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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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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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里厮杀度日,自己再怎么见多识广,若是在政治战略上还有点墨水,若是讲起兵事来,只怕这堂上数十人无一人可与眼前这人比拟的。吕方正犹豫是否立刻当场认输道歉,却看到朱瑾眼中并无几分怒色,倒是有几分戏谑之色,仿佛已经料中了自己会求饶一般,胸中不禁升起一股不平之气来,昂然拱手行礼,双目紧盯着朱瑾的眼睛,道:“朱相公既然考校,小子自当应答,却不知考校什么题目。”

朱瑾先前看出眼前男子身上的犹豫和软弱,心中不禁生出鄙夷之情,可不过转瞬之间神色变得坚定起来,不禁暗自称奇。他方才看到王茂章坐在这边,他两人在清口之战时配合默契,颇为投契,便想过来聊上几句,却恰好听到吕方的那一番宏论,比较起昔日与朱温相争的那些往事,竟处处皆数到自己的短处,最后听到吕方说在结盟之事,便借机斩杀朱温,并吞其地,更是一下子触到他心中的深处。要知道朱瑾兄弟有恩于朱温在先,可兄长妻子皆亡于朱温之手,天下间若说对其仇恨之深,便是那河东李克用也比不上他。此刻听得吕方这番话,对其的见识才略钦佩的很,否则以他的地位脾气,又如何会让吕方叨扰许久,早就喝断了对方的胡语,便是当堂一刀斩杀了也不无可能。只是朱瑾少年得志,兼且自己勇冠关东,心高气傲的很,虽说到淮南是势穷来投,可杨行密待其极厚,兼且刚刚在清口大破庞师古,一扫昔日颓势,淮南上下无不仰视,像这等人物又岂会轻易承认别人在兵法上强过自己,因此他便借口考校,也好看看吕方的成色。见吕方开口询问考校的而题目,朱瑾突然心头一动,捻须笑道:“方才听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罢,今日我便让你猜猜今后淮南军旗所向?这个你可猜的出来。”

朱瑾这个问题出的倒也活络,他也不想逼的吕方为甚,只不过想挫挫对方的锐气,顺便发泄一下罢了,这个问题也算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毕竟淮南军现在几乎四面是敌,军旗向哪边都说得过去。

吕方听到朱瑾的问题,心知此人定然已是参与淮南机密的人物,否则也不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来,正思量间,突然看到杨行密身旁坐着一人却是在董昌之乱时被杨行密俘获的钱缪手下——苏州刺史成及。只见他身披朱袍,脸色郁郁寡欢,在一众满脸喜色的淮南将佐中显得尤为醒目。

吕方此时脑中灵光突现,已是胸有成竹,笑道:“朱相公,某有个提议,你我何不都在手中写下心中的答案,然后让茂章以为见证,如何?”

朱瑾脸色微变,他还是有些不信吕方能凭空猜出淮南的军势所向,毕竟这也是昨日才在幕府中做出的决定,与知的不过杨行密身边的心腹七八人罢了,眼前此人他也有所耳闻,在幕府中也无什么亲信故旧,如何能够知道这般机密,他看了看吕方,伸手在几案上的酱汁上点了点,在手心上写了一个字。吕方也随手在手掌上书写完毕,两人都将手掌递到了王茂章面前。

“英雄所见果然略同。”朱瑾听到王茂章的感叹声,赶紧定睛往吕方手掌上看去,却是“杜洪”二字,旁边自己的手掌上写着一个“西”字。朱瑾不由得大惊,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指着王茂章斥道:“他如何得知这等紧要消息,莫非是你透露出来的。”朱瑾以为是王茂章打听到了消息,方才说与吕方听的,毕竟清口之战后,淮南四面解皆是强敌,吕方不但猜对了方向,连下一步进攻的对象也猜的一点不错,若说是吕方自己猜出来的,他说什么也不信。

朱瑾这边闹了这么大动静,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而视,王茂章赶紧站了起来,将朱瑾拉了下去,低声道:“相公休得胡言,茂章岂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你这么大声,莫非要杨王也知道我等的事情不成?”

朱瑾也知道自己方才失了态,往四周唱了个肥喏,四周人方才又散开了目光。朱瑾待众人坐定,盯着吕方低声道:“吕刺史,今日你若不说清楚你如何得知消息,朱某便绝不与你干休。”

吕方此刻已经知道猜对了,心知大局已在自己掌控之中,心下早已定了七八分,动作自然也是好整以暇,先是给自己慢慢的斟上一杯酒,喝上一小口,细细回味品尝,全然不顾坐在一旁已经等得极为不耐烦的朱瑾。王茂章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取了酒壶给吕方满满斟了一杯,笑道:“任之你还是莫要调我等胃口了,莫说朱相公,便是愚兄也是等不及了。”

吕方摆足了架子,也不再拖延,随手取了跟竹筷,沾了点酒水,在几案上一面画,一面解释道:“我淮南敌寇,无非钱缪、种传、杜洪、朱温等人。我淮南腹心之地便是在江淮之间,与三国时孙吴所在相仿佛,两位久历兵事,孙家兄弟抵定江东六郡之后,一直都是在和哪里交兵鏖战,南朝诸家强藩重镇所在却是在何处?”

朱瑾与王茂章对视一眼,两人虽然粗鄙无文,可对于历代兵事却久已留心,像三国与魏晋南北朝之间战事自然更是熟的很,三国时孙策渡江后,一旦在江东安稳,便立刻挥兵西向,猛攻荆州的要镇夏口,后来孙权更是历经苦战,终于夺下夏口,后来赤壁之战后,荆州重镇江陵为刘备所夺,一直到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孙权才与曹操联合,夹击关羽,夺取了这一要地。自孙吴一代,此地皆为孙吴重镇,精兵猛将云集于此。自永嘉南渡之后,直到整个南朝时期,其荆州皆为南朝重镇,位于金陵的中央政府对于在其上游的那些强藩权臣一直都是抱着且疑且惧的复杂心情,原因无他,对于长江下游地区为核心区域的南朝来说,位处上游的那些守臣一旦有变,大军沿江而下,数百里距离也不过数日的时间,艨艟满江,船帆遮日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王敦、桓玄、萧衍无不如是。杨行密的地盘也和过去南朝的核心区域差不多,在解除了北方朱温的威胁后,若不夺取上游形胜之地,设关隘重镇小心防守,只怕是寝食难安吧。

第059章 交好

朱瑾听到这里,心中还有几分不服,昂然道:“吕刺史所言虽有几分道理,的确杜洪虽然势单力薄,可身处要地,若不早日夺取,只怕他日为子孙忧,可淮南之患并非只有上游一处,江西种传,两浙钱缪无不是可吞并之处,尤其是钱缪,两浙乃富庶之地,淮南位居上游,居高屋建瓴之势,况且自古吴越本就是一体之地,非吴吞越,既越灭吴,如今董昌之乱刚过,为何你不以为杨王不挥师南下,吞并两浙之地呢?”

吕方指着坐在堂上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杨王为何不先灭钱缪,只是见了此人,便知淮南与镇海军不日便有和议。”

朱瑾王茂章二人随着吕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指着杨行密身旁一人,正是先前被俘的镇海军苏州刺史成及。两人耳边听到吕方的话音:“这成及昔日乃是钱缪手下重将,在苏州为杨王所擒,虽说杨王一向宽宏大度,虚怀若谷,可哪有带他来参加淮南庆功之会的道理,想必是杨王看到钱缪势力尚强,一时间难以猝灭,要以此人为引子,姑且先与之修好,好全力西向,消灭杜洪才是。”

朱瑾与王茂章正半信半疑间,突然听到堂上传来几声击掌声,众将佐顿时安静了下来,抬头向堂上看去,只见杨行密站了起来,平日里黑黢黢的脸庞此时在两侧数十根大烛的映照下,满是红光,显得格外兴奋。杨行密举起手中酒爵,大声说道:“杨某出身贫贱,少时便是求一日再食也是不得,想不到今日竟能官居一品(杨行密的散阶是开府仪同三司,已经是一品官了),牧守一方。固然是今上恩宠,也多亏了各位兄弟尽心竭力的功劳。”

堂上众将赶紧纷纷站起,尽饮了杯中酒,齐声答道:“这竟是仰仗杨王鸿福,我辈虽有些微劳,又何敢居功。”

杨行密此时看来胸中感慨颇多,随手将手中的酒爵掷在地上,叹道:“杨某当年起兵之时,许多兄弟跟随与我,历经苦难,方得今日,也算了有了个结果。只是我等此时在此欢宴,可还有些许人还陷身囹圄之中,只怕连衣食也不得周全,这杯中酒虽然醇厚,可又让我如何入喉?”

堂上众将佐大半都是随杨行密一同起兵的亲朋故旧,剩下的也都一同经历过多年苦战,想起于自己多年并肩作战的袍泽,几案上的美酒佳肴也顿时变得无味起来,堂上顿时一片喟叹之声。

杨行密在堂上来回踱步,好似在决定什么为难之事,过了一会儿,猛然对旁边的成及道:“成公,杨某有一事相求,还请千万应允。”

那成及自从未杨行密所俘后,虽说杨行密对其十分敬重,优待的很,交谈之时也以成公相称,可他此刻身为楚囚,坐在敌人的明堂之上,耳边尽是敌军将佐夸功庆贺之词,心中的滋味自然难受的紧,入口的酒食也浑然尝不出半点滋味。杨行密在前面长吁短叹了半天,他却在后面自斟自饮,半句话也没有入耳,突然被杨行密的话一激,猛地一激灵才反应过来,险些没出丑。赶紧拱手道:“成某败军之将,杨王所求,本当从命才是。只是末将既然已为钱公之臣,此身已不复为己所有,若是杨王之事有悖于臣子之道的,在下唯有一死,不敢从命。”

成及说话的嗓音极大,这明堂虽然广阔,可众人此时也没有说小话,个个都听得一清二楚,虽说都有些恼怒,可对成及的风骨还是敬佩的紧,许多人也不禁为其安危担心,害怕杨行密酒后一怒伤了他的性命。

“哈,哈。”杨行密听了成及的回答,不怒反而大笑了起来,过了半晌,杨行密走到成及面前道:“董昌之变时,杨某身边将吏失陷与淮南甚多,秦斐,魏约皆我股肱之臣。我所求之事无他,请成公回到杭州后,禀告钱公,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将淮南将吏放归,两家修好,却不知这件事情是否有违你的为臣之道呢?”

成及一直漠然的脸庞终于露出了激动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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