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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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汉-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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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一炷香时刻尚早,施主若无要事,可陪老衲前往禅房一座饮茶?”

谢曜心下颇为惦记天书,神色略有迟疑,但他心想自己偷偷人家藏经阁闭关将近一年,若不答应,总觉过意不去。当即点了点头,道:“劳烦方丈引路。”

二人来到禅房,天鸣禅师燃起檀香,亲自给谢曜斟一杯茶,谢曜不知他为何给此大礼,正奇怪间,却听天鸣叹道:“施主所言不错,我等弟子,实愧对九天如来。”

谢曜一听,才猛然想起自己方才动手时,气愤之下说出话,没想到天鸣禅师对此还耿耿于怀。

天鸣禅师又道:“少林寺虽不愿受金国牵制,但也决计不敢与之正面冲突。靖康之乱时,我少林僧人死伤无数,若不是当年法和方丈以‘机关酬对,句裹无私,不露锋芒,整顿现眼’,委曲求全保少室山一方安宁,今时今日,金兵铁蹄下,焉得少林?”

想必谢曜那句“委身金国朝廷”戳中天鸣痛处,戳中少林痛处。但他尚有一事不解,问:“少林能人辈出,若与终南全真、北方丐帮,武林中各名门正派共举起反金大旗,未必不得胜。”

天鸣禅师闻言苦笑:“你少年英侠一腔热血,想得自然片面。殊不知终究社稷为大,江湖为小,哪怕是现岌岌可危大宋朝廷,派出几万大军,江湖人也难以抵抗啊!”

谢曜想到当初他和天书合力都难以从蒙古军中突围,不禁深有感触。

天鸣禅师又道:“方才那女施主说得也不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本寺始建北魏,于今已经七百多年。我等纵有千般报国情怀,先人心血历历,岂能因一时意气而弃之不顾?”

谢曜默然不语,终于明白为何如今少林江湖中虽还有地位,却没有了名气。天鸣禅师要保全不止少林寺,是少林寺中诸多弟子,但他始终纠结于此,所以才会找自己陈明苦闷,而让弟子每月分发大米给村民,也是积善。

“施主家中可还有别人?”

谢曜立时想到死去母亲、师父,心中一痛,沉声道:“飘零世间,早没有家了。”

天鸣禅师却意外笑了笑,道:“俗世里悲欢离合不胜枚举,生未必欢,死未必苦,你只当他们死了,却不知他们也许早登极乐,寻往另处光明。”

“世上……真有极乐?”

谢曜听他这番话,竟颇有感触。是了,他师父、母亲,纵然当初不死,百年过后也化为一坯黄土,饶是他自己便也有生命竭之时,只不过让欢喜少了许多年。

天鸣禅师道:“极乐只属于怀善人。”他看了眼谢曜,微微一笑,“施主肯为这夺人米粮之事闯入少林,以求公道,当知你胸怀正义,恩怨分明。老衲不涉江湖,难行正道之事,若无这一身担子,倒渴望如你一般无牵无挂,行侠四方了!”

谢曜不禁愧然,垂首道:“我并未行过甚么侠义之事。”

天鸣禅师轻咦一声,似乎不信,但他却也没有追问这个问题,而是道:“施主尚且年少,武功便如此不凡,往后数年,有得是行侠仗义机会,只求别被声名利益遮住双眼,不忘初衷。”

谢曜心头一震,仿佛从他师父死后,那些积压胸口已久阴霾,这一刻,通通烟消云散。

他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而有笑意,随即双手捧起茶杯,朝天鸣禅师恭声道:“方丈胸襟风光霁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杯茶,晚辈敬谢你开解大恩。”

天鸣禅师忍不住大笑:“老衲本想开解自己罢了!”

禅房外守门僧人只听得屋内时不时传来一老一少开怀大笑,却也不知他二人谈了甚么,过得片刻,突然房门大开,却见那青年目璨如星,手负后,昂首强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山雨欲来

天书一苇亭走来走去,心里七上八下,待过了一炷香时间,还没瞧见谢曜身影,便径直往少林寻去,岂料刚半山腰,就被两名武僧横棍拦住去路。

“滚开!”天书掌随话出,抬手一掀,便将那两僧人隔开,走出几步,身后棍风呼呼,两僧又给拦下。

“女施主,请你再稍等片刻。”

天书冷笑道:“再等下去,便直接领他尸首了!”

二僧对视一眼,颇为为难,见天书又要闯进少林,忙挡山道中间。天书不禁有气,正准备大打出手,就听林子里传来一人声音,大声道:“且慢!”

谢曜足下一点,掠到天书身旁站定,朝她摇了摇头,随即对二僧抱拳道:“天鸣方丈让下捎话,请二位速速回寺,重分派村民粮食,我等这便告辞。”二僧看他并无恶意,点了点头,互道保重,旋身上山。

待他们一走,天书才使劲瞪了眼谢曜,怒道:“你和那老秃驴干甚么?”谢曜与她并肩往山下走,道:“天鸣方丈德高望重,你莫要叫人家秃驴了。”

“有甚么叫不得?我偏要叫他老秃驴,少林寺大和尚全是秃驴!”天书尚气恼少林不允许女流之辈踏入,对他们并无好感。谢曜瞧她跺脚咒骂,只笑了笑,随她去了。

两人草草收拾了一些衣物,天书又化为《三字经》。谢曜牵了芦苇,回望少室山下这一方小湖茅屋,竟生出些许不舍之情。但他已经许久未回全真教,当年很多事情没有陈明,必须得回去见一见孙不二才行。

※※※

冬日天气严寒,谢曜却丝毫不畏,这一路紧赶慢赶,也不知道过了几日,来到襄阳郊外一座村庄,听得鞭炮爆竹齐响,找人一问,才知道又是一年除夕。天书见他牵着马双目放空,只道他又想起去年乌日珠占溘然长逝,为此伤悲。

两人寻了处农家住下,天书立刻去厨房给他熬了碗鱼汤,双手递上,道:“你别伤心了,喝碗鱼汤啊。”

谢曜闻言一愕,接过汤碗:“我没有伤心,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他浅尝一口,唇齿间荡漾着一股醇香,回味悠长。谢曜不由颇为惊讶抬头,问:“天书,这次鱼汤为何这般好喝?”

“有吗?”

天书忙从谢曜手中拿过碗,就着喝了一口,“谁说,还是和以前味道一样。”她说罢突然看向一脸怔然谢曜,看了看手中汤碗,不自移开目光,拉开话题问:“你现知道天下第一有多重要了?”

谢曜“嗯”了一声,说:“确重要,但这名头着实不易。”

“怎么?你武功都这般好了,难道还不自信?”

谢曜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功好不好,也是由别人评定。”天书闻言不由有气,她道:“你身怀各家之长,这天下第一名头当之无愧!不是有甚么劳什子华山论剑么?你将这些成名已久人物通通打败,试问天下谁敢不承认你!”

“我开始练武是为强身健体,后来为了自保,再有便是为了保护别人。好端端,干么非要和别人打架结怨?天下第一,自然是为了做天下人第一,我又怎可能和天下人大打出手。”谢曜见天书脸色越来越黑,这话便也不继续说了。

天书不知想什么,她抬眼看了看谢曜,忽然转身:“这碗冷了,我再去给你热一热。”

“天书,你……”谢曜怔怔望着大开房门,门外是静静飘飞风雪。他不禁叹了口气,似乎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他们总是会因这个话题闹不欢而散。

※※※

翌日一早,谢曜正给芦苇喂草料,一边给它捋捋鬃毛。便此时,听得院子外有孩童咭咭咯咯欢笑打跳声,他笑着一瞧,只见三个七八岁小孩正手挥木剑、木斧互相嬉闹。

“你们剑都不好玩!看我!”突然从另一个院子里奔出一个扎着小辫女娃娃,手里抱着一柄长剑。那长剑和小女娃身高差不多,不由吃力。

谢曜下意识又朝他们看去,这一下却不禁大震,仔细看了两眼,那柄长剑剑鞘漆黑,剑柄刻有“重阳宫”三字,正是孙不二从不离手全真教镇派宝剑。

他忙步上前,将那小女娃拦住,沉声道:“小姑娘,你这把剑是从何得来?”那小女娃被他突如其来吓了一跳,怔了怔,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谢曜瞧她大哭,登时手足无措,忙道:“别哭别哭,我只是问问你剑从哪里来。”殊不知此话一出,小女娃哭加大声了。

“你凶神恶煞将人家吓着了,走远点,我来问。”天书拉着谢曜袖子让他退开些,自己蹲□询问,“喂,你这把剑从甚么地方找到?”

谢曜忍不住轻笑一声,好像她才是真正凶神恶煞吧?想是这样想,还是依言走远远。

“好啦,他走了,你告诉我这把剑哪来。”

那小女娃见天书明眸皓齿,好不美丽,当下也不哭了,断断续续抽噎道:“这是我和我妈妈一起捡来……我们山上采药,看见一个道士姑姑和一个穿蓝色衣服人打架,然后道士姑姑被打晕了过去,又来了几个道士……说,说甚么骨头碎啦甚么瘫痪啦甚么说不了话啦,然后一群人将道士姑姑抬走,这柄剑滚进山沟里,我妈妈说这是铁,割草好用,就给捡回来了。”

天书莫名其妙想到当初从西域回来探听到那个“大魔头”谣言,忽然有种不祥预感。她追问道:“你知不知道是谁将道士姑姑打晕?”

小女娃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只知道后面来那群道士,都说要将‘泻药’碎尸万段。”她说着不禁破涕为笑,“我妈妈就给我吃过泻药,他们要把泻药碎尸万段也太可笑啦!”

天书低着头,却如何也笑不出来。她一把从小女娃手里抢过全真宝剑,道:“这柄剑不是用来割草,是用来杀人,你留着没用。”说罢,也不理身后小女娃,冷冰冰转身离去。

谢曜见她回来,不禁上前询问:“你问清楚了吗?”天书点了点头,将剑交给他,转过身道:“孙不二好像被人打成了重伤,骨骼碎成了瘫子。”谢曜大惊失色,愠道:“可知凶手是谁?”

天书心下一跳,想要将那番疑窦说出,但她倏然想起昨夜和谢曜关于“天下第一”争执,话道嘴巴,却瞒了下来:“……还未查明。”

“看来我们得速速赶去。”谢曜蹙紧眉毛,接着道:“对了,天书,你可还会配制黑玉断续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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