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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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7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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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我先设赏格,不得已厚赏袁将军,令史将军挑选健儿一百予他,哪知天理循环,竟促使众人杀他。此事我错在先,厚赏了犯上作乱、不忠不义之徒,逼出此乱,我自然不能怪罪他们,想他们必是秉承正义,既然我们忠义治军,就算了,噢,还不能这样算了,将与袁将军一起作乱的人拿下,另外,要赏,因为物乏,一人先赏两只绵羊。还有一位姓刘的参军,他人呢,以后就到我身边来,参谋军机。”

好几个人连反抗都没反抗,滚了出来让饶命。众人都惊呆了,都还担心这大首领为此一掷杯子,游牧兵蜂拥而上,将众人剁成肉酱,没想到,没想到这大首领来了一番这话,竟然一人赏两只绵羊,他们一霎那间,先是呆蹲,后是幸庆,纷纷想:原来到哪都是一个样,忠心得人敬重,仁义让人佩服,幸亏我当时没有干出这样的傻事儿?!这个首领也真是,为了自己的一句话……哎,也难为他了,谁让他说话算话呢?!看来,是投对人了,中原那些官员,有人能这样明理么?!

狄阿鸟也觉得满意,因为他教会阿弟了一点儿本领,这种事儿,看透的人不免说是做戏,可是这种戏,也不能就说是虚心假意,当官的一举一动都关系民生国运,好比君主珍惜粟,见落到地上的捡起来,示众人以善,皇后束裳,种桑麻,养蚕织布,岂能以“矫”字论之,实为心存天下也。

他一放心,这酒,就喝醉了,左拔右挠,让健符的卫士们送自己去休息了。

降兵放开了,里里外外声乐歌舞,降将有了念想,个个邀贺,轮流上来给狄阿孝敬酒,狄阿孝无暇他顾,忽然一转脸,发觉阿哥不在了,并不在意,心说:“他好色,晚上,我让人送过去两位美女。”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五十一节

狄阿孝结束了宴会,发现他的阿哥不见了。

帐篷里空空无一人,他站在帐篷的门边儿,心中混乱一片,乱成几乎就欲控制不住,这种片刻之间忽然产生的感觉,不知道来至哪里,然而却是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纷乱,似乎既将就欲爆发,经过长久的沉默,也真的爆发了:“他骗我?!竟然走了。”

就在刚好官兵进攻高奴之前,楼关山寨的土匪到了,给他说,要来投奔他,今天,阿哥已经证实,他的一家都在土匪那儿,他明明已无后顾之忧,为什么一定要走?!

是了,是了,他和他阿爸一样,把心交给中原的皇帝了,虽然他不承认,却真的被中原人迷了心窍。

我的傻阿哥呀,他一心妄想,认为中原人不会杀他。

他这是要干什么,让一家老小来投我,自己还是走了。

对了,史千斤,狄阿孝想起了史千斤,大喊一声:“传史千斤。”

史千斤没敢吃多少酒,在这儿,不像在朝廷,恶臭了,自暴自弃,他也跑来找狄阿鸟来了,问问他这个博格阿巴特怎么就成了大首领的阿哥,跑来一看,“大首领”在,正要走,听说大首领找自己,从卫士身边挤过去,再一看,刚刚搭好的大帐空空如也,两个游牧人跪在里头吃鞭子,愕然道:“他人呢?!”

狄阿孝气愤地说:“跑了。”他补充一句:“他就会跑,你去,把他劝回来,好么?!”

史千斤心中长叹:“博格阿巴特定是骗了他这个大首领阿弟,归心似箭,守节南去,这种人各有志的事儿,我怎么劝?!”不过,他也有放心不下的地方,想到自己的史千亿,暗道:“他回去也好,回去……”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大声说:“好,我现在就去追他。”说完,要走。

狄阿孝的萨满参谋附耳,小声说:“一追,又一个一去不回呢?!”

狄阿孝却放心,这个人,是阿哥推荐的,要是他跟阿哥跑,岂不是阿哥失算了,不大可能,他一扭头,发觉史千斤侧着耳朵,知道对方也担心得不到自己的不信任,坚持说:“快去追他吧。”

史千斤一弯腰出来,拢了几名骑士,上马追了出去。

夜中的雪地,一浪一浪地从远方奔涌,斗移星换,夜暮更深,已经近临子夜,冷风飕飕,只有马匹喘息湍急,喷出热腾腾一片气息。健符的身体被马革裹着,从异乡往回走了,正应了他那“马革裹尸还”的志向,总也了却人的心愿。

几个人随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卫士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说什么也想不到出走那么顺利,一路走得心惊肉跳,恨不得一举过楼关,跑了个把时辰,才敢喘口气。

他们刚刚能在寒冷的雪夜中收回喘息急切的魂魄,听到后面有人追上来了,回头看到几骑,不禁惊骇,连忙把手放到兵器上,咬咬牙,暗道:“让他们给发现了,拼却一死,也要护送小相公回去。”于是,冲狄阿鸟大喊:“情况不妙,我们断后,大人快带少侯先走吧。”

狄阿鸟也不想面对阿弟,若是让阿弟知道,自己护送着大仇人的骸骨返乡,该是一个什么滋味呢,他真想撒腿跑一气,可是,他要是这么让人断后,阿弟会对断后的人留情么?!想到这里,干脆停了下来,威严地大喝:“都跑到这里了,有马有兵刃,怕什么?!”几个卫士回旋战马,仍然冲他大喊大叫,觉得不是同甘共苦的时候。

追来的史千斤大喊一声,到了跟前,大伙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卫士迫不及待地说:“史将军,投降也是万不得已,你难道这么迫不及待地取悦你的新主子么?!”

史千斤大为恼火:“你不会说句人话么?!”

他转过脸,又跟狄阿鸟说:“大首领发现你不告而辞,派我来追你。我知道,我没什么劝你们的。人各有志,你们也许会看不起我。可我也是逼不得已,知道回去,肯定会被谢铁牛他们寻借口害死,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陈元龙见死不救,必有奏报,定然诬我等在先,你们这么回去,不可不作提防。”

众人释然,狄阿鸟也说:“看?!你们都错怪了史将军,兵器都拔了出来,赶快收起来。”

史千斤说:“我父子四人皆在军中,投靠大首领,也是为了不让我史家无后,既然已经投敌,厚着一张老脸,再没什么说的了,只是雕阴尚有史千亿一个女子在,还请小相公多多照顾,及时通知她。”

狄阿鸟笑道:“我会的。”

史千斤揽马顿雪,直一直身儿,微微抱拳,端是郑重,想是心里痛楚,思及昔日并肩作战,改日沙场相见,已是各为其主,不可自己。

跟他来的游牧骑士显然不肯,大声说:“大首领让你劝他们回去,你追到跟前,怎么反而放他们走?!”

史千斤大吼一声:“我自会与大首领请罪。”说完掉转马头,踏雪而走,人影渐渐消淡。

几个游牧人也没接到动手的命令,见史千斤都走了,也拉着马缰,回头狂奔。狄阿鸟注视了一会儿,看了看身上不见骑士的那匹马,视角落在马鞍上的革袋上,脸色尤为坚凝,带着几人再上路,说:“诸位都听到了,回去,陈元龙定然诬我等在先……你们后悔,还来得及。”

众人想想,也不免寒心,可是仍然义无反顾。

其中一个说:“我乃健家部曲。”

一阵北风将众人声音掩盖。

他们乘借北风走的更急,走了好大一阵儿,经遭遇到一支官兵。原来陈元龙接到消息时,白羊王并没有去攻打楼关,只在三里峪扎营,做出截断敌后路之势,怕回军途中,两面受敌,在这儿也布置了伏兵。

这支伏兵以为此来是游牧人的游骑,派出几十骑劫击。狄阿鸟不知道他们的口令,见势不妙,只好与他们战在一处,边战边往回走。

众卫士为践行诺言,保护狄阿鸟,不惜一死,奋力拼杀,虽杀伤极多,却也在撕杀中被人纷纷射下马儿。

等回头摆脱官骑,狄阿鸟身边已只有二骑矣。前有官兵拦截,后有游牧人,幸存的卫士已不知怎么好,其中一个只好仰天痛嚎:“生为丈夫,恨奸臣当道,不能为国捐躯,效仿将军,马革裹尸尔。”

狄阿鸟也没有什么安慰他,反而骗他说:“我也不得不去投游牧人了。你们走吧,脱掉盔甲,隐姓埋名,忘记这一切。”

卫士大痛,也不再坚持,说:“我要上京去见老侯爷,向他老人家禀明经过,日后也好接您回国。你这样拖着少将军也不是办法。他毕竟是这支游牧首领的仇敌,不如义尽于此,让将军长眠此地,我想老侯爷也不会怪咱们的。异日收复高奴之时,咱们再为将军添冢修墓。”

狄阿鸟叹息说:“天气寒冷,刨地成坑,亦非一时之能,我一人在这里进点儿心力,你还是快走吧。若肯进义,进京向他父亲禀明冤屈,更宜速行,不可拖延呀。走吧。快走吧。”

两名卫士站成一个扇面儿,郑重抱拳,微微欠身儿。

狄阿鸟也分别还礼,北风一打,把他们的身影卷得异常萧索、寂寥,披风烈振不休。

洒完泪水,两名卫士这就遁入山中,再图蒙混关卡,前往京城,而狄阿鸟怕他们看着自己,也没在雪丘之后,下马刨坑,刨了一大会,又刨了一大会,方刨了几层浅土,自己睡里面试试,果不合适,坐起来给健符说话,长哭当祭:“马革裹尸?!若按常理,兄长怕是连马革裹尸都不能,回想一二,让小弟不知天理何在耶?!我等军人撕杀,却为他人铺垫晋升,即便灭了白羊王,岂非便宜十倍于白羊王的大贼尔?!”

他有路不能走,寂寥无事儿,干脆往南方跪下,叩首道:“陛下呀,你下定决心,把这些盗贼杀干杀净的好。”

为了把自己和这些蛀虫区分,他又说:“我虽不是一个忠臣,却也不是一个佞臣,从来也没想过祸害朝廷基业,若您能扶持我,使我就藩,我定然为朝廷镇守北疆,就算我,有统一大漠的一天,我也一定会恪守臣节。百年之后,我的子孙后代,也必定致力于百族融合,到那时,天下一家,就不分彼此了。”

忽然,他感觉到异常,发觉马匹不安地游动走踏,以一脚踏地,警惕地扭头,发现不远的雪丘上坐了一个人,幽幽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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