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花向晚- 第66部分

　　林修轻笑出声：“可是现在还很早。”
　　这不算繁华的小镇，根本没有夜生活，八点还不到大家都已经洗洗睡了。
　　“那就多聊一会儿好了。”叶念摸了摸他的颈，“我是很严肃地和你申明这个问题。听话，乖。”
　　“别把我当小孩子哄。”林修微微吐出一口气，“怎么觉得这次过年像是自虐，睡一张床上居然还只能纯聊天。”
　　叶念被他淡定的表情和语气给惊到了：“林修，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已经结婚的男人脸皮都会变厚。”
　　“算了，这方面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
　　林修支起身子，望着她的眼睛：“那你呢？你现在知道自己归属于哪里了么？”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我是归属于你的？大男子主义。”
　　林修轻笑：“如果你要说我是属于你的，那也可以啊。叶念，你准备包养我的话，在无不可抗力的条件下，都不能毁约。这个条件其实很合算的，我会修电脑，做家务，年薪高，怎么样？”
　　叶念忍不住笑：“你真无聊……”
　　“除去硬件不算，我长相也好，超出平均身高很多，能给的基因也不错……”
　　“好了好了，拜托你别做自我推销了。我又没说不好。”叶念拉起他的手指，两人无名指上的对戒在灯光折射下相映成辉。她的确是惧怕彻底安定，这会给她一种被约束的感觉。所以，一直很抗拒和林修的家人相见，也抗拒接触和磨合。
　　她以前总是觉得，即使走入婚姻，也不是和他背后的家庭结合。实际上，林修的父母也会变成她在法律上的父母。
　　而那些所谓在经济上独立和生活上保留各自的空间，现在来看也是障碍。什么都要分出“你和我”来，那么何时才会有“我们”？


属性是狗尾的番外（3）
　　不知道婆媳不合大概是自古以来必定存在的问题。
　　林修告诉过她，他妈妈第一次见婆婆的时候，心直口快地说了句“伯父伯母看上去不太配”，于是立刻遭来未来婆婆的愤怒。
　　林修的爷爷已经在前年过世了，叶念看到的只是黑白老相片，只是由于外婆的缘故，她对待奶奶就像是对待自己外婆一样自然，老人家高兴地给她红包。叶念收下，回过头又加倍回礼过去。结果奶奶把压箱底的玉镯子都送给她了，平时也会开私厨炖汤给她喝。
　　林修感叹说，他是长孙，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祖屋大多布置是以木头为主，可是南方阴雨天气多，木头容易腐化。几次翻新都是里面选用钢筋水泥，外面却保持原貌，林修说，是因为爷爷喜欢，爷爷是第一批文学博士，写得一手好字。林修的名字是祖父取的，取自《楚辞》里“美要眇兮宜修”这句话。
　　叶念坐在屋檐底下，耳边雨水滴答，还有奶奶堡的汤喝，远远看见林修开车进来。她忙站起身，下去给他撑伞。
　　林修的外衣已经被雨水淋湿，笑着把伞推到她这边：“叶念，你到屋子里面去，小心感冒。”有点冰凉的手指触到她的手，叶念忽然想起很早以前，她那时候喜欢过他，也是因为这个动作。这很无意识的温柔。
　　“爸妈中饭应该在镇长家里吃，还说等下要去二人世界。今天这么冷，还有雨夹雪。”林修把外衣脱下来，转过身看见叶念拿了电吹风机过来帮他吹干头发上的水汽，忽然感慨，“……结婚真的很好，早知道如此就该更早。”
　　叶念笑吟吟地说：“是啊，更早一点，你娶的那个人就不是我了。”她打开吹风机的开关，漫不经心地说：“林修，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喜欢过你？”
　　“那时候我们冷战以后，我大概知道一点的。”
　　叶念微微一笑：“嗯，还好又碰见你。”
　　林修愣怔一下，反问：“你这是在表白？”
　　“是啊……”
　　“是不是太含蓄了？你要是不好意思直说，可以用英语，奶奶就是听见了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念收起吹风机：“没有别的话了，就这样。”
　　林修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很是苦恼：“叶念，你不说也就算了，居然只说一半，故意吊我胃口。”
　　叶念偏过头思考：“你等我组织一下句子——”
　　“可以过来吃饭了！”奶奶边大声说话边走过来，看见他们凑在一起的模样，忍不住笑，“你们两个，什么悄悄话等吃过饭了再说，真是！”
　　叶念立刻回答：“好，奶奶我这就过去……”还没来得及转身，立刻就被林修堵住唇，她挣扎着用自由的那只手去推他，也被握住了手腕，只能用眼神警告他。林修笑着松开她，开口道：“那你现在肯说了？”
　　叶念无可奈何：“你真讨厌，连饭都不肯让我安稳吃完。”
　　林修托起她的下巴，再次低下头去，还没触碰到，忽然听见奶奶又走回来，笑着说：“阿修，你到底有完没完，非要缠着小念！”
　　这个世界没有天理了，他明明是长孙，却不如叶念的待遇。林修微微皱眉，低声说：“我就等你安稳地吃过饭以后。”

　　虽然不知道林修怎么忽然对那三个字执着起来，但是再拖拉下去，他肯定会不高兴。叶念回想一遍，她唯一说那句话还是用短信的，更不用说这主要原因还在于陆晴的恶作剧。
　　林修知道她的口味，帮她夹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忽然想，如果真心爱上那个人就会希望他过得一切都好，然后让自己也过得很好，这样对两个人来说都没有遗憾。可是这样的生活却少了那个人的参与，该是多么遗憾。她那时候觉得，不管是回头和林修在一起，还是离开，大概都会后悔。现在觉得，如果离开了，才是真的后悔。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注视，林修侧过头看她，笑说：“你现在想说也可以。”
　　叶念想笑又忍住，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安心吃饭的，好了，我说就是了——我爱你，林修。”
　　林修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说出口，突然间脸红了。
　　奶奶饶有兴味地瞧着他们，笑呵呵地说：“阿修，你多大的人了，过完年就是二十八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林修勉强稳住语调，压低声音说：“叶念，你是故意的。”
　　叶念朝他笑了笑，转过头夹菜给奶奶：“奶奶，你要多吃一点啊……”回过头再夹给他：“哪，你也有份，我不偏心的。”
　　“我不吃东坡肉。”
　　“啊，不要挑食，什么都要吃……”
　　奶奶看着他们低声说话的样子，忽然间觉得很开心，因为他们的幸福而被感染到的快乐。林修是长孙，她的确也是对他不如像对待其他孩子那样的喜爱，总是觉得他太过沉稳，引不起她对孩子的那种爱护的心情。应该，是叫偏心吧？
　　这个孩子被他的父母教育得太好，从来不会让人担心，就像机器人，冷冰冰的不会犯错。可是现在看他幸福，她其实也很高兴。
　　这两个孩子很甜蜜。
　　她是老人了，那个年代没有人会明目张胆地说爱。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婚姻里是不是有所谓的爱情，只是恢复高考后的那一年，丈夫离开家里去应考。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傻女人，那书生气很重的男人走后就不会再回来，学校里会有和他相配的女子。
　　可是丈夫还是回来了，一直留在这里，教书办学校，直到过世。
　　他们从来没有像这两个孩子一样腻在一起好像有很多悄悄话想说，可是丈夫过世时，她是一直陪在旁边的。
　　没有说过爱，也没有表达过甜蜜。
　　那么所谓爱情到底是什么？

　　从祖屋回到城市里，寒假也只剩下一个尾巴。
　　林修开始找新楼盘的资料，打算在城郊的湿地公园附近买房子。叶念有点奇怪：“你怎么又想买房子了？是投资还是自己住？”
　　“当然是自己住。更何况房产不容易贬值，以我现在的经济能力，分期还贷的话很快就能买下来。不会有经济压力。”
　　叶念提醒他：“请你也把我的工资算进去，谢谢。”
　　林修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你的工资是用来包养我的，不一样。”
　　叶念无言以对，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电子音的铃声，便跑过去开门，转身回来的时候已经拿回来一个包裹：“有快递，还是给我的。”她拆开包装袋，抽出一本书来，翻开第一面的空白页，只见上面写了一段话：
　　“如果你愿意和全世界战斗，那么心是勇敢的，也是孤独的。可是真正正确的选择，是放弃战斗和那个人站在一起，失去了一个战场，还会有更广阔的天地。祝你幸福快乐。云蔚致。”
　　林修见她一直低着头，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嗯，没事，就是上次去欧洲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她是自由撰稿人，出了新书送给我一本。”
　　林修沉默片刻，语气平淡地说：“不如我们请婚假再去次欧洲吧，你上次跟旅游团，肯定不比自助游尽兴。”
　　“好啊，可是为什么还要去欧洲？其实可以去别的地方啊。”
　　“因为……我想陪着你去。”
　　“……”
　　“你的人生，我参与得太少，总想能够多一点。”
　　叶念微微一怔，然后笑了笑：“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我确信。”
　　是的，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确信过一件事，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来参与彼此的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