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方青山有几分动容，嘴唇动了动，看向花凌君，“君子，扶我回房。”
“好。”
花凌君扶着他，这时才意识到他有多么瘦，几乎要皮包骨了。
刚触到床，他就不支的歪倒。
“方叔叔，方叔叔……”花凌君看他紧闭双眼，面目青白，吓得不轻，想出去叫人进来却被他拉住了，虚弱的声音从他干燥的唇里吐出，“君子，你坐吧，让我歇一会儿，我……是累了，没大碍。”
“要不要喝点水？”
他摇摇头。
黄浊的眼珠被蒙在一层雾气之中，缓缓的睁开，看着她，过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开口，“君子，回来好些天了吧？”
“是的。”
“看过你妈妈了？”
“在路上碰过一次面，以后就没再联系过。”花凌君不敢说在葡京的所见所闻，她怕这个男人无法承受，“我和她的关系，你知道的，几个月不联系也是正常的，我在日内瓦，三年之中，每次都是我先打电话给她，她似乎很忙……”
“我之前，一直对你很挑剔，很苛刻，你人品正直，就是不会说甜言蜜语，连哄人开心也不肯，见到我，就像是见到了仇人……”他呵呵一笑，咳嗽了几声，喘气很大声，有点儿不接下气的样子，“其实，你应该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不同的，你如果肯让一分，肯对我低头，我是不会对你不闻不问的，但是啊，你就是倔得很……”
“叔叔也很倔。”
“是啊，咱俩的脾气都倔，明知道让一让海阔天空，还是别扭着不让，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你到底是你妈的女儿，还是我女儿，跟你妈那种见风使舵的个性一点儿都不像，倒是得了我的几分真传，不过你做得比我好啊，我市侩，见钱眼开，是一个固执己见又见利忘义的糟老头，而你，不卑不亢得让人看了自卑。”Pxed。
“你也会自卑吗？”
“是啊，很多次你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看我，我不止自卑，还心虚呢！”
“是吗？还真看不出来。”
相视一看，他们都忍不住笑了。
花凌君为他揉着胸口顺气，“我妈不好，我替她说声对不起。”
“你妈妈……我不怪她。”
“我没想到她会弃你而去。”
“她在我身边二十余载，我已经非常感激了，现在，我太老了，只剩下这幅不中看不中用的皮囊，她看不下去我理解，连我都不能忍受自己了，唉……人总有一天要老去，又能抱怨别人什么呢？”方青山郁郁而叹，“她偶尔还会回来，我们夫妻关系还在，我想放她走，可她似乎不甘心……”
“她想得到你的一部分遗产。”花凌君直言不讳的道出妈妈的野心，“不过我觉得你不给她是正确的！她只懂挥霍！给了也是浪费！”还不如捐出去好。
“给她是肯定会给的，但是我想划在你名下……”
“我？”
花凌君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以为他在说笑。
可仔细一看，他竟是无比的认真。
之为君人。她坚决反对，“我不要！”
“为什么？”
“方叔叔，不瞒你说，我现在很有钱，多得花不完了，而且，就算我没钱，我也不能要你的钱！”他又不是她什么人，两人没有任何遗传关系！
“给你妈妈那份，我是早就承诺过的，我比你了解她，她是有心眼，可那心眼不管用，她耳根又软，别的男人说什么她容易当真，那个男人，他掌控了她，他要钱，她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不会为自己以后着想，我是担心她老了之后没钱生活，所以，这钱，一部分给你，一部分是为了她暂存在你那里，将来等她终有一天醒悟的时候，你再给她，我相信你，不会让这笔钱浪费得没有一点儿价值！你呢，也算是我的女儿，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法律上，我的孩子有三个，包括你。”
花凌君一怔，万万没有想到，“你……你最近改的？”
“很多年了。”
“怎么不告诉我？”如果他早点说明他已经接受了她，她就不会感觉自己孤苦无依，也不会总跟他作对，他们的关系，也不会一直这样僵持着，方青山摇摇头，“我不要你的感激和同情，你也不需要对我有任何怜悯之心，我现在这样，也是我咎由自取，我这两个孩子，让我寒心……到现在还没有死，是因为他们顾虑着我遗产的分配……咳咳咳……我不能让他们这样心安理得的把我辛苦打拼得来的财产瓜分掉，我不能啊！”
“可他们是你的骨肉。”
“是骨肉，更让我寒心，你妈她虽然有千万般不好，这么多年也是多亏了她对我的悉心照顾，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怨她，可我的亲生儿子，他……他混账啊！”
他的声音已经破碎支离，只是他干燥的眼眶没有泪水可流了。
花凌君明白这种有泪流不出的痛苦。
她温声劝诫他，“方叔叔，方汉峰他人品并不坏，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子了？”
“都是他那么好老婆教的！耳根软，谁吹了什么风他就当真！这几年，我身体不好，他是越来越不怕我了，这个家，他巴不得现在就坐上主人的位置！翅膀硬了，虚荣心胜了，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为了钱，他可以割舍父子亲情！我白疼他了，白疼了……”
“关于您的财产分配，我想，还是以他们为主，我妈和我这边，你不让她饿肚子就行，太多了也不需要，您说呢？”
“哪有人嫌钱多扎手的？你这孩子啊，就是太温厚善良，所以总别人欺负！”方青山摇头叹气，“我会看着办的，不管有多少，都是我对你们的心意，是出自我个人的意愿，你不要推脱，明白吗？方氏，你不愿意进，那就算了，素衡在里面投入了很多的心血，她总算让我安心了一些，至于汉峰，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静静的躺着，说着一些事情。
整整一下午，花凌君都陪在他身边。
直到他累了，合上眼睡沉了之后，她才起身，叮嘱佣人把他照顾好。
心绪不宁的走到门口，打开车门，却看到从里面走出的方素衡，她顿了顿，等待了一会儿。
“陆南卓给你买的？”她指了指车子。
“不是。”
这车子是白秀芝赠予的，车子还有八成新，转手卖掉太可惜。
反正她住的地方需要车子，就留了下来。
“他最近在你那里住？”方素衡抽出一支烟，点燃，细细的烟，气味不难闻，夹在她细白的指间，那动作……有种飘摇凌乱的美，她抬头，朝着天空吐出一口烟圈，一圈圈的往上飘散而去，直到成为一缕青烟，隐在大气之中，空中，荡漾着若有若无的芳香，花凌君深深的嗅了一口，果然不呛鼻，“在宫庭那里。”
“是吗？还在那里啊，怎么不去跟你一起住？”
“我和他没有关系，勉强在一起，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想指望名正言顺？别想了！我是不会和他离婚的！你永远也不能如愿！”她像是泄愤一样说着这些话，花凌君感觉有些好笑，“你多想了，我没想着你们离婚，就算你和他离婚，我也不会嫁给他！他也没想着娶我。”
“三年前，你若不走，他会娶你。”
“……是吗？”
“只可惜，你选择了蓝行之，抛弃了他，他当时借酒浇愁，而我，正好心情不好，就这样走到了一起，结婚照上，两个人的名字排在一起，可是生活中，两颗心却走得越来越远，他从来没在新家过夜，一次都没有！”
如果在之前，方素衡绝对不会对她说这些。
自曝家丑的傻事，她不做。
悲伤撕开给人看的事，她不做。
她的高傲自信，已经不知去了何方，剩下的，只是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的勉强，纵然再不堪，她也不要放弃陆南卓，这可笑的坚持！
“你们两个……何苦呢？”花凌君完全不能理解，方素衡冷笑，“他欺骗了我！”
“什么？”
“知道葡京的老板是谁吗？”
“你认为……是他？”
“就是他！”方素衡发狠的摁灭烟蒂，“他骗我，他玩弄我的感情，葡京的资产比之仪泰并不逊色，他装作一无所有的落魄样子，就是为了逃避和我的婚姻，他知道我看重的是他的金钱他的魅力，他用穷光棍的假象迷惑我，让我知难而退，为什么？你知道吗？是的，你一定知道了，他是在为你和他创造条件，他不能违背诺言，取消和我的婚姻，而他又不愿放弃你，所以他给我出了一道难题……他竟然逼我，幸亏我后来不经意的时候知道了，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骗我，好啊，我当做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要他的，我跟他结婚，你知道那天他听说我要嫁给他时候的表情吗？哈哈哈，我到现在都记得……不甘心又无可奈何……我心里一直在笑，真好笑，是不是？”
“你就算跟他结婚了，又怎样？你不快乐！”
“我是不快乐，可你们跟着我一起不快乐，不挺好的吗？我不亏。”
“方素衡，你别自以为是了，请不要再把我牵涉到你们中间，真的很抱歉，我现在过得很好……”花凌君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如果你见到了我身边的两个孩子，你就会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你有孩子了？”方素衡难以置信。
“是，两个，欢迎你去我家做客。”
“是你的吗？我不信！”
“等你去了就没有疑问了。”蓝天天，和她长得很像……这一点，毋庸置疑！由不得别人不信！
“好啊，我一定抽空去看看。”
“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再见！”花凌君上了车，拐弯，离去。
方素衡僵站在原地，直到方汉峰跑出来，焦急的四处张望，“君子妹妹吗？走了？”
“哥，你还对她不死心？”
“什么死心不死心的，她是我们的妹妹，理该彼此关照的，呵呵。”方汉峰冠冕堂皇的说着，方素衡懒得跟他多说，“你照顾好爸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