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胡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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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胡不归-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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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小倩的话猛然间蹿上心头,顿时就像一桶冰水径直从头给她浇下来。
  “不会的吧,不会的吧……”冬天口中念念有词,心中却越来越慌,“为了这么一个狐狸精,你就连命也打算不要了?”怨怒的火烧到心里反而变成一股杀机,“既然这样,那么我就替你看住你的命好了,你不要的话,我要!”
  她一面想着一面就开始向寺外走去,然而脚步却又顿在兰若寺的门口,“总觉得好像有件事情没有做……啊啊,宁采臣!”
  连忙踅回来,向着燕赤霞的房间跑,宁采臣果然还在燕赤霞的床上昏迷着。
  冬天端起桌上的水杯把里面的水径直赏给了书生的脸,“起床啦,起床!”
  宁采臣“嗯”了一声,悠悠转醒过来,才一睁眼又是惊慌失措,“啊啊,燕兄,年姑娘没有事,真的没……”双目逐渐清朗却看见害他痛晕过去的罪魁祸首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啊,嗨,年、姑娘。”
  “你,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见到燕赤霞了?燕赤霞很担心我?”冬天恨不得从他的脑海里直接把刚才燕赤霞担心自己的那些片断挖出来重播给自己看一遍,“他,他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
  他,燕赤霞原来也是在意她的,是这样吧,这个是事实吧?
  “他,他……”书生瞠目结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一张脸涨得好像要滴出血来,“他,他……”
  “行了,不用说了!”因为解释已经变成多余的了,她已经明白了。燕赤霞在乎她,很好,这样就对了。
  冬天转身就要出去,终于还是在要离开的时候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掏出一张符纸,三阴火一祭化成灰烬后放入茶水中,“今天你受了很重的伤,赶快把这个喝了。”她的口吻和气势不容宁采臣抗拒,书生只好乖乖把这实在难看的符水一古脑儿喝个精光。却看见她转身叮嘱道,“光喝符水还不够,如果要保命,今夜三更去后院湖心亭找高人相助。”
  宁采臣被她吓住,“小生,小生已经命不久矣了吗?”
  冬天看着他,“是啊,你已经没救了!”没办法,蠢得没救了啊!
  “呜呜,哇——”
  书生的号哭声中,冬天翻着白眼走出去,临了还关照一声:“别忘了,今夜三更,后院湖心亭!”至于他有没有听进去那当然就不关她的事了。
  燕赤霞,我来啦,你要等着我——
  婴宁把视线从儿子的身上挪开,不过半刻却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好,好可爱啊,这样的小孩子哪,竟然是她的儿子!她自己的儿子!她,婴宁,一只白狐精的儿子!
  “格格。”宝宝小手挥了挥,发出一声甜美的轻笑,雪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哦,喏喏喏喏喏。”婴宁的手指轻轻放下去,让他的小手抓着,她觉得她的世界全部的幸福就在这里,就是这一刻。
  奶娘轻轻走进来,“夫人,燕道长来了,老爷问你要不要见他,那么脱了……”
  “啊!”婴宁笑着抬起头来,“燕来了吗?好,我这就去。”
  这一夜的天气特别清朗,算起来明日就是清明了,却也不见什么凄风苦雨。婴宁喜欢这样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星辰的夜晚,还有那暗暗浮动着的花香,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说明着她已经是一个人了,一个可以生儿育女的活生生的人了。
  一个可以匹配上燕的人了!
  还有什么可以比这个更加幸福?
  “燕兄,你,你所说的,难道难道……”转过弯就是书房了,猛地王守义颤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婴宁轻快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不错,婴宁现在还不是真正的人。要从妖转变为人,除了以前的苦,她还必须经过‘四九’天劫这个关口。”
  认识燕几乎就有一辈子那么久了,婴宁却从来没有听见过他这样凝重的语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到底做错过什么事让老天给她这么多这么多的磨难,直到现在还不能成为一个人?她轻轻扶住一旁的廊柱,心中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重。
  “守义兄。”燕赤霞的声音继续传过来,婴宁简直可以看见他深锁眉头的样子,那眉间的褶有几道她都知道。
  “趁着婴宁尚未到来,我不妨坦白相告。”燕赤霞说,“我的法力已经大不如前,本次施法我虽然尽力而为,只怕到最后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我这里有几个锦囊,里面是以我本命元符写的平安符录,倘若届时我实在支撑不下去,就请你把这几个锦囊一一挂在婴宁、孩子和你自己的身上……”
  王守义呆住,“那,那,那燕兄你呢?”
  “我?我怎么会有事呢?”燕赤霞若无其事地哈哈笑起来。
  说谎!燕在说谎!婴宁冲出去,一掌推开书房房门,“燕,燕在说谎!”
  房间里的王守义和燕赤霞一起吓了一跳,然后就在那一刻,闪电突如其来让整个天地间为之一亮,就在众生尚蒙昧的时刻,天雷又猛地响了一响,清明到了。
  清明时节欲断魂……
  夜色已经很深了,虽然天上的星光也不少,自己手上还提着一只灯笼,但是昏黄黄的一团光芒在这样的黑夜里,反而比不举着灯笼更加让人感觉恐怖。
  宁采臣一步一个颤抖地往荒废许久的兰若寺后院湖心亭处走去。
  事情起因于今天白天,当自己一觉从昏睡当中醒过来,书房已经变成了一道废墟。还来不及心疼那些绝版的好书,冬天就出现在他面前,义正严词地告诉他有关他生死存亡的大事——要他晚上三更来后院湖心亭处。
  在给他灌下了一大碗的符水以后,那个不负责任的半天师就此消失,他甚至来不及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符。不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符,因为很快地他就觉得冷了起来。明明已经是春天了,竟然冷得他不得不翻出燕赤霞的棉被来盖,而看不到两页书甚至就此睡过去,秋试一天比一天近了,他却在这个时候看书看得睡过去!
  醒来已近三更,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不得不“勇敢”地提起灯笼去湖心亭。
  好冷啊!
  宁采臣一边走一边颤抖着,同时也因为颤抖的关系或多或少地忘记了恐惧这回事。他一步高一步低地走过正殿,穿过左侧回廊的月洞门,残破得有些惨不忍睹的后院就在眼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后院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薄薄的雾气散开在浓黑的夜色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线,让这些雾气变得竟然有些蓝莹莹的起来。书生微微打了一个冷战,埋怨着这似乎渗到骨头里去的阴冷,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
  一开始是浅浅的,以至于让他以为仅仅只是某条溪流的叮咚;但是后来轻轻地似乎发出了金属的音质,于是他又以为是春夜的风吹动了檐下铁马的琤琮;然而那声音却又悠扬起来,便似当年兰若寺未曾破落前的夜鸣禅钟。
  不,也不是!宁采臣突然停住脚步,这声音绝对不是梵音的无色、无相、庄重、肃穆,而是有些衰怨,刻着缠绵,即使只是听着这声音,似乎便可以看见一个小小楼阁上头,一灯如豆,一个背影也写满了婉约的女子把思念和人俚曲,怨也是念,念也是怨,缠绵绕粱,屡屡不绝。分明就是谁家女儿良人远去未归,心怨伯劳飞燕比翼成空所以在那里自述情怀地理着丝桐……
  宁采臣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手中的灯笼早就熄了火;不知不觉,眼中竟然缓缓流下泪水;不知不觉,那无关风月只是寂寞的琴声猛然间就全部把他的心填满。
  琴声渐渐低哑,但是那种无奈的哀怨却叫宁采臣突然就完全明白了奏琴者的心痛——
  宁采臣不由自主往前奔去,脚步临乱心跳如擂呼吸急促,匆忙到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完全符合逻辑的,只是知道,快点,快点!快点才能赴上这等了那么许多年许多世的约定,快点才可以见到这个企盼了那么久的人儿,傻就傻吧,乱就——乱了吧!
  风卷起湖心亭中不知道何时挂出来的纱幔,一幅幅如烟似雾,偶尔显出端坐在亭中的女子,一身素衣不胜夜寒,满头青丝情思华年。宁采臣一直跑到了桥上才驻步,而后却慌乱地搔搔头,全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又旋过来,一块丝绢从湖心亭中飘了过来,穿过纱幔越过干枯的湖面轻飘飘慢悠悠一直到了宁采臣的面前,“啪叽!”掉落下来。
  宁采臣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一块丝绢的落地会发出“啪叽”这样的声音,一个斯文、温柔好像刚才琴声般好听的女声幽幽响起:“公子——”
  “公子?!”宁采臣抬头看天又低头看地,左瞧右望了半响才明白这个“公子”指的就是自己,顿时脑中一阵轰鸣,管不住两行热泪就泉涌而出。
  公子,公子耶,他宁采臣终于被一个美女称为公子了。
  “呃!”亭中的女子等不到他的回应,只好轻轻咳了一声,柔声道:“公子,可否请你为小女子将那方丝帕,那个那个——捡起,那个那个——拿来?”
  柔柔软软的京白有种做出来的娇柔,不过书生全没有在意。宁采臣一抹热泪,忙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就算是刀山火海,那第一个叫他“公子”的女子只要开口,他也去闯了。于是一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方丝绢,只觉得柔软滑腻,不过他这辈子接触的丝绢不多,所以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不是。但是无所谓啦,书生幸福地高举着丝绢向着湖心亭走过去。
  纱幔三重,一层一股芬芳,一重一种旖旎,终于看见那个女子的时候,宁采臣突然就呆住了。眼前的她,真是比颜如玉还要颜如玉的女子啊!
  “小生,小生莫非是死了!”宁采臣颤声道,“若非如此,怎么真的能,真的可以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子,莫非,果然是死了啊!”
  那女子显然没有听见书生的嘟嘟囔囔,浅笑着向他伸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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