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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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茶-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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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不信你试试。无缺把手伸过来,热乎乎的,而我的手冰凉彻骨。
  输液室的门被风吹得一阵开合,我从磨砂玻璃上看到一双委琐而复杂的眼睛,熟悉得让我不寒而栗,那是赵赵吗?的确是赵赵!那双一直盯着我们的眼睛终于清晰起来。我浑身的细胞都紧张地张开了,我把头重新倚到无缺的肩头上,那双眼不见了。
  39、危险的游戏
  回来给妮妮吃了几天粥和咸菜,果然好了。小孩子不藏病,又开始上窜下蹦,而且吵着周六要去喂鸽子、放风筝。电话里跟无缺一说,他便表现出很不耐烦的腔调,说是不是太招摇了。联想起他在医院里的举动,当着那么些人的面不肯背妮妮,我便无奈地扣上电话。男人的面子问题,我总是想不透。无缺大概也听出我扣电话的声音不够动听,便又打回来说,明天能不能不出去了,他想吃虾仁饺子,如果没有鲜虾,去买根鲜海带回来凉拌吃也行,我懒懒地说好吧。我想我成了什么,充其量是他脚上的拖鞋,舒服是舒服,家里穿穿也就罢了,登不上大雅之堂。突然觉得,这份感情因为跨不过离婚未婚的面子问题,总与正常的爱情拧着。
  这么一想,外面竟“滴答滴答”下起雨来,打在湖篮色的遮阳棚上,“噼哩啪啦”很夸张。
  今年的雨季来得早,要么暴风骤雨,要么阴霾满天,天是灰的,地是湿的,空气是潮的,人的心是沉重的。在这样的雨季,多少恩恩怨怨的往事,多少迷迷茫茫的未来,都恰似暴涨的河水,浑浊猛烈,打着漩,是什么都没有的那种空白,是什么都有的那种浑和闷。我百无聊赖,多愁善感。
  没想到第二天清晨,一开门竟然雨过天晴,天一下子热起来,有了初夏的味道。
  妮妮兴高采烈地穿好衣服,盘算着去哪里玩。正说着,无缺居然来了,穿着运动装、旅游鞋,全副武装。
  我说你不是不去吗?他说不如这样吧,找片没人的海边,去钓鱼。我不想勉强他,很想告诉他,如果一辈子总找无人的地方去,真是没有这个必要。这样想着,一走神,却说了句:
  “只不过是双拖鞋,穿不出门。”
  “什么?”无缺莫名其妙,见我呆呆地没有反应,迟疑地脱下自己的运动鞋,换上拖鞋看着我。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堆起笑容说:“算了吧,不出去啦,在家里玩不是更好。”
  “不嘛!就是要出去!”妮妮拉着无缺的胳膊把身子扭来扭去,俨然找到了同伙,还要编出个很科学的理由说服我:
  “叔叔说,出去玩接接地气,春天小孩长得快。”她把“叔叔说”说得很郑重,近来总是这样,一遇到拗不过我的事就把“叔叔说”搬出来,还真是逢凶化吉,屡试不爽。
  无缺看出了我的不快,就蹲下来,拉着妮妮两只胳膊,很神秘地说:“想不想一起玩炮打魔鬼城?”
  “哦!太好了!”妮妮还没等他说完,就举着两只胳膊跳起来,几步就跑回屋里,拖出个硕大的纸箱。多米诺骨牌,我的眼一亮。妮妮昨晚摆得一塌糊涂,妮妮的救兵来了,无缺也真是费尽心机,只有他才有脑子想办法两全其美,我自叹弗如。
  “哗啦啦!”妮妮把上千块骨牌倒了一地,花花绿绿,我一看就眼晕。但无缺很耐心地趴在地上,和妮妮搭小桥,过隧道,支飞机大炮,我站在旁边,根本插不上手,反而显得多余,就一头扎回厨房,一边剁肉一边想心事。
  呆呆地想,我剁肉剁虾是为什么?我要包饺子,把我的爱都包进皮里,让我爱的人把这份爱情一口一口吃进去。让妮妮茁壮成长,让无缺变成山东大汉,这是我的目的。
  可这份爱情的目的是什么?我要把无缺变成我的丈夫,变成妮妮的爸爸,有可能吗?而无缺想干什么?他的目的在哪里?几个月后他要离开这里,然后父母把预订好的新娘给他邮寄过去,云居对他意义何在?……我的大脑在飞速转动,我的手握着菜刀,重重地剁到菜板上,留海上的几缕头发便随着震动滑下来挡住了视线。
  我这是干什么?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包括思维。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是在把爱情当饭吃,真是自寻烦恼。管它呢!我找了个夹子把头发往后一别,眼前立刻清爽起来。
  剁肉的节奏一下子轻松无比,无缺和妮妮在阳台上修多米诺工程,我在厨房里摆饺子大阵,饺子还没下锅,就听妮妮和无缺在阳台叫得惊天地动:
  “快来快来,太好了!太好了!”
  观众只有我一个,值得这么郑重,我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
  一出门便钉在那里,我目瞪口呆。看地上,上山下坡,直角拐转,迷宫连迷宫,机关套机关,战场铺了足有二十多个平方。妮妮蹲在一角,无缺蹲在另一角,紧张地向妮妮喊:“准备好了?”
  “好了!长官!”妮妮像回口令一样地郑重,又看了看我,激动地大叫:
  “千万别闭眼!”
  “开炮!”无缺下令。
  妮妮按动机关,“嗵”地一声,一颗蓝色小炮弹从炮膛里冲出去,正打到魔鬼的脸上,绿鬼应声倒地,刹那间排山倒海,骨牌一张一张地依次向前倒,穿山洞,过小桥,走隧道,足有五分钟,终于到了无缺那个目的地。最后一块骨牌一倒,无缺眼前的小飞机嗖地就飞向空中,带着尖利的哨声向我飞来,我的身子往后一退,一把接住。
  “咿嗳!成功了!”妮妮先跳起来,无缺也站起来说,1千零17块,真是破纪录,破纪录。
  我蹲下来,低头端详着那个完美的战场,可惜地感叹:
  “真是的,摆了一上午,几分钟就摧毁了,这么不堪一击,可惜!可惜!”
  “有啥可惜的,要的就是这个过程。修这个城堡是为了摧毁这个城堡,重在过程,如果要成功,就要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无缺认真地说。
  “那最后还不是一颗炮弹,瞬时就功亏一篑。”我望着倒地的一大堆骨牌,只管惋惜地摇头。
  突然发现,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也像这个巨大的多米诺工程,一颗炮弹就可以一败千里,脆弱得不堪一击,这真是个危险的游戏。我手里抓着那个小飞机若有所思,我怀疑在云居进行的这个“二道茶爱情实验”亦或“爱情游戏”,是否也如多米诺效应,不禁下意识地望了望天空。我惶恐地等待着天上飞来的炸弹。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如履薄冰,我要水落石出,我想。
  晚上,无缺在卫生间里“哗啦哗啦”地洗澡,妮妮早早就要睡觉,也许和无缺下围棋下得太累,连电视也不看了,搂着她的芭比,一会儿就“呼呼”大睡。
  炉上的水壶“呜呜”响了,我冲了一大壶茶。这些碎叶子,说它是茶真是冤枉它,再浓也绝对不会睡不着觉,说它不是茶,又委屈了它,清澈见影,涤荡心脑,真是奇妙。学无缺的样子把头道茶倒了,又沏了一壶,无缺头发湿淋淋地洗完出来了。
  “真得喝茶,吃了咸鱼渴得要命。”无缺自己倒了一大杯,坐在床沿上想打开电视。我说,慢着,有话要说。无缺“嘿嘿”一笑说,怎么又想吓唬我,现在我可不怕了。我一点也不想笑,我说:“咱们……”,又觉得太绕弯子,就单刀直入地问: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无缺吹着热气,喝了口茶说,我就知道你这几天老捉摸这件事,你的眼神你的举动,你装出来的笑容,都画着这个问号,我当然能看出来。
  他说,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个梦想,我要当一个金庸那样的作家,捕捉老百姓最普通的生活,然后以一种游戏的方式写出来。但是,我却阴差阳错学了理科,一直为各种考试而努力。读硕士的时候,我爱上一个在新疆长大的女孩子,她满身激|情,诗情万丈,是我们学校中文系大四的才女,她那么主动大胆,把我弄得应接不暇。后来,这个女孩却被学校开除了。她怀孕了,有两个男生同时承认孩子是他的。我从那时候起对有才气的女孩既敬又怕,很想知道她们的生活她们的思想。而你正是我想了解的目标,你身上有很多东西你自己不注意,而我却很在意。
  “就像这杯茶,你说你是茶,其实茶也有很多种,什么铁观音,西湖龙井,云南沱茶,碧螺春,毛峰,菊花茶,八宝茶……数也数不清。我是南方长大的,我懂,品质绝对不一样。而你,就是这种特殊的茶,耐冲,味道足,不变色,不会让人晚上睡不着觉,却一样明目醒脑,与众不同,我喜欢。”
  “别把喜欢老挂嘴上,你把这份感情藏着掖着,像做贼,对我,这不公平。”我不满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放心,付出这么多。”无缺问。
  “我去调查过你,当然放心。”我一时被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自己兜了底。
  “什么?”无缺心惊肉跳。
  “怕什么?如果不调查清楚,对你能这么死心蹋地?”我心怀鬼胎望着他说。
  “什么?你这个小妖精,你竟然敢暗箱操作,也不告诉我。”无缺放下茶杯,一下子跳起来。
  “如果你再想一想,雪后那天你们学院的党委书记把你叫了去,问了些稀奇古怪的话,办公室里是不是有个戴黑毛线帽的小老太太躲在一张报纸后面,拿眼测量你?”我憋着,怕笑出声。
  “是……你?”无缺一下子想起来,张口结舌。
  “哈哈!哈哈!”我笑得直不起腰来,如果我再告诉他,党委书记是我姑姑的同学,那些问题都是我设计的,无缺说不定要抱头鼠窜,一气窜到埃塞俄比亚。
  无缺没窜出去,却窜过来,一下子抓住我的肩膀。隐隐地,一股柠檬香皂味袭来,在柔柔的台灯照耀下,混和成一种爱情的味道,海浪一样地涌来。
  无缺把我揽在胸前,我听得见他“咚咚”的心跳声,像冲锋的号角,彼此感受着心灵的震颤,我的双臂渐渐从他的腋下环过去,爱情已经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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