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决定可是非同小可,因为俱乐部全依赖他的脱衣舞表演来留住客人,他决定今天不表演,等候的观众若一发飙,不消十分钟,俱乐部可能会变成断垣残壁,为了避免这个景况的发生,吴永光千拜托万拜托,只差没跪下磕头,喊他一声“祖宗爷爷”了。
查克只说了一句,不让他请假,他宁可毁约赔钱了事,以后他的表演就成了绝响,有钱也看不到。吴永光权衡两者轻重,了钱事小,只怕以后俱乐部的名声扫地,再多钱也补不回来,只好忍痛咬牙让他暂停表演一次。
由于吴永光的点头同意,所以他现在才会出现在南台湾,虽然他在台湾也居住了满长的时间,但活动范围多限于台湾北部,所以他只好靠着向秀亚打听来的消息在陌生的市镇寻找他的珠子。
拿着秀亚写给他的一张纸条,上面是写着瑾琛在凤山亲戚的住址,计程车只能送他到某个路口,剩下的路就得用步行的,幸好路人和店家都很热心,纷纷指点他该往哪里走,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一家。
当他一看他的目的地挂着喜幛,好像是在办喜事,而且外面巷道还搭起塑胶篷子,像准备大宴宾客。
他明白这是台湾民间结婚宴客的一种习俗,他心一惊,不会是瑾琛偷偷瞒着他,一个人南下结婚去了。
他拉住一个在附近玩耍的小男孩,试探地问道:“小弟弟,你认不认识潘瑾琛?”
小男孩显然是被他一口流利的国语吓到,他张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往里头喊:“阿妈,有一个会说国语的‘阿多啊’要找阿琛姐姐,阿妈……”
从屋子里走出一个矮胖的老妇人,查克从她花白的头发及皱纹研判,她可能有七十岁了,年老的阿妈却很好客。“哎哟,真是一个‘阿多啊’,你是咱阿琛的谁啊?”老阿妈一看笑得很可爱迷人的查克就很喜欢。
“我是她朋友,从台北到这里来找她。”查克很老实地回答,他身边围了一群好奇的小朋友。
“阿琛也真是的,请一位朋友来吃她表哥的喜酒,也不先讲,实在哟,不懂事,你叫什么名字?”老阿妈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为了配合她,查克还必须弯下腰,老阿妈才摸得到。“头发金金的,还很好摸呢!”
“阿妈,我叫查克。”连旁边的小朋友都摸了一把,这下他的头发真要变成名副其实的稻草了。
“还会叫我阿妈喔!嘴甜人也帅咧,你叫查寇喔!”可见老阿妈很中意他,还摸摸他的手。
“阿妈,是查克。”他再解释一次。
“查──寇,都一样哪,我跟你讲,咱阿琛她去那边,她说要走一走,走到现在半个小时了,还走不回来,你去找找,顺便带她回来,六点半要开席了,客人都要来了,她再不回来,只剩下吃‘菜尾’的份,查寇,你也要留下来吃喜酒喔!”老阿妈跟他比个方向,然后重复地叮咛他。
“阿妈,我现在去找她回来。”他急急地往老阿妈比的方向走去。
“真正是大帅哥,跟外国电影的男主角一样。”老阿妈人老心不老,叨叨念了几句,又转身去张罗其他事。
回去之后,绝对要打她的小屁股一顿。
他南北寻人得满头大汗,花钱费心思耗体力,她竟然一派悠游自得的独自欣赏夕阳将落的自然美景。
她如此独乐乐也,他可不同意。
轻轻绕到她身后,一身暖暖冬阳笼罩的孤独美人仍然没有察觉身后一对蓝眼睛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
唉,独自散步欣赏落日之美实在是太寂寞了,总要习惯寂寞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才行,瑾琛凝望着煦和灿烂的片片云彩,纵有千情万绪但与谁人说?
“你很差劲,抛下我一个人独自在这儿欣赏自然美景,也不通知一下,你真不够意思。”查克开口,真的就让瑾琛吓得跳起来,她一转头,看到查克竟站在她身后。
她曾拟想查克伴她品尝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情致的情形,而此时,模拟变实境,查克真的出现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你应该是在前往俱乐部的路上啊!”乍见查克的惊奇被喜孜孜的甜蜜盖过了。
“谁叫我的保姆擅离职守,不好好照顾我,害我表演情绪没了,还要南下千里寻母,我的工作损失、精神赔偿,你准备怎么付?”他先吓吓她以示薄惩。
“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自动跷班来找我的。”想起俱乐部变成灾难片的混乱场面,吴老板气得头更秃了,这些后果都不是她可以负责的。“你来找我做什么啊?”
“我来问你,为什么要跑掉?”他的眼睛又变成一片清澄。
“跑掉?”她回避他眼底的漩涡。“那件事以后再说,你现在赶搭飞机回去,我先打电话告诉他们,你的表演延迟开始。”她看看手表,计算还剩多少时间。
“我不能回去。”他装作一副无辜样。
“为什么?”她一切都安排好了,没想到会出这个乱子、害她被炒饥鱼的居然是她自己。
“我答应你阿妈,要留下来吃喜酒。”他的理由多光明磊落啊!
“什么!”他果然是万人迷,老少咸宜,连阿妈都被他收买了。“吃喜酒重要,还是你的表演重要?”她急了,开始用吼的。
非常好,这才是他要的效果。
她太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及情感,他不要她做一个木头娃娃。
“别激动,我跟你一样都已请好假了。”她的反应令他非常开心。
她不太信任的梭巡他的神色。“真的,没骗我?”
“人格保证。”他举起右手发誓。
“被你吓死了。”她拍拍胸膛,露出甜甜的笑容,正想责问他为何要吓她时,却发现他的蓝眼睛变成和平时不同,好诡谲多端,让人弄不清他的心情。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明明告诉我你要回去上班的。”
“我没有不告而别,是临时接到我父母的电话,他们今天一早要去美国,我哥哥在那里出了点事,他们要赶去处理,所以由我代表出席我表哥的结婚喜宴。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阿妈的住址?”唯一知道阿妈住址的只有秀亚,莫非她也为了男色当前而出卖了她。
“一场电影加一客牛排。”他得意地摸摸眉角。
果然,看来她要重新考虑秀亚对她的忠信程度了。
“我还以为我吓到了你。”他坐上她刚才坐的阶梯上。
“我没有被你吓到。”她十分倔强。
“那么你喜欢我亲吻你喽,”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对着她的背影说。
“我没有!”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她在镜中明明看到一脸陶醉的自己。
“那么你讨厌我亲吻你喽!”他等着答案,以便作下一个应变。
她紧抿着双唇,她向来就不擅说谎,诚实又是潘氏家训之一,说一句不实的话,可要懊恼个老半天,经济效益太不合了。
然而,现在她宁愿让自己懊恼。“是的,我讨厌。”
“眼睛看着我。”他半命令道,眼神最会泄漏一切秘密,只要她敢正视他,就算他输了,从此对她不再心存欲念。
她的脚步转移半圈,又不动了。
她无法对得起自己的心。
他得到答案了。“我多想摇醒你这颗小脑袋,但是我舍不得,为什么总要压抑你的感情,为什么不释放你的热情,为什么总用淡漠来面对一切,太累了!”她的拘谨严肃让她失去很多生命的乐趣,小心谨慎是对的,但偶尔让自己喘口气,用笑脸看待世间事,不是会快乐得多吗?
她想大声呼喊,她不是他说的那种人。但她十分明了,他每一项指责都是正确的,她就是这种人,她严肃不浪漫是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运用她的喜怒哀乐。
“我不觉得累。”她咬牙挺直背脊,绝不因为他的揣测而泄漏她的软弱,她不能轻易地让情绪崩溃,她是个大人了,不是吗?再也不能像个小孩子随便赖皮、撒野、撒娇,她长大了。
明明心软还嘴硬,对她太好,她不领情,把他一番真情真意当作一朵蒲公英,风吹了就散,想他迷倒多少女性同胞,却得不到她的一缕芳心。
他想摇晃她穿着毛衣的身子,问问她的心肠怎会冰冷到这种地步,等到他看见她的身子在刺冷北风中摇晃不定,他又推翻了先前的想法。
“你这个小笨蛋,你难道不知道南部天气日夜温差大,虽然没有台北冷,你也不能只穿着一件毛衣就出来闲晃,这样晃下去,包准你回去,头痛眼花鼻涕流。”
他心疼她不懂得照顾自己,还硬要装成熟,急忙脱下长大衣披在她身上,他两只手也没闲着,不停地搓着她冻僵的手。“手都冷成这样,你是准备让自己得重感冒啊!”
“我有穿卫生衣。”手心渐渐暖和,她的心窝也跟着扬起一道暖流。
“卫生衣也不足御寒,别让我为你担心好吗?”他轻轻捧起她的手在唇边吹着气。
“别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她眼泛泪光。
“傻丫头,我要对你好是我自己愿意的,别说什么回不回报的事。”他将她揽人怀里。“有什么委屈,你就大声哭出来吧!”
一句委屈让她强装的面具顿时破裂。“哇呜……”断续的呜咽声变成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幸好她选了个清静的地方散心,她放声大哭也不致引起好事者的指指点点。
“哭吧!让一切不快乐随着泪水流出你心中,哭完之后,你又是个快乐女孩了。”他无比温柔地拍拍她的背。
“他说,他说,我是个木鱼。”浓重的鼻音让查克听得不甚清楚。
“他说?他是谁?”查克先猜着一个人名。
“唐本烈,他说我是个木鱼,没有激情,平淡又笨拙,因为我是个人,有体温,所以比死鱼好一点,只能算是个木鱼,所以他不要我,他要热情如火的女孩。”积藏在心中一年的不平及难过随泛流的眼泪哗啦啦地倾泄而下。
又是这个浑小子,虽然他不爱动粗,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