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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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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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温强压下心中的圭怒,笑道:“不错,全军出营布阵,今日誓破安贼。”

营外,一队队淮南军从数个营门口鱼贯而出,在排阵使的指挥下分别列阵,在小河的对面,润州军也正在布阵,双方的前锋部队在小河两侧的谷地不断发生小的接触战,都在竭力掩护己方的主力布阵完毕,生命和鲜血都在飞快的流逝着。

钟安平又收紧了一下束甲的腰带,他身上那件鳞甲不但大了些,而且在右胸部缺了一块,他只有尽量将缺口处挪到肋下去,虽然那里也是伤口,可好歹有胳膊挡一下,总比胸口那边无遮无拦的好。虽然先前他竭力将伙伴王四背回了营地,可还是没抢回来他的性命,虽说既然吃上了当兵这碗断头饭,自己这条性命就不算再是自家得了,可此时的他心中还是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

随着一声声的战鼓响起,钟安平开始随着阵型慢步向前移动,淮南军移动的速度并不快,从高空上看下去,可以看到一条黑线开始慢慢的向西移动,很快钟安平便到了河边,一踏入河水,一阵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十一月的江南,虽然没有像河朔那般滴水成冰,可待到钟安平重新登上对岸的河岸,也已经是脸色青灰,牙齿不住打战,两脚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可是不待钟安平重新活动开双脚,后面的鼓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淮南军军阵向前移动的速度迅速变快了,他就如同一具僵尸,被同伴裹挟着向前冲去,几乎是同事,一阵阵箭矢落在淮南军的头顶上,尤其是钟安平所在的左翼,他们正面对的就是丹阳县兵,这些吕方的旧部,足足有七百多名长弓手,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在射出的第一支箭矢落地前再发射五支箭。钟安平的左右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发出惨叫跌倒在地,这些受创者立刻就被后面的同伴踩到在地,发出凄惨的喊声。可是此时冲锋中的淮南军士卒们被急促的鼓声激励,不顾头顶上落下的箭矢,全力向敌军扑去。

在润州军的右翼,长弓手在发射完最后一支箭矢后,开始后退,消失在后面十几个小方阵的间隙中,每个小方阵都是由一都士卒组成(大约50人),待长弓手撤退完毕,那些小方阵后排的士卒立刻补充了上来,将那些空隙填补完毕,形成了一条绵密的战线。都长、伙长等低级军官在战线后面大声的呵斥着,老兵们说着黄|色笑话,嘲笑着身旁的新兵,倒是让那些紧张的新兵放松了少许,先前破常州军一战中,莫邪都士猝死伤了六七百人,虽然伤愈归队了百余人,从丹阳县中又征了五百多壮丁才步卒了缺额,吕方在时像这等经验不够丰富的新兵一般都要集中训练完毕才分入各都,可如今情况不同了,也只能将就了。

钟安平高举手中的长矛,狠狠的从前列士卒的头顶上猛扎下去,同伴们的惨烈伤亡就好像一把火烧红了他的眼睛,他迫切的想要用面前敌人的鲜血来浇熄自己的怒火,可是长矛只是刺中对方盾牌的边缘,被弹开了,他咬紧牙关,准备再刺第二下。突然,刺耳的哨子声响起,敌人的战线后面发出一阵齐喊,随着喊声,莫邪都的士卒们将肩膀靠在盾牌上,一起向前挪了一步,许多对面的淮南军士卒措不及防,被盾牌挤倒,与此同时,莫邪都的兵士们用长矛和短剑从盾牌间隙斜刺出去,顿时淮南军阵中发出一片惨叫声。

第132章 敌我

战线由西南蜿蜒至东北,约有两三里长,双方加起来有接近三万名的士卒在激烈的厮杀着,双方的军士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越过同伴或敌人的尸首,惨叫声、兵器的撞击声、喊杀声汇成了一片,即使在相距战场十余里外也能听得到。

“王将军,我军进攻不利,要派援兵上去吗?”徐温已是没有了主意,他虽然在淮南军中多年,可是这么接近这等数万大军会战的战场还是第一次,眼见得淮南军攻势受阻,润州军借助地势的优势,牢牢的占据了高岗上的有利阵地,就算有少数突上高岗的淮南军,也很快被润州军的反扑所击败,尤其是位于润州军右翼的莫邪都,更是压得对面的淮南军喘不过起来。徐温也知道两军交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淮南军仰攻如果不能突破敌阵,一旦时间长了那股子气泄下来,后果便不堪设想。

“不必!”王茂章那张锅底般的黑脸阴云密布,一双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战局,连眼尾也不扫徐温一下,过了半晌,方才挥手招来一旁听命的校尉道:“令弓弩手做好准备。”

钟安平激烈的喘息着,竭力的挥舞着手中的佩刀,抵挡着敌兵的猛攻,他先前手持的长矛早已折断,眼前的敌人就像一块巨石,位处斜坡下方的自己不管如何用力,也许能够稍微能够向前前进一两步,可是很快又会被赶下来,然后又会以更大的重量压在自己的头上。“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呢?一息,两息?”钟安平觉得自己手握的佩刀越来越重,仿佛整座泰山都已经压到了它的上面,双臂的肌肉仿佛有几千根烧红的钢针在刺一般,刺痛无比。

终于,在淮南军战线的左侧有士卒在敌方的沉重压力下,丢下兵器转身逃走,虽然督战的军官立刻将其砍倒,可是逃跑的人越来越多,汹涌的人潮将任何试图阻拦它的人冲倒带走,还在顽强抵抗的淮南军为了避免被敌兵从侧面包围,也不得不开始向后移动脚步,可是在润州军的猛攻下,很快退却变成了败退,败退变成了溃退,最后溃退变成了逃跑。

“快派援兵吧!要不就来不及了!”徐福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再也顾不得一军主将的体面,跳到王茂章身前喊道。

“派援兵?”王茂章转过脸来,眸子冰冷,他上前一步,粗壮的躯体几乎将徐温撞倒在地,“我军先前投入进攻的有一万六千人以上,润州军最多也就一万二千人,我军人数比他们多三分之一,现在他们缺的不是人数,投入再多的援兵也会被溃兵冲乱队形,缺的是死战到底的决心?来人!”王茂章将被他激烈的言语驳得哑口无言的徐温丢到一旁,径直下令道:“上督战队,传令下去,敢退回那条河的,全部斩杀,妻子没入官府为奴。”

根据王茂章的命令,督战队立刻前进到了河边,少数逃过河的败兵立刻被擒获斩首,督战队们一面将首级示众,一面高声重复着王茂章的命令,在王茂章命令的督促下,淮南军的败兵只好转过身来拼死抵抗,润州军惊讶的发现,虽然面前的敌人的组织和武器(许多人在逃跑的时候将兵器丢弃了)都很缺乏,可是他们面对的抵抗反而更加猛烈了,有经验的润州军军官们立刻指挥着手下收缩队形,他们知道这不过是敌兵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像这样没有组织的疯狂是不可能持久的,很快眼前这些敌军的疯狂就会消耗完激|情和体力,那时候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们斩杀干净。

徐温也看出了,他也顾不得方才王茂章对自己的无视,上前一步低声道:“王将军,眼下虽然既然顶住了贼军的攻势,就可以派援兵了吧?”

王茂章回头看了徐温一眼,目光中带着的一种莫名的疯狂,让徐温不禁打了个冷颤。“不错,该派援兵了!”王茂章笑道:“来人啦,让弓弩手出阵,下令放箭,目标,河边的润州兵!”

徐温的脑袋嗡了一下,几欲昏了过去,他赶紧上前一步,扯住王茂章的胳膊嘶声道:“不可,不能放箭呀!贼兵和我军兵士混杂在一起,若是放箭,岂不会误中我军士卒?”

王茂章回过头来,笑道:“不错,可也能射杀那些润州贼,不是吗?我还有两万的预备队,而安仁义没有那么多,战争不就是比谁胜下来人多的游戏吗?”

徐温的手无力的松开了,王茂章话语中那残酷的逻辑吸去了他全身的力气,的确,战争不就是比谁剩下来活人更多的游戏吗?既然自己这方有数量优势,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王茂章厌恶的甩开了徐温的手,回头对传令的校尉大声重复着自己的命令,很快隐藏在淮南军阵中的弓弩手们走出了队列,在军官们的指挥下,他们张开弓弩,对准正在河边厮杀的双方军士释放了弓弦,一开始是第一排羽箭,然后是第二排,密集的箭矢好像乌云一般,连河边天空上的阳光也暗了起来。

钟安平竭力挥舞着手中的佩刀,这柄佩刀刀刃的三分之一已经折断了,剩下的长度只有两尺不到,他拿着这可怜的武器抵御着面前敌人的进攻,枯竭的体力使得他的脚步踉跄,面前的敌人双眼露出残酷的笑意,显然他已经觉得胜券在握了。这个家伙首先巧妙的挥舞了一下右手的横刀,好像要攻击钟安平的颈子,钟安平下意识的向右跳开躲闪,可是这不过是个虚晃,对手收回了横刀,用长盾的下缘狠狠地撞在了钟安平的腹部,这沉重的一击立刻使得钟安平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那柄断刀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待他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只见敌人高高举起了横刀,正准备一刀将他的首级斩落。

正当钟安平准备闭目待死的时候,突然一只箭矢飞来,直接射穿了那敌兵的咽喉,那人丢下手中的兵器和盾牌,双手捂着伤口处,仿佛这样可以阻止生命的流逝一般,可是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涌了出来,与其一起流出来的还有他的力气和生命,很快他也跪倒在钟安平的面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钟安平,嘴唇不住张合,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似地,可惜被箭矢割断了气管的他只能发出一些奇怪的咕噜声。

钟安平还来不及庆祝自己的好运,便觉得自己后腰一疼,回头一看,却也是中了一箭。可这个方向是后方呀,如何会有箭矢飞来?他勉力转过身来,只见如同飞蝗一般的箭矢在他的四周落了下来,将拼死厮杀的两军将士不分敌我的尽数射杀,惨叫声,诅咒声,箭矢飞过带起的风声交织成一片,仿佛无间地狱一般。这时,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钟安平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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