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言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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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言十八-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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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来,皇上不曾冷落她,偏偏她的肚子无法替她争一口气。
  “这婴孩的亲娘呢?皇上何不召她入宫,纳她为妃?”后宫的管理与皇室血脉的留存亦是皇后之职。
  她知晓自己并非心胸宽大不知嫉妒、吃醋为何的女子,她只是尽量做好皇后之责以报皇上封她为后之恩。
  “她不愿入宫。”皇上望着婴孩的脸庞。说也奇怪,这婴孩既像他,也像“她”。
  “不愿入宫?”皇后愣了下。
  民间女子能得皇上宠幸并产下龙子,这是何等光耀之事,不但家门生辉,身分也不可同日而语,怎么会……
  “她说,她只是平凡的乡野女子,过不惯宫里的生活。”似乎看出了皇后的困惑,皇上开口了。“能为朕产下皇子,今生足已。她别无所求,只求皇子能平安长大,为国家社稷尽心尽力。”
  世间真有此等女子?皇后感佩一笑。
  倘若平凡的乡野女子都能有如此胸襟,那贵为皇后的她可不能被比下去。
  “皇上替婴孩命名了?”皇后伸手接过婴孩,温柔地哄着。
  “皇。”皇上说了一个字。“单名皇。”他望着皇后。“朕相信在皇后的照料养育之下,此儿必为人中之皇。”
  “皇甫皇……”皇后轻声念着婴孩的名,不料婴孩似乎听得懂似地咯咯笑了,那天真无邪的模样激起了皇后的母爱,让她不由得跟着漾开笑容。“从今而后,你便是本宫之子,皇甫王朝的二皇子。”
  “皇上说的没错,皇儿的确是人中之皇,是不可多得的治世人才。”司马甄望着眼前的神主牌位,将思绪自回忆中抽回。“皇上的错在于封了臣妾为后,让臣妾有了皇儿之后又有了逸儿。”她将目光移自一旁写着皇甫逸的牌位上,笑得凄恻。
  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吧。
  让她以代罪之身活在人间,受尽良心的谴责与愧疚的鞭笞。
  “太后娘娘!”一名服侍宫女在门外唤得急切。
  “何事如此慌张?”从跪坐的蒲团上起身,司马甄收起佛经,摆放回供奉的神桌上。
  “皇上来了。”
  “皇上?”司马甄脸色一变。“在哪?”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他不曾踏入“西霞宫”一步,如今怎会亲自到此?
  “恐怕已至──”宫女的声音戛然中断,因她身旁不知何时已站着一名一身紫衣的男子。
  男子没开口,只以眼神示意宫女将门推开。那如同冰刃般的眸,吓得宫女几乎软脚。
  “说话啊,皇上在哪?”司马甄自佛堂走出,脚步有些急促。
  “母后如此匆忙,是思念儿臣,急着想见儿臣?还是急着逃离儿臣?”皇甫皇双手负于后,眸中所现尽是冷寒。
  十多年不见,如今的他已是一国之君,那慑人的威仪、傲然的气度更胜前朝皇上。
  她仰首望他,明知会于他眼中瞧见理所当然的恨意与鄙夷,她仍是坚强地抬头。
  “逃?”皇上的用字让她觉得好笑。“天下之大,却全是皇上的天下,哀家要逃去哪?哀家又何需逃?”
  “母后可忘了儿臣的『提醒』?”她眸中的坦然让皇甫皇心中起疑。
  “皇上十多年来不曾闻问,哀家老了,记忆差了,不明白皇上所指。”曾经身为一国之母的骄傲不容她矮下身段,即使她曾犯下足以祸连九族之罪。
  “看来十多年后,母后的铁石心肠已变成蛇蝎心肠了,一百五十条人命对母后而言已经如蝼蚁。”
  “不曾踏出西霞宫一步的哀家,不明白皇上之意。”她死不足惜,但她不愿家族之人受她牵连,因而才茍延残喘地活着。
  哼的一声,皇甫皇笑得冷酷。“不曾踏出西霞宫一步的母后,怎会出现在儿臣寝宫?怎会前来恭贺儿臣纳了妃?又怎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陷害儿臣的妃?”
  “皇上若要哀家死,根本不需要另外替哀家找罪名。”她早已万死不足以弥补她的罪。“西霞宫里全是皇上安排的人,就算哀家找死地想出去,也难以办到吧。”
  第8章(2)
  确实是如此。皇甫皇瞪视着太后的眼,眨也不眨一下。
  但福安与宫廷护卫所见之人确实是太后,所见之令牌也确实为太后所有,怎么回事?
  心中念头一闪,他问:“先皇赐给母后随意进出宫的令牌呢?”
  “那种用不着的东西早就不知道搁哪去了。”出宫即死的她,要令牌何用?
  “是吗?”皇甫皇勾起了唇。“儿臣劝母后,为了母后的家族,母后最好想起那令牌给谁了。”他望了设置于屋内的佛堂一眼。“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却想得到神佛庇佑,岂不可笑?”
  “哀家烧香拜佛并非为了自己。”她只是单纯的希望死去之人能获得佛祖的福荫。
  “那是为了因母后而忧愤成疾的父皇?或是因母后之命而惨死于刺客手中的皇兄?还是意外落马、却让母后拿来当杀人借口的皇弟?”当年命大活下来的他,绝不会忘了自刺客怀中掉落的令牌模样。
  一个黑檀木上刻着“后”字的令牌、为了让母后可以随意进入“东凤宫”探望他与逸弟的令牌。
  “都是。”司马甄无法否认,惨白的脸上有强忍的泪。“哀家便是如此可怕之人,留着哀家不死,将是皇上的祸患。”
  “母后罪孽深重。死对母后而言,太痛快了,儿臣可不想让母后如愿。”皇上走进佛堂,望着里头供奉的神佛与神主牌位,眼神复杂难测。“明日,儿臣会派人送母后出西霞宫。”
  她诧异地望向他,因他眸中的狠绝而大惊。
  “出了这儿,母后想去哪都成,不过记得帮儿臣传话。”
  “传话给谁?”她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大到连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三日。三日内于大殿广场前负荆请罪之叛臣,儿臣可从轻发落。”他看着眼前佛像,神情含笑。“三日后,儿臣将亲自领兵将叛国者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皇上?!”司马甄的心大大地震了一下,眼前皇上是说真的!
  衣袖一甩,皇甫皇步出佛堂。“至于母后该传话给谁,母后心里比谁都清楚。”
  皇上离开了,徒留下满室的肃杀之气。
  她软下脚呆坐于地,尽管已用尽力气环抱着自己,都无法止……
  “皇上!”万十八自床上惊坐而起,仓皇的脸上冷汗涔涔。
  “没事了。”在她尚分不清身在何处时,皇上已将她紧拥入怀。“你作恶梦了。”
  鼻端嗅闻着那熟悉的熏香气息,身躯依偎着宽厚的温暖胸膛,她的心渐渐沉淀,也渐渐清明了许多。
  “皇上。”她倏然伸手环上他的腰背,深深汲取独属于她的温柔。
  是梦吗?皇上安抚她的话令她感到困惑。
  若是梦,真是一场可怕的恶梦。但若非梦呢?
  她松开环抱他的手,仰首望着眼前的他。眼前的他,俊美依旧、惑人依旧,平静一如往常的悠然神态,让她瞧不出端倪。
  “皇上。”她轻声唤着,放软的嗓音较平时多了分柔媚。“皇上可知梦中的十八对皇上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回应着她,心中所思却是该如何才能瞒过她。
  “梦中,十八握着匕首追杀皇上。”她凝神望他,不敢漏看一眼。
  皇上闻言低声轻笑。“这果真是一场恶梦,不是吗?”他伸手捏捏她的颊。“会痛吗?”
  “嗯。”点了下头,她着迷于他脸上的宠溺神情。
  “这表示你已从恶梦中惊醒了。”就着衣袖,他替她拭着额际冷汗。“你的衣裳汗湿了,吾让堂红进来帮你更衣。”时序已入冬,不换下衣裳会着凉的。
  皇上的关怀体贴让她娇羞地垂下眸,因而见着了他缠着白布条的手,也听清楚了他方才说的话。
  手一动,她握上他受伤的手,不敢太过用力,却也让皇上无法及时藏起。
  “与堂玄练剑时不小心划伤的,别担心。”皇上拍拍她的手,说得轻描淡写。
  是吗?她自问着。
  尽管不愿,她仍是仔细回想着被皇上称之为梦的所有细节,并诧异着皇上方才的自称。
  “吾”这个字,自从皇上登基为王之后便不曾如此自称过,为何此时又如此称呼自己?
  “杀了自称为『朕』的男子。”
  突然跃出脑海的话让她惊慌得伸手掩口。她记得这句话!梦中的她确实如此说过。
  不是梦!不是梦!
  原来,她真的想杀了皇上,她真的是那该死之人!
  “十八,怎……”
  “不!”万十八大喊一声,不但推开皇上伸向她的手,还迅速自床上一跃而下,躲到最边远的角落。“皇上骗十八。”她将手藏在身后,紧紧交握。
  “何事骗你?”皇上走下床来,力持镇定。
  还是让她察觉了吗?
  “那根本不是梦。”她不断往后退,直到身子贴靠上墙壁。
  她想起来了,皇上那受伤的手全是为了她,只为了替她挡下她刺向自己心窝的匕首。
  “那又如何?”皇上霸道地开口。“吾仍是好端端地在你面前。”
  “十八罪该万死。”她颤抖的说着自己的罪过。
  这样的她,怎可待在皇上身边?怎可厚颜无耻地继续留下?
  “是吗?”皇上闻言,怒气于眉间闪现而后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嘲讽的浅笑。“原来你之前对吾之承诺全是假的。”
  他的话令她怔忡。“十八对皇上的承诺?”
  “是。”皇上说着又向她靠近几步,。“你不是答应过,除非吾不要你,否则你绝不离开吾身边?”
  啊!万十八心下一震,似有所悟地回想着之前自己对皇上的承诺,一抹含泪的微笑终于浮上她的颊。“十八不是这么说的。”
  “当朕的大纳言绝非轻松差事,大纳言可得想清楚了。”登基一年后的某日,他突如其来的询问令万十八蹙起双眉。
  “臣继任第十八代的大纳言可不是为了轻松度日。”她从不曾如此想过,也不愿如此过日子。
  “那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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