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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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颤栗-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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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一会儿,右脸肿了,肿得像个大馒头。这该死的东西在临死前把毒针扎进了我的肉里。

可这比起刘刘给我的伤害,实在算不了什么。

事情来得很突然,那天我受公司指派,去一家大酒店搬运器具。

我很卖力地干活,提前完成了任务。坐在角落里休息的时候,我看到了刘刘,她花枝招展地从酒店的大堂里出来,没看见我。

我刚想喊她,那个负责指挥搬运的酒店部门经理却指着她的背影跟一个熟客说话。

“看到了吗,那个水灵的妞,是我们这儿刚来的头牌,怎么样?正点吧?”他一脸的坏笑。

“别是光看不中用。”

“嘿嘿,老兄要是看上,晚上就包她一夜试试,别看她一脸清纯,骨头里可骚出水来。”那个猥琐的经理哈哈笑道。

我在他们的背后,面无人色,他们的话就像无数的针扎在我心头。

“你们在说什么?”我的嘴唇在颤抖。

两个男人朝我看来,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

“怎么,你也瞧上那个妞了?”他们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根本没资格碰这个女人。

我怒气冲天,一拳头砸在那个经理的鼻梁上,他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我打得他们满地乱爬,但仍不解恨,我要打死这两头猪!大堂里乱成一团,直到许多保安拿着橡皮棍冲进来。

这件事的代价,是我两根肋骨骨折,并失去了这份工作。

我躺在床上,胸口疼得要命,刘刘在我身边流着泪,她说,其实我根本不需要这样。

“不,刘刘,别去做那种事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我哀求道。

“可是,我们有能力过得好吗?石头哥,这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别的女人都活得那么好?为什么我不能?”她问我。

我知道,刘刘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纯真的不经世事的乡村姑娘,不再是爱着我的那个刘刘。

我已经无法像当初那样给她保证。在这城市里,我只不过是只蚂蚁,谁都可以把我踩在脚下,如果再稍微用力点,我就会变成一团齑粉。

“但是,刘刘,那种事做不得,答应我,别去做了,好吗?”我仍然求着她。

刘刘终于点了点头,想不到,三个月后,她就跟一个腰包鼓鼓的混蛋跑了,跑得很干净,连根毛都没落下。

过了好几天,我右脸上的红肿丝毫没见消退,反而越来越厉害,连整个头部都大了起来。只好去医院,医生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蜂毒。

“先挂两瓶药吧。”医生头也不抬,开下处方,让我去拿药。

在取药的时候,我碰到一个同乡,他看着我的头,就像看一个怪物。

“石头,你知道吗,你的头肿得那么大,很像一种东西。”他吃惊地说。

“什么东西?”

“石榴。”

我吓了一跳,对着药房的玻璃窗照着,这小子纯粹胡说八道,我的头怎么会像石榴?

“刘刘怎么样了?你们结婚了没?”他问我,这个老乡并不知道她已经跑了。

我没有理他,拿着药瓶往输液厅走。这个多嘴的小子看我不回答,竟铆上了劲,像只狗一样跟着我,打听我和刘刘的事情,因为在村里,我们是公认的一对佳偶。

我把药交给护士。

“把手伸过来。”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护士沉着脸说。

我把右手伸了过去,她用一根橡皮圈扎紧我的小臂,那橡皮圈扎得很紧,好像要把我的血脉都给扎断了,我想象着,如果把这东西扎在头颈上,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人窒死。

这样想着,我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掐我的喉咙。

“坐那边吧!”护士把点滴挂好,松开了橡皮圈。

“哦。”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应道,左手提着盐水瓶,坐到护士指定的位置,把瓶子挂在输液架上。

瓶子里的药水开始一滴一滴注入我的静脉内,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很久没见到刘刘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事?”那小子竟坐到了我身旁,他也挂着针。

我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杀了她?”他突然问。

我的全身都颤了一下,对他怒目而视。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他扮了个鬼脸。

大厅里没几个人挂针,很安静,我似乎听到冰凉的药水顺着静脉嗞嗞流动的声音,虽然还是热天,我却感到越来越寒冷,透骨深寒,禁不住发起抖来。

我的眼前阵阵发黑,想要喊护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全身像鬼压身似的动不了,我看到那个老乡对我阴冷地笑着。

“你挂的是什么药啊?怎么像血一样?”他问。

在模糊的意识中,那瓶水慢慢变成了红色,石榴花一般的红色,接着又变成血紫色。那是一瓶鲜血,触目惊心地沿着长长的输液管急注而下!

我的头在旋转,黑暗里,刘刘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色衣裙向我飘来,在虚空中像一朵风中盛开的石榴花,扑入我的怀抱。

“喂,喂!”我被人推醒了,睁开眼睛,刺目的强光中,那个满脸雀斑的护士在摇我。

“你刚才睡着了?药已经挂好了,可以回去了。”那护士说,一边收着药瓶。

我这才发现,原来诺大的输液厅,只剩下我一个病人。

“他呢?”我问护士。

“谁?”

“那个一直坐在我旁边的病人。”我指了指那小子的位置。

护士诧异地看着我,像见了鬼似的。

“你旁边根本没什么人,从头到尾就你一个人坐这儿。”她说。

我一个人?那他是谁?我想来想去,那个人的脸孔在我脑海里越想越模糊。我感到有一股恶寒从脚底升上来。

艳丽的石榴花终于要谢了,我感到很伤感,下班一回到家里,就搬来小凳子坐在石榴树下,痴痴地看她们在风中一朵朵枯萎掉落。

但花朵根部的子房却日益涨大起来,就像当初我看着刘刘一天一天地发育成熟,用不了多久,她们就要结成果实了。

我禁不住去亲吻那些还很柔软的果蕾,像吻着刘刘的|乳头。

“石头叔,你在做什么?”背后想起一个稚气的声音,一个小孩悄无声息地站在我后面,浑身是泥巴,就像是从地底钻上来的。他是邻居大哥的六岁儿子。

我发现周围人的行为越来越诡异,他们常常在不经意间吓我一跳。

“小孩子,管什么闲屁事?”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小孩一脸恐惧地跑了。

我提起凳子回到屋内,淘米做饭。

每次做饭的时候,我就更加想着刘刘,我想她做的那手可口的家乡菜。现在,我只能就着一碗吃了三天咸菜下饭。

我大口地嚼饭,因为我们这些做体力活的,要补充大量的能量才行,我惟一摄取能量的东西就是米饭,能吃上米饭,我已经很高兴。

突然间,口腔里一阵刺痛,咬到一个硬物,还好像有什么东西刺穿了我的脸颊。

我连忙吐出饭,饭里面掺杂着血和唾沫。我伸手拔出那支深深扎入肉里的东西,顿时遍体生寒。

——是那枚失踪了的针!

一定是刘刘,一定是刘刘放到米里的,她想害死我!这个小表子!

刘刘,刘刘,你出来!你快出来!

我拿着把菜刀,在屋前屋后像条狼狗般转,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他们的表情很木然。

子夜,我又梦到刘刘,她对我幽幽唱着一首莫名其妙的歌:“种什么籽,抽什么苗,开什么花,结什么果……”

石榴花终于结成果了,一颗颗,一粒粒,沉甸甸的挂满了枝头。果子长得异常的诱人,邻居们都来观看,他们说,石头,把果子摘了,给我们尝尝,或者,拿钱买都行。

但我不肯,我一个都不卖,她们是我的,全是我的刘刘。

石榴快要熟透的时候,我把她们摘了下来,一个个摆在饭桌上,排得很整齐,然后用手指头数着,现在,我终于能数清她们了。

那几天,我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数石榴,然后像抚摸刘刘一样抚摸她们,我很高兴。

“石头叔,能不能给我一个石榴吃?”门口又站着那个小屁孩,一脸馋相地盯着我的石榴。

“去去去,让你爸上街给你买。”我沉下脸,推出了他,啪的关上了门。

过了几天,我发现石榴少了一个,肯定是这小孩偷去了,我生气得发抖。

果实脱离了枝干,似乎还在生长,夜静时分,我似乎听得到果实在黑暗里生长的声音。她们在窃窃私语,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她们的个头比刚采集来时更大了,连我的饭桌都排不过,我把最大的几个放在了床上,她们包围着我,陪我睡觉。

然而,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天傍晚,我正在欣赏这些果实,突然听到最大的一颗石榴果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响。原来是石榴过于成熟,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果皮里玉一般白的果粒。

刘刘以前最喜欢吃这种石榴果粒了,她常说,这种颜色可以让她的牙齿保持洁白。

我捧着石榴,眼眶有些湿润。

石榴的裂口很像一张嘴,里面的果粒整齐地排列着,就像两行洁白的牙。

为什么我会想到牙齿?

我渐渐意识到,这并非比喻,那个石榴里,确实长着牙齿,是刘刘的牙!

我遍体生寒,捧着石榴的手颤抖起来。

是刘刘的牙!我没看错,特别是她两只的小虎牙,似乎还留着笑影。我伸出发青的手指,触到牙齿边缘外翻的皮上,一种很不舒服的怪异的感觉从手指端传了过来,这是碰到死肉的感觉。

我的手抖得厉害,鼓起勇气慢慢撕开了那张果皮,青紫色的嘴唇露出来了,鼻子露出来了,眼睛露出来了……

一张熟悉的脸终于出现在眼前,那双眼睛圆睁着,瞳孔散大,无神地盯着我,眼膜充满了血!

——石榴里,竟然长着刘刘的人头!

我啊的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怪物,蹲在地上用手抱住头,尖叫起来。

尖叫过后,我开始发疯似的撕开其他果实,里面全是人头!每一个果实里包裹的,都是刘刘的头!满房间都是!

她们的表情各异,但都好像僵在那儿,她们全是死人的头!我害怕得全身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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