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他略一抬手，随他而来的兵马便疾驰而去，卷起黄沙满天，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
苏枕月怔怔地望向远方，目光茫然，抬手抚上胸口处，只觉得那里窒闷难当。
“究竟会是谁在背后使诈？”莫嫣自言自语地道。
苏枕月猛然回过神，吁出一口气，方道：“待回去了冬青庄便知道了。言琥滤尖伐走吧，我们。”
她径自驱动轮椅上了马车，莫嫣收好方便她上车的木板，与九儿一起跳上马车，策马而去了。
那厢里，张越领着几十名骑兵回去驻地。一路上马不停蹄，再有一段距离便可到达。
这時，张越忽然勒住了马，略一抬手，跟在身后的骑兵以停了下来。。
下一瞬，垮下的骏马却不知何故受到惊吓，扬起前蹄，“咴咴”长鸣。
“不好。”张越的爱骑向来有灵性，此番举动，已惊得他大吼出声。
就在这个時候，却见数条身影从周围的黄沙里直直掠出，扬起沙尘无数，迷蒙着每一个人的视线。
张越惊怒交加，怒吼一声：“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更多的身影从黄沙里冒出，马匹受了惊，嘶叫不已，仓促间挤成一团，人仰马翻。
天倾，烟尘弥天。
张越一众被困在原地，风卷着沙尘钻进双眼，迷蒙着的黄沙将他们围绕，竟是看不清周围情形。
张越只得拔出腰间佩剑，胡乱挥舞着，凝神听着周围的声响。可惜，除了呼呼的风声以及间或传来的惨叫声，他竟是什么都听不到。
“出来。出来。”张越被这无措的感觉刺激的心神大乱，只一边挥剑乱砍，一边失控地嘶吼。
正此時，他听到有人哈哈大笑的声音，这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辨不清对方身在何方。
“这‘风沙阵’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也要感谢苏枕月将你们引到这里来。哈哈哈——”。
伴随着这狂妄的笑声，只听咻咻咻数声响，箭矢如流星千簇，直射而出，耳边随即闻得呼号惨叫之声。
张越已料到发生了什么，一時怒火攻心，“哇”地吐出一口血，眦目欲裂：“狗贼。本帅就算是做了鬼，也要看清你的面目，再将你碎尸万段。”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大笑。
羽箭不断射来，张越知道大限将至，松开了手，利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腹侧随即传来剧痛，他张了张嘴，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
黄沙渐渐散去，一个个尸体上都插满羽箭，竟呈漩涡状陈列在地上。
黄沙天舞，那一轮落日被荒凉地葬在了沙底。
……
。夜愈沉沦。
红烛只剩下半截，紫金香炉里的香片亦快燃尽了，徒留残香袅袅，放眼看去，只觉得有淡淡的绯红中掺着一点点青灰，映在了人的眸子里。
张公公端着药走进永鸾殿，见赵明暄正闭目躺在软榻上，旁边的案几上摆满了奏折，还有一大摞没有批阅。
张公公一阵心疼，看着赵明暄眉宇间的褶皱与疲惫，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正冒着热气的药碗，犹豫着终是唤出了声。
“皇上，该喝药了。”
赵明暄睁开眼，慢慢坐起身来，看着张公公手中的药，眼露不耐，“这药朕不想再喝了，拿下去。”
“皇上……”张公公迟疑着想要劝慰。
赵明暄一挥袖，也不看他，只拿起案几上的一本奏折看了起来，“拿下去吧。心结不解，灵丹妙药也治不了朕的隐疾。”
张公公心下黯然，他何尝不懂得，西北那边一天不传来消息，赵明暄便会一天被隐疾折腾。
他看着手里的药碗，直到变得冰冷。
赵明暄看完最后一本折子，抬手揉了揉眉心，竟难得地没有睡意，便穿了件外衫，缓步走出了永鸾殿。
秋霜寒凉，他深吸一口气，凉风进入胸腔，虽冷，意识却更为清明了。。
张公公紧跟着赵明暄，随他穿过长廊，来到了御花园。
亭台楼阁，走廊上挂着的灯笼散发出的光芒映在池塘水面上，幽幽着几缕微亮的波纹。
如同秋水，如同那人双眸中的美丽。
赵明暄觉得心在隐隐作痛，一手扶住栏杆，闭起眼，想要将那双眸子那张清丽的容颜从脑海中摒除。
这時，忽从不远处传来几声呵斥。
赵明暄不耐地皱起眉，转过脸看了过去。
却见一个内侍正在训斥一个宫婢。
赵明暄正欲让张公公去挥退那两人，却在那个宫婢抬起脸時，将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翠衣，秋水眸……
“枕月……”他无意识地轻唤了一声，却又猛然回过了神。
赵明暄敛起略微混乱的情绪，将手负于身后，眯缝起潭目看过去，一记寒光掩在了眼底。
“张公公，去，让她过来。”
张公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怔，“沐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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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离间计（三）
更新时间：2012…4…4 0：27：43 本章字数：3331
沐宛然被带至赵明暄面前時，她一直垂着脸，不敢抬起。言琥滤尖伐
“平身吧。”赵明暄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沐宛然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時，仍旧低着头。
赵明暄勾起嘴角一笑，缓步上前，在她跟前站定，沐宛然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便迎面扑来。
“为何不抬头？”赵明暄如是说着，抬起手，两指捏住沐宛然的下巴，迫使她迎向他的目光，无法躲避。
那张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浅浅却霸道的呼吸散在沐宛然的面上，令她不由红了脸颊。
赵明暄嘴角笑意更深，眼中却一片深沉无底。他忽然松开了手，瞥了沐宛然一眼，淡淡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是因何而被人斥责？”
沐宛然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我……奴婢来这里找花，找来找去，就只找了几支快要凋谢的白菊。然后就被公公发现了……”
“找花？”赵明暄再不看她，径自来到刚刚沐宛然出现的地方，抬手抚着旁边一棵树的树干。
他没有问沐宛然为何要在夜间找花，却是问道：“你可知道，朕喜欢什么花？”
张公公寸步不离地跟在赵明暄身后，听到他的问话，又觉得赵明暄此時的举动似有些不同寻常，便抿紧了唇，静观其变。
闻言，沐宛然偏着脑袋想了想，才试探着回答：“是……是槿花么？”
赵明暄指尖一颤，转过身盯着她：“你怎会知道？”
沐宛然轻轻一笑，一丝狡黠从那双秋水明眸中闪过，像极了少女時期的苏枕月。
“因为刚刚皇上就在摸这棵槿树啊。”沐宛然微笑着道。
赵明暄眸光一闪，走上前，抬手轻抚沐宛然的脸庞，指尖下柔滑的触感令他不由流连，“你很聪明，和……她一样，一样的聪明。”
“她？她是谁？”沐宛然任由他抚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道。
赵明暄但笑不语，终是收回了手。
“早些回去，莫要再被公公抓住呵斥了。”他朝沐宛然深深一笑，负着双手离开了。
沐宛然似是失了魂魄一般，竟忘了下跪行礼。她慢慢地抬起手，轻轻碰着刚刚被赵明暄抚摸的那半边脸颊，半晌，嘴角咧开一抹讥讽至极的冷笑。
……
“皇上，皇上。您刚刚是……”张公公急急问着。
赵明暄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很奏效地令他将最后的几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沐景天这几天可有异常？”赵明暄边走边问道。
张公公道：“没有。只是不久之前，似是添置了一马车的家具。”
“家具？呵……”赵明暄冷笑，却没有将话说完，转而问道：“你觉得，沐宛然和她像不像？”
他话锋转的太快，张公公听得一阵莫名，待反应过来，才道：“像。虽样貌不像，可那种感觉真的很像。”
“是么？”赵明暄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只听得那淡漠而凉薄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他说，“可朕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像。一点儿都不。”
那是因为，在你的心里，没有谁能替代她，也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比得上她。
这几句话就要脱口而出，张公公还是将嘴闭紧了，一个字都没有吐出口。
……
城阙巍峨、殿堂华丽，两方蟠龙蜷卧在青石阶上，飞挑着的檐角伸向远处的天空。
这座皇宫一直延续着旧有的威严与浩荡。
清早時，西北传来了消息，塞北守将张越率一支三十人骑兵，在回驻地的路上被人截杀，兵士全死，张越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赵明暄看着手里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过了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
“此事……兴许有更大的阴谋。”他的声音有些艰涩，而这样的解释，却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皇上。”一直称病于府中休养的沐尚书终于“出关”，此時便于这上书房里同其他几位朝廷重臣商议国事。
他看了赵明暄一眼，忙又低下头，佝偻着腰，态度异常恭谨：“皇上是不是猜到了是谁所为？若是可以，不妨告诉臣下们，臣下们也好为皇上分忧解难。”
赵明暄随手放下信件，似笑非笑，“爱卿大病初愈，朕怎好再劳烦爱卿？此事究竟是谁所为，朕会派人查个清楚。又或者，爱卿是有什么想法，或者——‘人选’？”
沐景天面色一僵，忙道：“老臣怎敢，老臣怎敢。”
赵明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移开了。
商议完政事后，待得几位大臣退出上书房，原本一脸镇静的赵明暄徒然变了面色。。
此時此刻，他竟然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与无力。揪扯的心间一遍遍想要问——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赵明暄用手捂住胸口，凝神调着内息，将汹涌的血腥压下的同時，一点精芒忽然从脑海中闪过。
不，不对，这些事发生的太过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