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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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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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佛儿也知道吕方刚刚投入淮南军时,虽然立下克服濠州城的大功,但是出身即不清白,又实力微薄,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后来能够发展壮大,一来是杨行密不愿意打破了手下诸将的实力均衡,所以将那千余降兵给了吕方,其二是防止吕方留在七家庄中,故意给他许多降兵,这样他一介赘婿实力太大,便打破了七家庄中的实力均衡,结果被王俞借机从庄中赶了出去,才随安仁义南下,后来才有了发展的机会。这两者或多或少安仁义都出了一把力,可以说吕方发展到今天,离不开安仁义的提携,可吕方刚刚出了事,还没有确定的消息,安仁义立刻便来收买其部属,吞并实力,其做法实在是让王佛儿费解的很。

安仁义见王佛儿一声不吭,便笑着自顾说了下去:“安某在秦宗衡麾下时,与孙儒曾为同僚,其人武勇彪悍,野心勃勃,深通兵法。如论武勇谋略,杨王远远不及,麾下的蔡兵更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佛儿你和钱缪的武勇都和黑云都都打过交道,那些不过是蔡兵的余部罢了,淮南兵与之相较,远不能及,为何杨行密成了淮南节度使,而孙儒却先胜后败,身首异处呢?”

安仁义挥手制止住正要开口说话的王佛儿:“我知道你要说杨王得道多助,孙儒暴虐爱杀,是以落败。可杨王麾下大有残酷好杀的武夫,安某、朱延寿、刘威等人莫不是如此,佛儿你读书莫要读傻了。我也一直不明白,直到后来听苏掌书为我讲《史记》里面楚汉相争的故事,才恍然大悟。那高祖麾下人物陈平盗嫂欺金,彭越为泽中大盗,英布乃是项羽降将,都不是什么爱惜名节之人,可高祖虚怀若谷,兼能用之,那项羽吟唔叱咤千人皆废,乃是百代难见的人杰,却因求全责备,不能用人,最后自刎乌江。我本为秦宗衡麾下的骑将,孙儒杀秦宗衡,兼并其军,却不能容我,我才投入杨王麾下,杨王以我任骑将,位在诸将之上,杨王麾下如我这般的,大有人在。而孙儒麾下信重的不过马殷、刘建峰数人罢了,焉得不败。像吕兄弟这等人物,若以寻常部属待之,绝无法得其心,便如同那千里马,你若拿来拉小车,只怕还不如驴子好用,不如以赤诚相待,必有得回报之时。可如今既然他已死,佛儿你应允与我,我便如待吕兄弟一般待你,扶你坐上这莫邪都指挥使的位子,如何。”

安仁义一番话说完,几乎有半盏茶功夫,只见王佛儿坐在那里,脸色忽红忽白,大汗淋漓,他天生神力,平日里便是步行百里,也没有这般疲累的样子,一旁的苏掌书劝道:“安使君对王将军如此这般,可谓信重,吕刺史若是出了事,这莫邪都群龙无首,诸将定然相争,那时只怕他们都会到各处寻求支持,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只要王将军点一下头,安使君便立刻可以为你上书杨王,立你为莫邪都指挥使。”

王佛儿坐在那里,半晌都没说话,好似哑巴了一般,安仁义也不着急,取了杯站自斟自饮,倒也惬意的很。过了好一会儿功夫,王佛儿低声道:“你们说了那么多,毕竟主上也不过受伤,生死还是未知,是吗?”

安仁义和苏掌书对视了一眼,那苏掌书笑道:“话是不错,不过若是王将军只要点了头,那么吕刺史如今是死是活也不打紧了。”

这话语仿佛一道寒风吹过了屋里,王佛儿不禁打了个寒战,那苏掌书的意思很明白,若是王佛儿同意,在安仁义的支持下,留在丹阳境内吕淑娴、陈允等人自然无法与他相抗,莫邪左都自然落入他的手中了,困守在安吉城中的莫邪右都得此消息,只怕立刻便会溃散,更何况右都里的几乎所有军官的家小亲眷都在丹阳县内,便是吕方有通天本事,也没法活着逃回丹阳了,自然现在吕方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

安仁义惬意的将手中的那杯美酒一饮而尽,他从来没有感觉酒有这么好喝,他并不着急,静静的欣赏着王佛儿慢慢做出抉择,眼前的这个男人肯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财富,美人,军队,权力都在向他招手,只要他点一下头,就能从一个替别人代管军队的管家变成一切的主人。而安仁义他自己,就是操纵这一切的大手,只要王佛儿点了头,后面的一切就都由不得他了,莫邪左都大半都是原先在濠州是得到的降兵和丹阳的本地兵,只有少数是淮上的流民出身,王佛儿又一直担当吕方的亲兵队长,在军中并没有什么根基,那时只要自己再玩玩手腕,这三千精兵便全成了安仁义自己的了,吕方在湖州兵败后,只怕还有不少溃兵会逃回来,自己在润州虽然地势紧要,可一直兵力缺乏,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以后有机会便可以一展自己的宏图大志了。

“不,主上一定没事,吕指挥使一定没事。”王佛儿慢慢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仁义和苏掌书耳里就仿佛平地打了一个响雷一般,两人都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怎么会有人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他们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脸上表情看出来自己并没有听错,愤怒如同火焰一般在他们胸中立刻燃烧了起来。

第037章 拒绝

王佛儿仿佛没有感觉道对面两人的怒火,自顾说了下去:“末将出身微贱,恰逢淮南丧乱,天下土崩,窜身无所,只得持兵,于淮上四掠,以求一饱,实罪不容诛,幸遇得主上,安置亲族,授以官职,唯当以身报恩。今日与使君无功,不敢受此重赏,若私通使君,便是二心,此等徇利忘忠之徒,使君亦何所用?”

王佛儿一番话说完,那苏掌书正要继续开口劝说,安仁义挥手阻止,长叹道:“私通使君,便是二心!好一个王佛儿,当真是金石之声呀,安某今日倒是小瞧了你,美人财货,高官厚禄,你都不放在心上,也不知吕方如何才能得你这般忠心,安某倒是稀奇的紧。”当时藩镇割据,亲兵牙将驱逐主上,甚至将其满门灭杀的事情,屡见不鲜,淮南高骈、两浙周宝等人都是一方之雄,可却都死在自己昔日部属手上,像王佛儿这等忠直之臣,实在是少之又少,也无怪安仁义这般惊讶。

“金银财帛,美女田宅,不过是私恩而已。主上平日不过身着布衣,饮食也不过两三味菜肴,但士卒皆得饱暖,丹阳境内豪强束手,百姓安堵,可那胡姬不过一名侍妾,便是衣锦食肉,须知主上正妻也只在朔望时沾些荤腥。使君与我再多财货也不过恩惠我一人罢了,可主上安置流民,受惠之人岂下万人。末将当日在淮上时,每日食不果腹,可亲族乡党并未放弃一人,今日又怎会为了一己私恩,忘却主上大恩呢?”王佛儿本是个性情刚直果毅之人,方才既然严词拒绝了安仁义的引诱,也顾不得说出来这些话会触怒安仁义。毕竟安仁义引诱吕方手下部曲,已是和吕方撕破了脸,只怕自己未必能够生离这润州州治,索性将胸中所见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王佛儿一席话完后,屋内顿时一片死寂,只听到安仁义手指无意思的敲击一旁几案的声音,他每当有遇到有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时,便会如此。苏掌书看这王佛儿气定神闲地坐在床头,就仿佛看一个死人一般,还带有三分可惜。这人倒不是寻常军汉,胸中自有一番天地,不过今日是难以生离此地了,既然安使君开了口,要么答应,要么就只有带着这个秘密去地府了。突然,安仁义大声长笑:“倒是我枉做小人了,罢了,佛儿你便回去吧,今日之事你记在心里,日后你我也有相见之日。”说罢便独自起身走出屋外,苏掌书大吃一惊,也只得顿足随安仁义出门去了,只留下王佛儿一个人。

安仁义步行甚快,苏掌书跟在后面,好不容易才没有被甩下,待行到一个拐弯处,安仁义却突然站住了,笑道:“苏掌书,你可是奇怪我为何不杀了那王佛儿,让其走漏风声。”

苏掌书笑道:“使君高见定然非我辈能及,愿闻其详。”

“一来也好留个善缘,那吕方死活尚是五五之数,若是吕方死了,今日我若是随便安个罪名将那王佛儿杀了,岂不是将莫邪都推到其他人那里去了,那我今日岂不是白白做了个恶人?若是吕方没死,就算他知道了这个消息,毕竟他还是有求于我,莫邪都大半将士田宅眷属都在润州治下,他也只能小心防备,我安仁义这等强人,不去害人也就罢了,莫非那吕方还敢来惹我不成?”

“使君果然明见万里,非我等能及,只是方才属下听您说其一,莫非还有其二不成。”

安仁义沉吟半晌,叹道:“佛儿这等直臣,在这末世实在是少见的很,杀一个便是少了一个,杀之不祥,这等事安某还是不要做的好。”安仁义这番话语音甚低,好似说给自己听一般,那苏掌书好不容易才听得清楚,心下也是惨然,不禁暗自喟叹。

两人正叹气,一名亲兵走过来,双手捧着一件锦袍,正是方才安仁义披在王佛儿身上那件,说是丹阳王佛儿方才拜别,将这件锦袍退还给安使君,还说今日无礼之处还请使君海涵,等等云云。

安仁义拿起那件锦袍,脸上越发阴沉,突然将锦袍掷在地上,转身离去。

润州城中,随着官衙衙门的漏刻“昼刻”已尽,“闭门鼓”开始被擂响,各家坊里大门紧闭,街上一片死寂,除了有成队的弓手巡逻外,再无行人,依据唐律,凡是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在城里大街上无故行走的,就触犯“犯夜”罪名,要笞打二十。除非是为官府送信之类的公事,或是为了婚丧吉凶以及疾病买药请医的私事,方能在街上行走,但也不得出城。

这时,一片死寂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眼看一名黑衣骑士行来,巡逻的一队弓手听到声音,紧张了起来,虽说镇海兵离润州还远得很,可毕竟不是太平时节,还是小心为上。前面的几人提起抢棒,后面的张弓搭箭,准备停当后,为首的大声喊道:“来者何人,快快下马接受盘查。”

那骑士用黑纱蒙了脸,也不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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