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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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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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奉天虽然心中已有悔意,可毕竟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将胸中的消极情绪排除出去,上前一步,走出行列外,高声道:“某家便是,台州守官何在?我奉镇海军节度大使吕相公之令,宣慰台州,为何不速速开城,清道相迎?”高奉天知道自己显然人少势单,又无外援,若要成事,只要倚仗吕方的威名,所以一开口便先声夺人,想要给对方心中留下一个有恃无恐的印象,以利于后面行事。

城头上那人听的清楚,犹豫了片刻方才答道:“高判官息怒,并非我等胆敢怠慢,实在是因为现在台州并不太平,便是在白昼之中,亦有人当街杀人劫掠,所以我们才紧闭城门以备贼人,待会我等便放下吊篮,接列位进城,再好生侍候便是。”

话音刚落,不一会儿城头上便放下几个大一些的吊篮来,高奉天来到吊篮前,心中一阵犹豫,这一上城,若是对方有了歹意,便再无后路可退,只有死路一条了。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难道还有退路吗?想到这里,他便一咬牙一闭眼,跳入吊篮中坐好。

待到高奉天上得城来,刚刚出得吊篮,只见六七人跪伏在自己面前,服色各不相同,口中喊着:“卑职(末将、小民)拜见镇海军高判官。”最前面的那个身披盔甲,头顶上戴着一顶绯红色的纀头,正是先前那个让自己上城之人。高奉天查看了四周的情况,只见一旁只有二十余个守兵,远处城墙上并无什么人影,此时正是午饭时分,可城内的坊里只有少数有炊烟飘起,显然大半都是空置着的,倒是有许多坊间的空地是被深翻过,显然是准备种植庄稼的。看到这般情况,高奉天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伸手将那为首的汉子扶起,问道:“这位不知怎么称呼,这临海城中的首脑乃是何人,为何还不前来迎接本使。”

那汉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许人,听到高奉天的问话,不由得苦笑道:“在下姓俞名之恒,若说如今这临海城中的首脑,便是在下了吧。”

高奉天闻言不由得一惊,眼前这汉子不过二十许人,看他容貌粗陋,双手粗糙,应该并非是豪门大户,看他身后这六七人,论年岁,看气度,应该都比他要强,为何他这般说,却无人反对呢?高奉天自幼便在寺院中长大,后来传教足迹遍布吴越,其观人之术绝非等闲,寻常人等只要稍微交谈几句,便能将其来历出身猜得个十之八九,如今眼前这俞之恒也不例外。

高奉天想到这里,便朗声问道:“也好,既然你是这临海城中首脑之人,那为何这州府所在之地,盗贼横行,田野不辟,百姓不宁,本使出行之前,吕相公便细细叮嘱过,州府之官,代天牧民,若是所任非人,干系非小。你若不给某家一个理由,待我回杭州之后,定要禀告吕相公,上表朝廷,好生治罪。”他这般做也是一举两得,既可以投石问路,看看这俞之恒的底细,也可以先给眼前诸人一个下马威,好为下一步行止做好准备。

那俞之恒突然被高奉天这般逼问,顿时呆住了,他本不是个口舌便给之人,高奉天所问的问题牵涉的东西又太多,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旁的一名葛衣老人见状赶忙解释道:“高判官息怒,此事也怪不得俞都头。”言罢便细细解释起来,原来台州的原任刺史领州兵出援越州,在石城山一战中战死后,部分溃兵逃回州中,有的逃入山中成为盗贼,还有的便为部分土豪收编,由于原任刺史乃是钱缪的八都兵中的旧部,相对于本地土豪算是“外来户”,于是在这个制衡者消失后,原有的势力平衡便被打破了,强者便互相吞噬,弱者便依附自保,州中顿时战火四起,生灵涂炭。这俞之恒本是原任刺史留在临海城中的一个百人都长,刺史败死后,留在临海城中的州兵鼓噪作乱,在城中烧杀劫掠,这俞之恒便统领自己手下,领着城中百姓四处弹压,那些乱兵号令不一,竟然让他或者斩杀,或者赶出城外。待到平静下来之后,这俞之恒想要找个上官来移交,可无论是长史还是押衙,不是死在乱兵之中,便是不知所踪了,于是城中百姓便推举他为主,让他做了这州府之主。他也知道自己根基浅薄,只是以都头自称。他搜罗散兵,加上城中的丁壮,也有五百余人,要守这么大的临海城自然是守不下的,于是便打定了主意,无论是何人来了,他便老老实实开城投降便是,也免得伤了百姓性命,可几个月下来,盗贼倒是有不少,可来取这临海城的却一个也没有。他派出探子四处一打听,才明白原来四周的土豪经过一番厮杀,弱者都已经被吞并了,剩下的三四家都实力相当,这临海城好歹也是州府所在,城池颇为坚固,若是一时攻打不下,反被一旁的对手抄了老巢可就麻烦了,反正只要能够击败这几个对手,最后临海一座孤城,还不是探囊取物。于是在临海城四周反而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便如同台风眼一般。

听完那葛衣老者的解释,高奉天的脸色和蔼了少许,转身对俞之恒柔声道:“如此说来倒是本使错怪了都头了,待某家回到杭州,一定好生禀告吕相公,定有重赏。”

俞之恒赶紧拜谢,他这些时日呆在这孤城之中,神经实在已经是绷紧到了极点,他本是旧刺史的部属,手下大半都来自钱缪的杭州八都兵,乃是客兵,旧有归乡之意,只是兵力太少,路途又不平静,才困守其中,眼下遇到高奉天这等大官,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尽数卸去,浑身一阵轻松,正准备开口询问镇海军的大兵何时开到,却听到高奉天开口问道:“我一路行来,多有强人出没,既然俞都头军中也有五百兵,为何不出城将其一一讨灭,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却困守城中呢?”

“高判官有所不知。”俞之恒苦笑道:“我手下虽有五百人,可是只有百余人是先前的部下,其余的都是城中征集而来的壮丁和溃兵,只能摆在阵后壮壮声势,济不得事的,便是那百余人,城中作乱之时,财帛已经被抢掠一空,众兵士已经半年没有发酱菜钱、衣赐,末将实在不敢拿这等兵士去上阵厮杀。”

第094章 机锋

“倒是苦了俞都头了,这般情况下,还能维持这番局面,俞都头果然治兵有方呀!”听到俞之恒的回答,高奉天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古以来吃粮当兵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要上阵厮杀,还要开拔钱,酒肉赏赐等等,这俞之恒能够在连衣赐和酱菜钱都没有的情况下维持部属没有解体,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军官了。

听到高奉天的称赞,俞之恒涨红了面孔,他过去不过是管着百余人的小军官罢了,在其眼中,这镇海军节度府中的高判官便是天上的人物一般,得其一赞,便如同登仙一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来:“这孤城之中,大伙儿也无处可去,只要我这做头领的和弟兄们一般吃,一般住,也就行了,倒也没什么学问。”

高奉天知道他眼下手下还不到十个人,对于台州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如同瞎子一般,眼前这个俞之恒一定要小心笼络,抓在手中。反正一开始也已经唱过白脸了,眼下正是唱红脸了,顿时拿出当年在坛上讲经说法的本事来,诸般不要钱的高帽子雨点般的砸了过去,借机不露痕迹的将这临海城内外的诸般情况弄得清楚,那俞之恒当这都头前不过是个种田的农夫,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不一会儿便被砸得晕晕乎乎,觉得眼前这个高判官好似是前世的朋友一般,说不出的可亲,几乎将自己屁股上有几个痣都说了出来。

待到打听明白,饶是高奉天那一张脸皮早已练到水火不侵的地步,笑容还是有点发苦。原来据那俞之恒所说,他在城中空地里种了一些粮食,由于城中百姓大半已经逃散,粮食倒是还够吃,只是兵甲、军械等守城必需之物,是一概没有。这样一来,他先前打算的婴城自守的打算,是肯定不行了,毕竟以现有的城中百姓数量来看,也就勉强在城墙上站上一圈,如果说赏赐的财帛还能用吕方的名义打白条来解决,可没有油脂、兵甲,凭此孤城,如何能抵抗的住赵引弓的虎狼之师。

高奉天强压下心中的沮丧,开始询问俞之恒四周的豪强势力的消息,如果在他们那里也得不到借力的话,说不得也只能放弃台州了,按照一开始的计划,乘船前往温州了。毕竟他虽然立功心切,可并不是不顾自家性命的莽夫。

听到高奉天的问话,俞之恒还是蒙在鼓里,老老实实的一一道明,他身后那个葛衣长老神色也有些怪异了。眼前这个高判官虽然告身、信件都没有问题,身上的官服饰品也是正牌货无疑,可自古有云:“有文事者必有武备。”那吕相公也是乱世里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人物,对刀把子的作用应该是明白的很,既然对台州的形势并不明朗,岂会将自己幕府中的重要僚属派过来,就派了不到十个人的随员,不说一路上的海匪盗贼,便是这些当地的土豪,没有随身强兵弹压,便是诸葛再世,只怕也是被架空耍弄的料,再联系起风传过来的越州武勇都起兵作乱,明州赵引弓也形势不稳,这高判官的行动也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这葛衣老者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疑念,以一个有心人的视角来查看高奉天的言行,立刻便看出了不少疑点,他本是台州土著,与当地土豪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与俞之恒这等赤条条的外来户却是不同,立刻开始考虑如何从这个发现中为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那首先应该做的应该是印证自己的猜测。这老者打定了主意,看准高奉天与俞之恒的说话间隙,上前躬身深深施了一礼,道:“老朽拜见高判官,方才老朽听上官说奉吕相公前来宣慰台州,却有一事不明,如今台州坞堡遍地,无日不战,不知上官以为当如何是好呢?”

俞之恒赶忙介绍道:“这位本是这临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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