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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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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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明德向来以竹自喻,什么“有节”,什么“虚心”,按照王嬷嬷的评价,是“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费明兰带着立春匆匆进来,在堂屋就见到了满面忧虑的母亲。费郑氏为亡夫服重孝,一袭素白的麻布衣裙,漆黑乌发上只别了一根没有任何花样的银簪子,耳上戴着朴素的银耳环,除此之外周身再无任何首饰,可是这些都无损她的清颜丽质。
  已过不惑之年的妇人看起来不过三十有余,这个少时得父母疼爱,婚后得丈夫宠爱,之后又得女儿贴心孝顺的女子,前半生算是过得极为幸福,只可惜中年丧夫的巨大打击几乎将她彻底摧毁,如果不是为了未嫁的女儿,她早就有了追随亡夫九泉之下的决心了。
  费明兰其实继承了母亲的天生丽质,只是她性格上却像父亲,气质上的坚强独立让她看起来宛如傲霜寒梅,倒和母亲那寒谷幽兰的楚楚气质有了截然之分,在外人眼中,费明兰就不如母亲柔婉动人了。
  费明蕙的气质更像嫡母费郑氏,或许这也是她更能轻易打动周二公子的关键所在。
  男人大多喜爱女人身上的柔弱特质,太过坚强刚性的女人,会让他们觉得有压力吧?
  此时费郑氏正手捏着白色手帕,在手中揉来捏去,满眼的惶急与焦虑,她几乎没有操心过任何事,以前有丈夫,现在有女儿,所以一遇到点事情,就会焦虑不安,惶惶而不知所措。
  费明兰快步上前握住母亲的手,问:“娘,哥哥怎样了?”
  费郑氏双眼中泪花隐隐,紧紧反握住女儿的手,“还没醒呢!大夫刚刚来看过,开了药方,还在煎药。”
  费明兰拍拍母亲的手背,“只是小争执,应该没什么大碍,您且坐下等等,我到里屋看看。”
  费郑氏点了点头,又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那两个少年也在里屋,你要小心应对。”
  费明兰一愣,随即无奈地看着母亲,她怎么就放心让昏迷不醒的哥哥和“打人凶手”同处一室呢?
  虽然服侍哥哥的下人们肯定也在,但是没有家人陪着,倒让两个凶手在那里看着……费明兰真是对自家母亲彻底无语了,行事没有个分寸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父亲这些年是如何娇养她的,让她不知世事至此。
  费明兰无语地转身向内室走进,立春快步走在前面为她打起帘子,向里面通报了声:“大小姐到了。”
  在内室床前伺候的洗砚听闻此声,立即转身跪倒在地,惶恐地磕头,道:“大小姐,都是洗砚护主不力,才让少爷受了伤,还请大小姐责罚。”
  在费家佣人的心里,第一怕的是原来的家主费忠贵,第二就是这位嫡小姐费明兰。
  如今费忠贵已逝,费明兰自然荣升为第一怕了。
  少爷一心读书,对待下人随和宽厚;主母只爱赏花赏月,对佣人向来都淡淡的;庶小姐娇弱,对佣人向来是笑脸相迎;只有嫡小姐向来治家严谨,规矩森严,言出令行,容不得半点差错。
  费明兰并没有理会洗砚,先是疾步到床前看了看费明德,见他面色红润,宛如沉睡,并不像有大碍的模样,这才稍微放下心,转而又看向坐在窗前小几旁边的两个年轻男子,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的目光率先被紫衣锦袍少年吸引住──好个精致美少年!
  少年正值十五六岁,男女之别还不是很明显的年龄,肌肤晶莹如羊脂白玉,没有一点瑕疵,长眉入鬓,桃花眼波光潋滟,悬鼻精致挺拔,嫣唇薄而红润,五官当真增不得一分,减不得一分,几近完美。
  更难得的是这少年气质华贵,紫色原本很难穿出精采,却将他衬托得贵气逼人,他的锦袍上绣了折枝葛巾紫牡丹,腰束巴掌宽同色绣花腰带,一侧坠白玉佩,一侧坠紫罗香囊,当真华贵无双、风流无限。
  身为皇商之女,以及织造家章茹芸的闺阁手帕交,费明兰知道这少年穿的乃是专供皇室的贡品布料“暗花锦”,而他的这身折枝牡丹锦袍,因其紫色晕染得格外高雅纯正而更加希罕难得。
  陡然意识到少年身分可能尊贵无比,高不可攀,费明兰的心一紧,暗暗捏了捏手掌心,哥哥这次怕是真的惹了大麻烦!
  她转而又看了看另外那名年纪稍大,约莫十八九岁的青衣布袍青年,看第一眼,只是觉得青年五官端正,气质斯文,没有锦袍少年的抢眼夺目,但是再看第二眼,费明兰才暗自咋舌了──又一个大美男啊!
  比之锦袍少年华丽喧嚣夺目的美,青年的俊美更内敛,宛如温玉,剑眉干净俐落却不显跋扈,星目幽深却又明澈,鼻梁同样高挺,薄唇同样嫣红,弧度却似乎更加诱人。
  见费明兰怔怔地盯着自己,青年莞尔,扬唇一笑,费明兰顿时觉得眼前万花齐放,头晕目眩。
  就算她呕心沥血培育的“素心如雪”,也没有青年这么一笑来得如此震撼!
  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人,偏偏又是男子?
  难怪好男色的书呆子哥哥都忍不住发了花痴,当众惹了麻烦。
  费明兰干咳了一声,努力压制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脏,用最端庄的淑女姿态微微福身施了一礼,道:“家兄莽撞得罪了二位,小女子在此先代兄长赔礼了。”
  锦袍少年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苛刻地打量了费明兰一番,见她身姿秾纤合度,五官秀丽精美,明明是娇柔美少女,却因为目光中的坚定沉稳,而让人不由暗自警醒,肃然起敬。
  少年扭头看了看青年,暗暗点了点头,第一印象,此女绝不简单,不是那种空有其貌的花瓶,或者媚俗美人。
  青年微笑道:“也是在下出手莽撞,不小心伤了令兄。”
  费明兰尴尬笑笑,“想必是没有大碍的,如果能让他受些教训也是好的。”
  少年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费小姐,令兄对我们无礼,就算告到衙门里也是我们有理。这次我们之所以跟来,一是为了顺道取『素心如雪』,其次是想让令兄对我们有个交代。”
  费明兰大为惊讶,不由秀眉微挑,问:“您就是『素心如雪』的买家?”
  少年下巴微扬,骄傲回答:“嗯?不行吗?”
  费明兰忙笑道:“那真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您是我们费家的贵客,怠慢了。立夏,快上好茶,就泡前些日子刚得的狮峰明前茶吧!”
  立夏应了,快步而无声息地出去准备。
  青年微微扬唇,笑道:“这下我们可真是沾光了,西湖龙井以狮峰最佳,而明前茶更是贵如金,小姐大方。”
  费明兰微笑道:“与贵客相比,这点茶不值一提。”
  第2章(2)
  西湖龙井产于西湖西南的狮峰、龙井、云栖、梅家坞和虎跑村一带,故有“狮、龙、云、梅、虎”五个品类。
  世人一般以为龙井产的龙井茶最正宗地道,其实最珍贵最美味的龙井茶产于狮峰山,这也是“狮、龙、云、梅、虎”狮字排在最前的原因。
  狮峰明前茶每年的产量有限,基本上都做了御用的贡品,民间千金一两都难买得到。
  费明兰之所以能用这极品茶叶待客,却是沾了费家“皇商”的光。
  商人虽然地位低下,处于末流,但是“皇商”毕竟不同。这世间最尊贵的存在莫过于天子,天子所属的皇族自然是人间第一等,但凡能沐浴到一点点“皇恩”的,都能与众不同,鸡犬升天。
  皇商,“皇”之一字在前,就连普通的官吏都得小心对待,不敢轻易得罪。皇商之家因为日常经手的大宗买卖都是进贡的御用制品,但凡手指缝里漏下一点什么,他们平时日常所用也能沾沾光,感受一下“御用之品”的高级享受是什么滋味。
  这是独属于皇商的特权,是皇帝都默许的。
  当然,皇商也不敢嚣张,他们当然会把最极品的物品进贡,自己所用的怎么都得要降一个等次,如果他们敢说自家和皇帝用同样的东西,那真是给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就算如此,皇商之家见识、使用、品尝过的好东西,也确实比普通官吏之家要好的多。
  “皇商”二字,简单明了,可附带的价值,才是费明兰所看重与不舍得放弃的最根本所在。
  现在费家孤儿寡母的,如果再丢了“皇商”资格,偌大家产真的就只能任人宰割侵吞,父亲一辈子的心血都会付诸东流了。
  立夏为客人敬上了狮峰明前茶,然后悄声退步到一边,静立着伺候,行动举止间大方得体,一看就训练有素,教养良好。
  由下仆而观主人,便可得知一二。
  青衣布袍的青年面带微笑,目光却谨肃,冷眼旁观着费家的一切。
  费明德好男色,第一印象就极差。
  费家主母胆小怯懦,柔弱可怜,这种女人没有主见,很难自己支撑起后宅,更别提支撑一个家族。
  而在路上听到的费明蕙订婚事件起始经过,更是让青年皱眉,怎么看都觉得费家有愧皇商名号,做起事来毫无教养,有失体统,乱七八糟。
  这种人家,怎堪良配?
  这种糟糕的心情,一直到亲眼见到费明兰,才略微有了改观。
  费忠贵的口碑不错,费明兰如果得了他的亲自教养,得了他的衣钵,或许还有可为之处?
  或许青年的目光太过审慎苛刻了,费明兰感觉到了异样,心底微微诧异,既害羞,又有点不悦。
  就算他是美男子,也不能如此盯着一个女子瞧个没完吧?
  又不是相亲!
  她在一边陪坐下,喝了口茶水,强作镇静地问道:“还不知客人贵姓大名?”
  紫色锦袍少年道:“在下原四。他嘛,是我的三哥。”
  费明兰点点头,“原来是原三公子和四公子。”
  她面上平静依旧,可是在听到“原”字时,心头却卜通卜通巨跳。
  难道是当今第一世家,那个传说中的“原家”?
  他们出手阔绰,用五万两银子买一盆花,他们衣着珍贵罕见,气质华贵难言,这种种迹象无不证明着费明兰所猜测的一点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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