着定北将军行了一礼,便领着顾小满走了。
别了将军,寇镇和带着顾小满进了一间跨院,到了屋内后,寇镇一直憋在心头的火气终于爆发,他重重的拍着桌子,盯着顾小满,喝道:“顾小满!”
顾小满身子唬得一抖,声音发颤的回道:“在!”
寇镇瞪着他,嘴里说道:“你,你对得起……老占吗?”
顾小满楞了一下,咋突然提起占大叔?他抬起头,不解的望着寇镇,寇镇看到他这副无辜的神情,只觉得自己险些被一口气噎住。
“大人!”顾小满轻声喊了一句,他也不知千总大人为啥动怒,要说错,错的就是不该跟着张虎他们为那地方去,还被人拿走了好几百个大钱,原本出了那地方,转到大街上就能找到回来的路,谁知顾小满走错路,找人问路时,还被指错了方向,要不是遇到巡逻的卫兵,他还不知要走到哪里去呢。
“你别叫我!”寇镇瞪了他一眼。
顾小满又习惯性的缩了一下脖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今日丢了钱,又走了许久的路,他脚底都打起泡来了,一回来千总大人还朝着他发脾气,不过总归是他给大家伙儿添了麻烦,于是顾小满决定先低头认错,他说道;“大人,是我做错了!”
寇镇黑沉着脸,直视他问道:“你错哪儿了?”
顾小满语塞,不知该说些啥,寇镇见此,火气越发往头顶窜,他指着门外,说道:“到外面站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动半步!”
“是!”顾小满领了罚,乖乖站到外间。
☆、第52章
这边寇镇为了顾小满今夜的事发怒;另一边,顾小满在门外站了大半晌,只是越到后面,便越发感觉困倦,最后不知不觉,竟蹲坐在地上睡着了。
寇镇出来时见到的顾小满就是这副模样;他蹲坐在门口,整个脑袋埋在膝盖上酣睡;侧耳细听;还能听到他打呼的声音;看起来睡得份外香甜。
望着睡得浑然不知的顾小满;寇镇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其实今夜寇镇对自己的行为也大惑不解,依照以前,他手下的将士只要不耽误当差;去逛逛风月场所他权当不知;只是知道顾小满也去了那地方,胸口就像憋了一口恶气,既咽不下又吐不出,偏偏这人傻乎乎,冲他生气,他还不知为何,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惹得他自己越发怄气。
屋里没有点灯,屋里的两扇门打开着,外头一轮月亮挂在半空中,皎洁的月色投入屋外,将屋里照得亮堂堂,顾小满缩成一团,他全然不知他的千总大人正在注视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睡梦中竟然还呵呵傻笑着。
四月的天,夜里还有些凉,寇镇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出声喊道:“顾小满!”
一连喊了两声,顾小满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擦了擦口角,木讷的仰头望着寇镇;“大人,你咋还没睡?”
“去睡罢!”
顾小满呆了一下,他揉了揉发麻的双腿,也不知自己该睡哪儿,寇镇见他要出去,便说道:“外间有铺盖,就睡那里。”
“哦。”顾小满点了两下头,他正要去歇下时,看到寇镇仍旧背手站在原地,便又喊了一声:“大人?”
寇镇望着他没有作声,顾小满呆了他一下,月色下,千总大人的神色比平日柔和许多,一双眼睛坚毅有神,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好看。
“别发呆,快去歇下罢!”
“是!”顾小满收回视线,他朝着寇镇行了一礼,走到门口时,顾小满又停了下来,他转头眼巴巴的望着寇镇,问道:“大人,你还生气不?”
寇镇抿嘴说道:“为何如此在意我是不是在生气?”
顾小满笑了一下,他点头说道:“看到大人不高兴,我心里也怪难过的!”
寇镇微顿,随后朝着他抬了一下下巴,说道:“夜深了,快歇着去吧。”
寇镇没有说他是不是气消了,不过看他脸色,想来是已经不气了,顾小满心里这样想着,就到外间的炕上歇下。
第二日一大早,有人送来早饭,顾小满没去跟张虎他们一起用早饭,而是陪着寇镇用饭,待吃完过后,他俩一起往前面去了。
一路上,听寇镇说了,顾小满才知,定北将军本名叫李鹤,原是京城人氏,昨日他身后的那男人乃是他的正君贺之敏,本来是营中一名军医,后嫁给将军做男妻后,便不在军营内当差,如今专在定州府给人看病,因他医术高超,早前寇镇见顾小满体虚,便趁着这次公干带上顾小满,也是想请他帮着把把脉的意思。
听了寇镇道出他俩的来历,顾小满很是惊讶,虽说往常他也曾见过男妻,但还是头一回听说将军大人的原来娶的是一位男妻。
寇镇对他说;“贺大夫医术了得,你的身子只需请他开几副方子,一定能调理好的。”
先前顾小满一直不知寇镇带他来定州府的缘故,此时才知原是千总大人带着他来看现的,心内顿时十分熨帖,于是情不自禁的说道:“大人,你对我真好!”
寇镇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一语不发,带着顾小满往前去了。
到了前院的正厅,将军和贺之敏刚好吃完早饭,贺之敏见他们来了,直接叫了顾小满坐在他身边,又有小厮送来脉枕,接着,那贺之敏便眯着眼睛诊脉。
过了大半日,贺之敏才收回手,寇镇问道:“贺大夫,不知他这身子如何了?”
寇镇本身略懂岐黄之术,先前与顾小满把脉时,已知是因上回被打伤未曾调养好的缘故,致使顾小满有气虚之症,若在寻常人家,趁着年轻,好生养几年也便能渐渐恢复,只是顾小满身在军营,伙房的活计不比将士们操练轻省,说不得这身子还会越拖越坏,是以此次往定州府就将顾小满一并带上,特意请贺之敏开一副好方子。
“他这是先前病根未断,如今气血两亏,带累得脾脏受损。”贺之敏想了一下,又问顾小满;“每日晨起是否目眩头晕,并伴有足部麻痹之状?”
顾小满也不懂他说的气啊血啊是啥,平日他能听能喝,虽说千总大人给他把过几回脉,但他从未往心里去,这会儿听到大夫问的症状跟他十分相对,于是便点着头,那贺之敏对他说道:“调理倒也不难,认真按我说得做,不消半年,身子必能养足。”
寇镇见此,对他拱手说道:“如此倒是有劳贺大夫了!”
“好说!”贺之敏微微一笑,他拿了纸笔,写了一副方子,先拿给寇镇看了,寇镇见都是一些补气养血寻常易得的药材,于是将方子默记下来,贺之敏又对顾小满说道;“这几日你先泡我特制的药澡,再施针辅助,往后你再用药包泡脚,只需坚持便是。”
顾小满只管糊里糊涂的点着头。
看了大半日,定北将军见已枕脉完毕,跟贺之敏说了两句话,便带着寇镇往营里去,走前,寇镇盯了顾小满一眼,说道:“好好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