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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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心曲-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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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也逛不上一圈。于是,由藏书楼,到千石堂,由竹松居,到雕玉坊,从清玉楼,到石阁……聂府所有大大小小、左左右右的景致,聂箸文都领着伍自行悠闲优游。
  其实,说是他领着伍自行,倒不如说是伍自行领着他、做他拐杖才对。解药,未到,眼,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在这偌大的府中,自是分不清南北东西。但自小长于斯,大小路径早已烂熟于心,便由他讲解,伍自行则按他所指,拉着他东西乱走。偶尔路走错了,便似淘气的少年,哈哈大笑一气。
  这在伍自行看来,是十分新奇的。
  他的过去,不是读书识字,便是与账务打交道,从没有闲下的一刻,除了精于账务及经营之道,其他可说是一窍不通。
  京城聂府在北方来讲,算是景致所集之地。虽不能与皇宫大内的建筑相媲美,但府内楼阁亭立,湖水漾波,山石雄伟,小桥轻盈,郁林茂盛,青草依依,除了北方特有的宏伟堂阁外,南方的秀致园林也尽融府中。不出府门一步,便能将南北精景建筑瞧个过瘾,对伍自行来讲,可真是大开了眼界,饱了眼福。
  至此,再也无出府的念头,每日除了处理布庄账务,便兴致勃勃地拉聂箸文到处参观,什么疏离、防备。早丢了个千干净净。虽说有时深夜不免再做一两个噩梦,但与每日丰富多彩的新生活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决定,不管这是否只是他的一场美梦,他都会纵情享受。
  如果,这一切是上天垂赐给他的,他一心接受便是;如果,这一切是虚幻的,他也要在这美丽的虚幻里好好生活每一天,至少,就算这虚幻终有破灭的一天,他也会有一些美丽可以回想。
  无论怎样,他要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开始他从不敢奢望的幸福生活。相信“她”,也会替他高兴。
  他,好似换了一个人,换了一颗心。
  脸庞上开始挂着真正轻松的微笑,偶尔会主动与错身而过的人们点点头,打个招呼,虽依旧少言沉默,依旧冷淡,但这些小小的改变,已足够让聂府众人们欣喜不已。伍先生变了!变得不再客气疏离,不再防备所有,变得——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已够了。
  而对聂箸文来讲,他更是满足于眼前虽看不见、却可用心感受得到的一切。
  自行对他不再疏离客气,不再有什么心防,肯让他接近,肯与他轻松地闲谈,肯主动牵着他的手,甚至会关心地提醒他用饭用药——
  他已别无所求了。
  至于阿涛不止一次地偷偷取笑他,说他像宠孩子一般地宠伍先生,两个大男人手牵手算什么样子——对这一类的打趣他只一笑置之。两个男人怎么啦?只要自行肯对他敞开心胸,他是一切无所谓的。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怎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疯狂想法,他似乎对自行的在乎已远远超越了世俗所限,他对自行的兄弟情谊也似乎在悄悄变质,但——管他的!
  一切,随它自然好了。
  温文儒雅的俊朗面庞上,尽是柔柔的笑意,厚实的大掌握紧那冰凉的细手,并肩漫步于聂府美丽的景致里。
  “这便是石头阁。”
  齐肩停在一处寂静的院落,院内没有其他地方那样精心布置,一栋高大的石屋前只植了几株遮阳的大树。碎玉在院中铺下一条尺宽小径,由院门前曲曲折折通到石屋廊下。
  “聂府所有精品玉雕尽藏于此?”伍自行深吸一口气,沉淀剧跳的心。早知京城聂府有座石头阁,阁内玉雕精品美绝天下,为天下第一的藏玉宝阁。藏品数目虽不多,却每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奇珍。
  “大部分藏于此。”聂箸文挑眉一笑,“这里是大哥的地盘,里面有哪些珍品他最是清楚。不过——”他俯首凑到伍自行耳旁,小小声卖个关子,“这里尚藏有一件玉品却是他不知的。而这玉品呢,偏又是他想尽办法、花费十余年时间费力寻找、却又寻不到的。”换言之,大哥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却求之不得的东西,就大大方方摆在他自己眼皮子底下!
  “什么绝世玉品?”微微侧首,偏开一段距离。虽不再与人存心隔绝,但如此贴身俯耳交谈,还是不太自在。聂箸文与他低语时热息缓缓喷在他耳旁,不由耳上有些发烫。
  “进去就知道了。”紧一下两人交握的手,聂箸文示意伍自行领他进院。对于自行避开他的小动作丝毫不见怪,也自知如此亲密已是自行的底限了,若他再坏心跟地靠近一点点,两人搭肩而行,自行非成了石雕不可。
  呵呵,适可而止,他很识时务的。
  其他,循序渐进嘛!
  几步顺玉径行到阁前,看门的小厮见了两人,忙迎上来行礼,“二少,伍先生,来啦!”对于两个大男人手牵手的情景视而不见。
  二少目不能视,如此,很合情理啊。
  “小福,最近阁里可又添了好玉?”聂箸文笑问。
  “新玉倒没有,不过阿涛姑娘送了一座玉雕放到东阁了。”石头阁共三进,分东阁、西阁、中阁。
  “哦?这次雕的是何物?”阿涛每每同大哥生气,便会将新雕好的玉放置到东阁来,说是以后出府走人时整理起来方便。
  “好像是一尊——啊,大公子又取出来啦!”眼尖地瞧到阁内人影晃动,忙回身打开阁门,迎里面的聂大公子出阁来。
  “大公子。”伍自行躬身施礼。
  “大哥,阿涛又同你闹气了?”聂箸文循声笑问。阿涛让大哥惹得生气,便将玉雕放到石头阁来,而大哥转身又会抱走。
  这么大两个人,偏偏爱玩小孩子把戏!
  “没有。”聂修炜小心地捧着一尊尺高的玉雕人像,冲伍自行点头一笑,利眸不自觉地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掌,没说什么,只挑挑剑眉。
  “这是阿涛姑娘雕的人像?”只能望见玉像的背影。由衣衫看来,应是女子玉像。
  “大哥,阿涛这次又雕的谁?”听到伍自行的好奇之语,聂箸文笑问。
  这也是大哥时常发火暴吼的主因。阿涛近几年来常雕些人物玉像,或以丫环为型,或以院丁为像——偏死也不肯照大哥模样雕上一尊。
  “伍先生,瞧瞧识不识得这像中女子?”不理亲弟的恶意调侃,聂修炜将玉像转向伍自行,“我总觉得面熟,偏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玉像中的女子,容貌普通,低首敛眉,神情落寞,似有无限悲苦。
  伍自行细瞅了一刻,不由心中一愕,呆呆地发起愣来。
  见他如此,聂修炜挑眉又问:“伍先生识得?”
  “呃——不,不,自行没见过这像中女子。”目光,却有些游移不定。
  “哦,那便算了。”将他不自然的神情暗记于心,聂修炜转头朝听得有趣的亲弟摇摇头,“有时候,你多休息才是,解药已不用两日,便可送到。”
  “我知道。”聂箸文贼贼一笑,“大哥,不遗余力地寻了这么多年,还没找到呀?”满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你管我!”聂修炜猛一瞪眼,外人眼中沉稳儒雅的贵公子形象一扫而光,“我早知玉指环并没丢掉。可阿涛固执,不肯告诉我也就算了,你凑什么热闹?若你知道赶快趁早告诉我,不然要是知情不报——哼哼!”咬牙狰狞一笑。
  “哟,大哥,你找不到冲我撒气干什么?”轻松地耸一耸,嘻嘻一笑,“要我呀,为了一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一找九年,将聂府翻了个底儿朝天,偏还一无所获——还不如搬进这石头阁陪着这些玉雕过一辈子算了!”
  谁怕谁呀?暗示了那么多回,用不着再白费口舌。一个痴老大!
  “谁理你!”冷冷地再一哼,将怀中玉像用软布仔细包好,冲伍自行点点头,走了。
  两人也不语,只等聂修炜走得不见人影,伍自行才仔细问:“什么样的东西呀,要一找九年!是刚才所提的玉指环吗?”
  “是呀,一枚普普通通的玉指环。”由着记忆,踏入石头阁门廊,拉着伍自行向右一拐,走至一扇门前,伸手推开。
  “玉指环?”随他跨进门,伍自行本想再次追问,可在目光投到房中时,一下子瞪大了双眸,再也记不起要问什么。
  石屋面积并不算大,也不过两丈见方,屋内中空,地上铺有厚厚的地毯,想是防止玉器不慎跌落地面被摔坏。四面壁上设有多宝阁,架上或山或树,或鸟或兽,端是一座座玉制珍品,玉质虽成色不同,但俱是柔光莹润,雕得栩栩如生,让人目不暇接。
  “如何?”
  虽目不能视,但阁内玉品早已烂熟于心。
  “这东阁所放玉品以山水景致为主,景分春夏秋冬,山分东西南北,每件玉品可都大有来头呢!”手依方位指左前方,“那些均以新疆羊脂白玉雕刻而成。你瞧见那中层正阁的开元宝塔没有?”
  伍自行顾指望过去,果见一块山状黑玉上,一座九层玉塔隐于其间。塔通体晶透,隐闪青光,虽仅约两寸高矮,却分为九层,层间宙格闪现,细看,塔脊上竟还悬有佛铃!塔身小巧玲珑,甚是可爱。
  “那块黑玉乃天生,塔呢,也是自生黑玉一侧的一块上好羊脂玉。当年我祖父去回纥,偶尔发现了它,便花费巨资将玉购回府来,召集了府中所有雕玉能匠,费尽万般心思,集众人之力两年才雕成这样子。”拉伍自行上前,仔细欣赏。
  “这塔乃一玉雕成,塔上小小佛铃乃采用镂雕之技,与塔身通体相连。你仔细看,这大佛铃上还刻有六字经文呢!这塔九层便有三十六个佛铃,共刻有二百一十六字经文,这还不是精妙之处,这塔中有塔才是雕玉能手的看家绝技呢!一块拳大玉石,分刻为内外两层,不易着哩!”
  “真的呢。”仔细观看,确是塔中有塔,具是各显异型,偏两者基脉又合而为一,不能分割。除了赞叹地吸一口气,不知有何言语可表。
  “这可是咱们聂府雕玉坊的镇山之宝哟!”骄傲地仰一仰头,与荣俱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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