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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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汉-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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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冲和储东墟一左一右架着谢曜走出医馆,走了不过片刻,来到官道,两人便气喘吁吁,将谢曜往地上一推,也不管他,只道:“贼老天,可热死人啦!”

储东墟举起袖子扇了扇风,又道:“瞧这样子是要下暴雨了。”他说罢看了眼地上谢曜,面色苍白,神情木然,鬓发散乱,不由满脸鄙夷道:“此人竟然是长老们悬赏捉拿高手,当真可笑至极。”

梁冲扫了眼谢曜,也附和道:“可不是么,我们就算不封他|穴道,他这样子哪里像身怀绝世武功人?”

两人听到“绝世武功”四个字都不由眼前一亮,储东墟眼珠子一转,蹲□子,厉声道:“小子,我们此去岳阳三五天时日,你若事先将《九阴真经》交出来让我哥两儿先行阅览,这路上必不会亏待你,反之……”他说到此处冷冷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谢曜打定主意为天书抗罪,也只是认下杀人罪名,对其它人一概不理,好比又回到了再小舟中孤寂心情。

威逼利诱半晌,谢曜根本没有回应半句,两人耐心渐失,不禁迁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梁兄,是不是得给他一点苦头吃?”

梁冲低头打量谢曜一眼,冷嘁说:“你瞧他这模样,跟条狗似,别未到岳阳就给弄死了。”

储东墟一看也是,他忽然笑了一下,道:“既然是条狗,咱们也不必一路扶着了,他就这般爬罢!”说罢,他将竹棒往谢曜背上一抽,厉声道:“走啊,我们启程!”

谢曜耳朵还没有聋,痛觉也还没有消散,他本该十分生气,但一想自己残躯,纵然不遇这两人,这辈子也只有拖着双腿,地上爬着走。诡异而病态,他竟然觉粗粝地面摩擦,每一分外疼痛,都能麻痹治愈他心中伤痕。

整整两日,谢曜都缓慢而坚持地上拖着双腿匐行,左臂损伤为严重,因为他能用只有左臂,大半个身子力量都要靠左臂,一点一点往前爬,衣衫早就破烂褴褛,灰尘满面。比起储东墟和梁冲,反而像一名乞丐。

他两日也没有吃一口饭,因为储东墟两人恼恨他杀丐帮弟子,有意羞辱,每次都将馒头扔地上,沾满泥泞。

谢曜当然不会吃。

他本来就不想活,又怎会想吃。

即使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对,他不该这样,但每每想起恩师一个个死他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无用之极。

天书说不错,他是一个废物,彻头彻尾废物。

一个废物又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储东墟冷睨着谢曜,对梁冲说:“这家伙三日不吃不喝,我怕他真死路上,咱们可不就白费心思了?”

梁冲心想也是,忙蹲下来对谢曜道:“你可不能死,我们还要留着你慰丐帮兄弟天之灵。”储东墟道:“只可惜肖方宋振还有六子,不能亲手将这魔头杀了,为其报仇。”

“到了岳阳,几位长老定要他生不如死。”

他二人还说谈,谢曜却猛然惊醒,大脑有瞬间空白,他瞪大双眼,痴痴地看着某处,喃喃道:“为其报仇……为其报仇……报仇!”

是了,柯镇恶之前也说过,他不能死,他还要报仇。既然如此,他谢曜又有什么理由厌世淡生!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欧阳锋裘千仞杨康尚且逍遥,他又怎能放弃一切?

“我要吃饭。”谢曜握紧拳头,咬牙道。

梁冲和储东墟以为听错了,对视一眼,复问:“你说甚么?”

谢曜定然道:“吃饭,喝水。”

他要活下去,哪怕像条狗一样。

储东墟不由抚掌大笑:“这厮终于饿不住啦!”他环目四顾,忽然从别人门前踢了一只缺碗来,碗中乃是剩菜剩饭倒了油水拌狗食。

“这会儿过了饭点,好兄弟,你就将就吃吃罢。”

谢曜直愣愣盯着那油腻肮脏瓷碗,腹中竟一阵阵饥肠辘辘,他颤抖着伸出左手,刚要摸到碗沿,却被一只穿着草鞋臭脚踩住碗口。

谢曜抬头一看,储东墟一手叉腰,一手比划着竹棒,对谢曜挑眉道:“要吃这碗饭,可以。但是得将《九阴真经》交出来。”

梁冲闻言用手肘撞了撞储东墟,道:“算了算了,你可别将他逼急……”

“无妨,你看他那样,连狗都不吃东西他都吃,让他交出《九阴真经》还难么?”储东墟话虽如此,但踩碗口脚却挪开了,他哼道:“赶吃,吃完还得将《九阴真经》拿出来。”

谢曜恍若未闻,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恩师大仇未报,他必须要活下去,活到和仇人相见那天。他伸手从狗碗里抓了饭,眼神却直勾勾盯着地面,一把接一把塞进嘴里,也辨不出酸甜苦辣,只知道这可以抵抗饥饿足够。

天色忽然阴沉,不一会儿便狂风大作,豆大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梁冲和储东墟忙找了檐下台阶避雨,看着谢曜依旧趴雨里抱着破碗狼吞虎咽,不禁嘲道:“你看他,又有饭又有水,也不算亏。”

梁冲看着这幕,竟觉凄惨,有些过意不去,从包袱里摸出一个白面馒头,抬手扔到谢曜碗边,道:“给你个馒头。”

谢曜双眼被暴雨模糊,根本看不清馒头何处。他伸手泥泞里摸索,总算摸到了湿湿软软一个物什。雨水冲刷,早将这馒头给泡胀发烂,谢曜却将这馒头渣一点一点混合着泥土拢起来,抓了一把。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不适应,左手抖厉害,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毫不犹豫往嘴里塞去。

忽然间,左手被人猛然一拍,那一把混合着泥土灰灰白白馒头,数打落地。

谢曜抬头看去,隔着湿漉漉水光,只见天书咬牙切齿站他面前,说不出复杂神情。

“喂!你这臭丫头,站那干甚么?”

储东墟只道是有人找茬,他正准备抄起竹棒呵斥,但见那白衣女子忽然欺到身前,将他又矮又胖身子一只手提起,往雨中一扯,狠狠掼地上。储东墟“啊哟”大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还手,突然被人一把抓紧脑后软肉,将整张脸都按进那狗碗当中!

“你喜欢吃,我让你吃个够!”天书咬牙说罢,一脚将那碗踩粉碎,伸手捏着储东墟下颌用力一捏一错,下巴立时脱臼。储东墟疼眼泪直冒,但转瞬便被大雨冲刷,天书将那狗碗碎片粉末抓了一把,通通塞进他嘴里。

“吃不完我就要你命!”

天书将储东墟整张脸往地上一按,足下一点,又将街边大惊失色正欲躲避梁冲捉来。那梁冲大声道:“女侠高抬贵……哎哟!”天书哪里让他说话,一拳打他脸上,登时口鼻鲜血四溅,头晕目眩。天书却不放过,将他包袱里馒头倒地上,混合雨水泥巴,一把一把往他嘴里灌。可怜储东墟和梁冲二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须臾之间,便被弄叫苦不迭,连声求饶。

天书挽起袖子又将两人往死一顿拳打脚踢,待发泄够了,才喘着大气立雨中,和谢曜遥遥相望。

谢曜心下复杂难言,又是羞愧又是难过,刚低下头,天书便冲过来,蹲□,厉声质问道:“你是傻子?干么要帮我背下罪名?”

“你做,便是我做,这并不算背罪。”谢曜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如今惨状,他不禁强扯嘴角露出笑容,但话语却是无比悲切:“天书,你还是走罢,我无法再负担你期望,无法再负担你食物。如今我一无所有……”

确是个废物!

天书闻言一愣,怔了半晌,忽然伸手捋了捋贴谢曜面上几绺头发,轻轻启唇:“不,你还有我。”

她声音是从所未有温柔,从所未有坚定。

骤雨丝毫没有停歇迹象,每一缕风都似刀。纵然这样冰冷天地,短短一句话,却瞬时间让谢曜早已死掉心,怦然跳动,温暖复苏。

谢曜身形一震,呆呆看向天书。

不可否认,天书说这句话是她想了千百遍说辞,她离开后想了很久,觉得只有让谢曜重拾信心,才可以达到自己目。便是这短短几个字,天书也没有想到但她说出口时,心尖也紧跟着微微一颤。

她忙撇过头,不去看谢曜专注目光。

恰好储东墟和梁冲互相搀扶着几欲奔走,天书哪里肯让他们跑,冷声呵斥道:“两个杂碎,还不给我滚过来!”

储东墟和梁冲暗暗叫苦,却也知逃不出天书魔掌,苦着脸道:“女侠还有甚么要事吩咐?”

天书不嫌谢曜身上肮脏,一把将他扶起,对二人道:“我是他同犯,杀了成千上万个丐帮弟子,还不过来将我一起押往岳阳!”

第75章 落离莲调

“往左。”

“往右。”

“停。”

储东墟和梁冲终于听到那个“停”字,如释重负,刚把轿子放下,刷刷刷三棒子便抽到背上,登时疼得哇哇大叫。

天书将竹棒反收侧,柳眉倒竖:“我让你们落轿了?没我吩咐,你们便得一直将轿子抬着!”

储东墟和梁冲苦不堪言,又只得将轿子扛肩上。

天书看着甚为满意,走到轿旁,撩开小窗帘子,道:“我再去给你买几身干净衣裳,你要吃甚么吗?桂花糕?云片糖?嗯,这好像是小孩子吃东西……那……”

“天书。”谢曜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叹了口气道:“我还不饿。”

天书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正要抽储东墟和梁冲撒气,谢曜忙道:“云片糖。”

“那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买。”天书说完,便转身而去。

谢曜瞧着她背影,着实不知如何是好。自从那日天书去而复返,对他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对他话言听计从,语气行为也温柔许多,仿佛那日激烈争吵根本没有发生过。但这也只是单单对他而言,天书若谢曜面前受了气,想和他吵架却忍住,转头就发泄储东墟和梁冲身上,非打即骂,简直和谢曜当初受二人折辱过之而无不及。

将心比心,纵使这二人千百般不对,但于谢曜来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实乃天经地义之事,自己为此受点屈辱也算不得什么。

说起来到底是天书滥杀无辜有错先,她现下这般欺凌丐帮弟子,到了岳阳,理亏还是他们。但比起这件事,他想知道另外一件,为什么,天书当初明明知道恩师们死,却不肯提前告诉?他刻意想去遗忘,但朱聪等人惨状却时时刻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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