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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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妆-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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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伊耀原本对今天的事情很不满意,可是她这么说话,却叫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他说什么她都顶嘴,说什么她都站理,想到这儿,他舒眉展颜道:“米常有理。”

米雅笑了笑,仍不理他。

她有点憔悴,是一晚上没睡么?欧阳伊耀看着她的侧脸沉吟,久久没在说话。

车子转了几个弯,大约是快到帅府了,米雅把心里的话反反复复掂量了好久,扭过脸儿去正打算说,却发现他又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心中如有人架了一辆大车轰隆隆的碾过,又酸又疼,于是话到嘴边儿又变成了:“怎么了?”

他不答,也把脸转向窗外看着。车厢里极其安静,只听到低沉的机械的轰鸣。与人的耳膜发生共鸣,震得米雅的心里惴惴的难过。

末了,他终于说了一句:“你婆家的事我都知道,事情不像想象中那样坏,不急着解决,在家多住些时日,顺便去西山的别墅看看父亲罢。”

她的心这才静了下来,温温婉婉的“嗯”了一声儿。

哪知道车子在帅府前停了,他下车前又深深看她一眼,别有深意的教训道:“对不熟的人少欠人情,一个女儿家的,这点儿东西都不懂吗?白教你了。”

☆、心灰意冷

她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有欠有还,这个世界才公平。

难道她不知道偿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么?但是她却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只不过短短的两日,她便有所察觉,至少在这件事上,哥哥是不打算帮忙的,他做事当然也有他的理由,米雅习惯了,他不说,她便不问。

“便是要我还又有什么。”她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说:“若我万般的不愿意,还能让别人用‘人情’二字绑架了去?”

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些许戏谑的成分,欧阳伊耀顿住脚步,回头,正对上她的眼睛,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调皮的神色,瞧见他看过来,就故意的掀起眉毛别开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么不符合礼教纲常的话,也就只有她能说的出口了。

“谁像你这样子?”他佯装生气。

“要我像谁?”她不示弱

“无赖。”他笑了,毫不避讳的评论后转头继续往里走,管家慌忙的上前问安,接过欧阳伊耀的手里的大衣放在小丫鬟的手中,他侧身站着想了想,又瞥了在后头磨磨蹭蹭的她一眼道:“也聪明。”

魏静姝就坐在前厅等着他们,干巴巴的瞧着自己的丈夫,对着一个自己无比讨厌的女人露出在人前从未有过的微笑,她才不过出现了两天而已,她竟然可以从丈夫的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他,似真实的人一般,有笑有怒。

米雅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抬头就遇到魏静姝审视的眼睛,其实她是真的美,有着大家闺秀般的端庄洁净,乌黑的发髻高高的盘起,细碎好看的绢花一路从头顶细细密密的插下来,耳际的碧玉坠子如凝结的水珠,翠色欲滴,轻微的打晃,看着她的眼神虽然是极致的厌恶,可是一转移到欧阳伊耀的脸上,立刻变得温润而忧伤。她今天穿了一件新式剪裁的织锦旗袍,领口、袖头和掖襟上加上了几道彩色牙子盘滚,开省收腰,勾勒出美好的身形,旗袍下方还用细致的丝线勾勒出盛放的牡丹,衬得人金贵非常。

如此的盛装打扮,气势汹汹,大约是真的用了心,米雅想到这里,倒扯开唇角对她笑了笑,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嫂嫂。”

这始料未及的示好让魏静姝明显的一怔,可是那种笑总让她觉得别有用心,她没有回答,赌气似的轻轻的偏过头去,只对着欧阳伊耀道:“您回来了。”

这样敏感的场面,欧阳伊耀当然有所察觉,他本想要说话,隔着魏静姝就看到米雅对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便终于将那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那一眼,魏静姝清清楚楚的看在眼睛里,她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顶聪明的人,却不为何,对他们这样隐秘的交流一看就透,又或者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那种眉目流转之间的情谊,已经不是谁人可以阻止,谁人可以控制。就像是秋天干燥的草原上,零星的火苗,只要看见便能够知道,它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燎原,缺乏的只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想到这里,魏静姝的心就像是掉进了一片漆黑的夜里,一丁点儿的希望都看不到,一丁点儿都没有。

属于她的这场棋,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

☆、秋后算账

江宁·沈宅

吕明月解了头发坐在镜前,乌黑的发丝被手指笼了全数放在左胸前,柔软的发丝拂过露在丝绸质地的内衫外的颈窝处,痒痒的。她觉得舒服,微微一笑,古色古香的铜镜便映出她温婉的脸。

“她被老太太叫去了少爷的书房,这下她可惨啦,主子你瞧,即便是要找她算账,老太太都不愿意让她踏进园子半步,啧啧,这还真是……”兰珠一边娴熟的为主子铺床,一边同她说着闲话。

“你都瞧见了?”吕明月从镜子里看着她,此刻的兰珠正跪在床上,利落的抖着被子,大红的锦被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被她这么抻着,那一龙一凤似要飞起来,在空中纠缠。

“没有,这种时候,我怎么也要懂得避这个嫌呀。”兰珠铺好床,走下来,朝她走过去。最后立定在明月的身后,从她手里接过梳子,缓缓的梳着一缕缕的青丝。

明月瞥了她一眼,抬起手指放在唇边笑道:“你这个丫头,倒是伶俐。”

她这么说,兰珠的心里似有一种郁结纾解的快感,于是得意洋洋的道:“还是主子英明,再说了咱们忍辱负重是为了什么,怎么能凭白的让她占了便宜去?”

这句话,莫名的就让明月揪了心。她的垂在侧面的手,下意识的抚上她的小腹。那个似小鱼一般会在她肚子里轻轻的吐着水泡的小生命,就那样,没有了。

不是不心痛的吧。

兰珠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声音立刻低了,小心翼翼的隔着镜子看她的脸色,轻轻的唤着:“主子……”

明月摆摆手,意兴阑珊的道:“知道就成了,到人前可别说漏嘴。”

“那是自然啦。”兰珠嘻嘻的笑:“这一点,主子您还不放心我吗?”

“你哟,”明月收回目光端详着镜中的容颜,半晌抚着脸道:“我是不是变丑了。”

****

漆黑的晚上,夜风渐起,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秀红提着灯走在秦紫鸢前头,回廊一路蜿蜒逶迤,那昏黄|色的微弱的灯光照亮前面的路。

这不是通向老太太房里的路,这条道路她再熟悉不过了,它只通向一个地方——丞文的书房,事到如今,她依然是这个家里备受鄙夷的人,甚至连厨房的丫头都比她来的矜贵。那个跑来求药的吕明月,在得偿所愿之后似乎将这段记忆遗忘了。当她知道,沈家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就在那样的深夜里不明不白的死去,知道真相的她,竟然不自觉在唇角开出一朵花来。

这崇尚礼仪,自谓儒商的沈家又比那堂子里干净多少?

精致恢弘的大宅子,才是最好的遮掩,藏污纳垢,无所不能。

只是今日,秀红的突然到来让她的心里隐隐的觉得发生了什么,然而,即便她只是一个丫头的身份也不愿意同她多讲半句话,在与世隔绝的梅园里,她像是被人遗忘了一千年那么久。

也罢,她来这个家,本就是为了图个清静。

丞文的书房是沈宅距离梅园最近的地方,门半掩着,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微弱的烛光从里面星星点点的透出来,看在紫鸢的眼中,竟比漆黑的夜更可怖了。秀红站在门外轻声回禀了,里面隐隐约约“嗯”了一声,秀红便回过头对秦紫鸢道:“老太太请你进去。”

语气冷的像是寒天里池子里三尺的冰层,甚至连个称呼都没有。

秦紫鸢心里憋了口气,使劲推开门,书房里扑面而来一股异味,隔世的烟尘和脂粉香混着檀香珠子淡淡的气息,让她心中一凛,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

☆、前尘往事

这是秦紫鸢第一次见着沈老太太,那一年丞文从江宁到北地去做生意,在碎香楼里豢养了她。后来他要走了,她在大雪天穿着单薄的衣裳跑到大街上堵着丞文的去路,她知道,那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离开那个花花世界,找到自己最终的归宿。

丞文并是不她遇到最大方的恩客,但是却有着可让任她掌握的特质,他盲目自大、自认为重情义,耳朵根子软,激将法对他而言永远管用。

他说过愿意娶她回家,那么她就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让他言出必行。可是轿子到了江宁沈家,那扇门却并不愿意为她开启。老太太听说丞文在外许久不但没有做成一单生意,花光了所有的钱,最后居然还带了一个妓。女回来,勃然大怒,几乎要将他逐出家门。

在沈家的郊外的别院,秦紫鸢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她比任何人都守得住那份寂寞,执着的等待着一个书香门第的接受,终于她等到了一个机会。

她,怀孕了。

孩子两岁生日的那天,一直盼着沈家有后的老太太不得已,做出了让步。可是她允许她进入沈家的条件苛刻到极致,将孩子要交给大房的婉莹抚养,并终生不能同自己的孩子相认。

她并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包的住火焰的纸头,于是她咬牙答应。她在赌,赌自己可以比这个老怪物活得更长久。

在夜色的掩盖下,她被一顶小轿子送至从沈家的后门,老太太甚至不允许丞文来接她,那一刻心里像是有一条毒蛇在攀爬,吐着长长的信子,好几次她在梅园死一般寂静的深夜里,睡不着觉,都忍不住拿了藏在床下的刀,在灯下反复的看着,想着有一日能够插入那颗冰冷的心脏。

她一直想方设法去看孩子,可是老太太显然对她早已防范,沈家那么大,她连孩子的哭声都听不到。

直到有一天,沈家到处挂了白色的灯笼,她欢喜了好久,以为是老太太去了,等来的确实自己的孩子夭折的消息。

此刻,刽子手就在眼前,只见她端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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