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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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明-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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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世鸿,作为次辅长子,他在京城虽然经常夜宿花柳之地,不过名声并不算太差,毕竟心学兴起,理学没落,风流才子,那是在明朝颇为提倡的。而且他又没有鱼肉百姓,反而还以他的才学,帮助那些官员解决了不少麻烦。

因为方世鸿在此时还算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此时这位政治明星正骑着高头大马,怀里还搂着一个刚刚从烟花胡同里请来的“姑娘”,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却在这红牌姑娘的腰间摸索。

方世鸿不爱读书,却大爱这些话本,此时经过这些买书的地方,在木架上,摞着刚刚印出来的高高的书本,这就让他心痒不已,忍不住下马抽出一本来看。

“妖后太子斗法,妖后乃千年前妖狐妲己转世,周武大兄伯邑考乃太子前世,千年前妲己诛杀伯邑考,今日太子当报此仇!”

此时许仲琳的《封神演义》已经著完,并且大行于世,此书没有《西游记》那种讽刺嘉靖帝的意思,因此也没有被当成禁书。就算是没有读过书的人,常听那些说书人说这部《封神演义》,也知道了妖后和姬伯邑考的事情了。

方世鸿拿过那书本,署名是一个叫“朱福郑”的人,当年太祖朱重八为了表示自己灭元之心,改名“诛元璋”,而此时这“诛福郑”,分明是要诛除福藩和郑氏一脉,方世鸿不禁摇了摇头,若是在妖书案之前,这本书肯定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但是经过妖书案之后,无论是官员还是民间,对这种东西的敏感度都急剧下降,为了小小一本书,引起那种争斗,根本不值得。

方世鸿随意挑了几本文笔还算是不错的话本,塞到怀里,会了银钱之后,便又纵身上马,开始对怀里的那位红牌上下其手。

却不料,一黑衣骑士纵马而来,蹄下雪花飞溅,速度极快,径直擦过方世鸿的身边,方世鸿只觉一股大力,猛然将他怀里的那个姑娘,从他怀里拽开,那姑娘惊叫一声,便从方世鸿的马上掉落下来。

方世鸿所骑的大马,那是真正的良马,是朱由崧跟蒙古人交易得到的好东西,朱由崧弄了这样一批良马之后,便赠给了方世鸿一匹。比原本方世鸿的那匹更强壮更高大,因此方世鸿才会这样热衷于大冷天的出门,瞎显摆呗!

但是此时他却遇到了麻烦,那个骑士跑过之后,便已经无影无踪,而那红牌姑娘小蝶额头撞在了青石栏上,已经昏迷过去,人事不知,方世鸿却被一对顺天府的衙役团团围住,现在他并没与开口说他爸是方从哲,否则就是净给他父亲添麻烦了,而且还会被人当成仗势欺人。

方世鸿连忙将那红牌姑娘拉起,试了试她的鼻息说道:“她还有救,快去叫人啊!”

那当前的衙役,一把推开那小蝶姑娘,说道:“有救什么,没救了,你当街纵马,让教坊司的姑娘坠马身亡,跟我道顺天府走一趟吧!”

方世鸿怒道:“她明明还没有死,你们怎么能这样草菅人命?我是次辅方从哲的儿子方世鸿,你们到时候别后悔!”

“哼,抓的就是方从哲的儿子,小子,你最好合作一点,否则别怪弟兄们不客气!”几个衙役不乱青红皂白便将铁索枷具扣在方世鸿头上。而那个姑娘小蝶,却已经被人拖到一边,狠狠地撞在青石上,当场死得惨不堪言。

看到这些衙役如此心狠手辣,方世鸿也不禁惊醒了,这些人根本就是要栽赃嫁祸,只是可怜那位小蝶姑娘,那小蝶是他在教坊司的相好姑娘,即便是成婚之后,二人仍然经常往来,只有那位小蝶姑娘才会听他讲述自己“投笔从戎”的雄心壮志,此时却因他香消玉殒,这让他情何以堪。

被抓到顺天府之后,方世鸿并没有受审,实际上罗织罪名,假造证据的事情,在方世鸿被抓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若是审理定罪之后,东林党也就没有机会再跟方从哲讲条件了。

过了好几天,方世鸿才算是见到方从哲,见到之后不仅声泪俱下,叫道:“父亲,人不是我杀的,是那些衙役把小蝶给撞死了,根本不是因为落马而死!”

方从哲看着憔悴的儿子,心里一阵疼惜,却仍然黑着脸说道:“住嘴,若不是你行为不检,此事也不会如此,你放心,我总还是大明次辅,保住你的性命,那是绝无问题的,过些日子我就放你出来,现在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吧!”

方世鸿在顺天府并没有受到虐待,他住的也不是大牢,而是有暖炉有丝被的大房间,吃喝优待,只是因为心里一直没底,才会憔悴如此。

第五十一章 博弈(六)

万历四十一年的正月那是一个遍布阴霾的正月,一直到初十,雪花或细密如海沙,或飘扬如鹅毛,却总不曾停下。

内阁当中充斥着方从哲的咆哮:“无耻啊,无耻,堂堂大明官员,士子,居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你们东林党还算是士林之人吗?简直就是混混、杂碎、地痞、流氓,就算这些人都比你们要高尚得多!操纵衙役,栽赃陷害,构陷亲属,你们还有身为读书人的操守吗?”

面对方从哲的咆哮,叶向高无言以对,这次李三才做的事情的确是太没有读书人的样子了,明朝祸及亲属那是常例,但是谁也没听说过,靠构陷亲属就能够搬到首辅的,顶多也就是恶心恶心人而已。顺便警告一下方从哲,你能在王之寀夜审张差的事情上,摆我们一道,我们也能够报复你。

不过在这种时机,东林党的作为,明显带有条件交换的意思。若是方从哲你不给我们添麻烦,我们便不搞你儿子,如若不然,那可就要“按律办事”了。

无论是李三才还是叶向高都明白,方从哲作为一个政治家,是不可能按照他们的意思做事的,否则他就再也没办法带领齐楚浙党来对抗东林,齐楚浙党就会把他给顶下来。此时方从哲的态度只能强硬到底,而且以他的地位,保住他儿子的性命那是中绝无问题的,只是方世鸿如今的官位和日后的仕途,都算是泡汤了,如果运作得好,能得个“永不叙用”,若是有点差错, 就得“流徙千里”。

大明朝堂当中,原本因为方从哲的关系,平息下来的党争,此时却因为方从哲的长子被陷害的事情,再起波澜,而齐楚浙党和东林党都想借助梃击案来打击对方,或是彻底将对方清除出朝堂,一时间朝中暗流涌动。

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三法司下面的十三个主事也开始对张差的审理,原本装疯卖傻被人识破之后,张差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上面几个大老爷对他的问话。

此时已经是正月十五,盘踞京城头上半个月的乌云终于散去,冬日里并不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仍然冷得难以接受,甚至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

不过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京城当中那些闲汉对于梃击案的关注,因此是公审,大堂外面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这些百姓平常没什么娱乐节目,也只能把这审案子当成不要钱的戏台子了。

“张差,你是通州人士,怎么会到京城来?”胡士相作为主审官首先问道,他是个老油子,并不希望此事牵扯太多,否则还真不好做。

张差说道:“我……不,草民,原是通州人士,不过父母死后,一直住在马三舅家,马三舅家在蓟州,我……草民有把子力气,就在蓟州附近打猎砍柴,我到蓟州卖完货之后,看到一个赌坊,名字叫……”

陆梦龙喝道:“张差,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你是怎么到京城的?”

“哦,我在赌坊输了钱,就碰到一个长得像奶奶的爷爷,声音也像奶奶,那些人偏偏叫他‘公公’,好像是‘胖公公’。这个胖公公可是个好人啊,不但带我赚钱,而且还给我买酒吃,我会打猎,不愁吃肉,就是没酒喝……”

一听张差有跑了题,陆梦龙喝道:“那个胖公公就是是带你来京城的人?”

张差连忙点点头说道:“是啊,他说来京城有大钱可赚,我在蓟州打了只狍子,也就只能买个一百钱,要是到京城,大把大把的银子有得赚!”

王之寀说道:“那你是如何到慈庆宫的?”

张差有些迷茫,说道:“慈庆宫?那是什么?”

王之寀心里一阵无力,不过也知道不能跟这个浑人生气,只能说道:“慈庆宫就是你打人的地方,谁带你去的?”

张差似乎醒悟过来,说道:“噢,是那里啊,是马三舅带我去的,马三舅把一根木棒交到我手里,说是让我见人就打,那里面的都是奸人,打奸人能赚钱的,特别是里面有个穿黄袍的人,那是奸人头目,要我一定打死他,可惜我刚刚看到那个穿黄袍的,就被一个大个子给拿住了!否则打死了,那就吃的也有了,喝的也有了!下辈子都不缺吃喝了。”

众人一听,不禁绝倒,这张差还真是个夯货,到现在居然还惦记着打死太子,胡士相喝道:“张差,休得胡说,你要打的那人是我大明的太子殿下,你可知道那个带你来的胖公公,究竟叫什么?”

“‘胖公公’就是胖公公!”

王之寀站起身来对胡士相说道:“胡公,再问此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我怀疑此人说的‘胖公公’就是郑贵妃身边的太监庞保,我希望胡公能够向朝廷提出提审庞保!”

胖公公就是庞保,这件事情谁都已经意识到,但是没几个人愿意说出来,如今福王风头正劲,就算是当上皇帝那也未必没有可能,别说是那些无党派的官员,就算是东林党当中那些无权无势的家伙,也不想提出这件事情来,触怒福王。

胡士相紧绷着脸,他原本想要自己审理此案,保下王之寀和陆梦龙,却没想到王之寀这个愣头青根本不领他的情,看到王之寀的样子,胡士相也摇了摇头,说道:“好吧,这件事情我会向几位辅臣禀报的!”

到了此时,张差已经把他所知道的差不多都说了出来,继续审理下去,也没有了意义,他们也只能报到上级,看内阁和六部大佬如何处置。

面对梃击案之后的风波,万历帝也不得不经常召开朝会,他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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