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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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坏-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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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传来重开宴席的欢闹声。
  从轻敞的雕花窗往外望,几名醉颠颠的寻芳客拉着花娘们,在红灯点缀的九曲桥上醉歌乱舞。
  鄂奇峰起身走去,再次临窗伫足,瞧着不远处的风流浮靡。
  他的肩线好宽,乱而微鬈的黑发覆住颈后,拔背劲腰,那背影像座小山,坚定沈静。
  朱拂晓不由自主地接近,盈盈来到他身侧。
  “‘秋家堡’尽毁,我、三师弟带着燕妹一切从头再起,北方牧场现下规模尚远远不及‘秋家堡’全盛时候,但‘长春药庄’的生意倒还可以,往后持续发展,要重建‘秋家堡’指日可待。”
  “那很好……”她点点头。
  想到他师门逢难,与师弟、师妹这些年相依为命,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终有今日成就,暂不管他之前如何耍弄她,内心对他是有佩服的。
  “那很好。”深吸口气,她诚挚又道。
  鄂奇峰沈吟片刻,目光终调转回来,落在她微仰玉容上。
  被他看得呼息略窒,她胸口莫名绷疼,很想问一句,他此时看的究竟是谁?是她朱拂晓?还是在寻找他心里的姑娘?
  其实她也想问,自从翔凤香消玉殒后,他可曾有过谁?又为谁心动过?
  鄂奇峰淡淡笑,眉宇虽沈,严峻之色已缓下不少。
  他嗓音持平。“今年暮春,三师弟从南方回来,夜宿江畔乌篷船时,无意间窥见有江湖上的人暗中接盘,把走私之货和来路不明的赃物转手交易。江湖走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三师弟没想多惹事端,一直蛰伏不动,却在那群人中瞥到几张熟悉面孔,他认出来,是当年随二师弟闯进‘秋家堡’的人,而且那次转手的货中,有三匹混过种的白雪驹。”
  “那些人……是寒爷的人?”她问得心惊胆颤。
  他又沈吟了会儿。“追查后,接盘的确实是寒春绪的人,但转手的那些人与寒春绪的关系究竟如何,尚且不知。”
  “倘若见到寒爷,你难道要大剌剌质问他?”
  鄂奇峰对她突扬的声音微微挑眉,若非知道她气他气得要命,恨他恨得牙痒痒,他会以为她在替他紧张。
  “我打算跟他谈一桩好买卖。”他目底烁光。
  “啊?”朱拂晓被他的答复弄得一头雾水,蓦地意会到自己似乎太激切了点,古怪的热气从心窝直冒,她颊若霞红,与一身金围紫衫裙相应更美。
  花厅中静默而下,两人四目相交,九曲桥上的喧闹彷佛离远了,听不真切。
  她像又看见那个“阿奇”了,有什么东西投落心湖,眼前的“阿奇”有些忧郁、有些深沈,有意无意允她看见他的秘密。
  “朱姑娘,如果你要骂我堂堂男子汉,最后却得靠女人去攀关系、找门路,我也无所谓,因为我确实如此。只要能有二师弟陆竞高的消息,解我这十三年来的想望,你要我跪下有何困难?”
  “谁要你跪了!”她红着脸娇斥,喉头略紧。
  不好。当真不妙。
  这次若栽下,那是赌心、赌情,比赌死生还严重。
  她惊惧,兴奋且惊惧,体会着那近似义无反顾的感情。
  鄂奇峰没驳她的娇斥,女儿家就有这权利,爱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要如何颠倒黑白都在理似的,这一点,她与翔凤又像个十足十。
  “我知道你并未卖身‘绮罗园’,也就无赎身之事,朱姑娘若肯帮忙这一次,你有何愿望,鄂某定尽全力为姑娘达成。”离太近了,再加夜风拂入,他一直嗅到她身上的馨香,那香气已缠绵他好几日,从他俩初遇的那一晚开始,尤其在深夜时候,他睡不成眠,会特别折腾心志。
  “在‘长春药庄’那夜,你为什么耍弄我?”她问出一直悬于心的事。
  鄂奇峰明显一愣,随即宁定,毫不闪避她直勾勾、盈着月与灯色的眸光。
  “我在耍弄自己。”峻唇终掀。
  朱拂晓深思看了他一会儿,反复想着他话中意。
  “那时,你把我当成翔凤,想着自己还在‘秋家堡’的那段日子,是吗?”
  他没答话,算是默认了,表情有几分耐人寻味,看她看痴似的。
  她由着他瞧,同时想着方寸间的波动,那滋味明明暖稠如蜜,却带酸味,冷不防呛上鼻腔。她周身热呼呼,耳热脸热,喉头却不受支使地泛堵。
  真没用!
  她朱拂晓何时也学起自怜自艾?
  这模样未免太不入流!
  “你往后会跟你的燕妹在一块儿吧?”没了姐姐,幸好还有个妹妹,他的师父、师娘在生时要他当女婿,他最后总会担起责任。
  鄂奇峰被她突如其来一问,不禁又怔了怔,而后定定颔首。
  “我当然要照顾她一辈子。”
  “嗯。”这回换她点头。
  她眨眨眸,再眨眨眸,水亮的凤眼挪向九曲桥上成串的小红灯笼。
  她看得如此专注,专注得近乎入了神,好似脑子里有什么事委实难以决定。
  “朱姑娘——”
  “鄂爷……”她忽地轻笑,淡紫纹花袖不经意一挥,抢了话。“好吧,咱俩之前的不愉快就算了,奴家不再往心里去,鄂爷与我从头来过。所以,我愿帮鄂爷这一回。所以……”
  “所以?”他被她过分轻快的神态弄得七上八下。她确实在笑,但不知因何,此际她的笑颜教他胸中刺疼。
  朱拂晓笑道:“所以,你给我三天。”秾纤匀称的上身微微往后,她又摆出惯有的慵懒站姿,一只藕臂世故地横在腰腹,另一只则大胆地探向男人,以手背摩挲他粗犷面颊,葱白指尖擦过他略宽的丰唇。
  “我就要你三天。这三天,你是我的,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你陪着我,当我朱拂晓三天的男妓。”
  轰!
  鄂奇峰脑中炸开一座山,炸得思绪灰飞烟灭,一片空白。
  她说什么?
  她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知道,要鄂爷当男妓不是容易之事,可你也别觉得委屈,多的是王公贵族、富家公子要买我的初夜,我的‘夺花会’迟迟不办,就是想自主决定。”说到男女之事,她大大方方,无丝毫忸怩之态。
  “就你吧。”她巧笑幽叹。“我这身子也还干净,鄂爷肯不肯试?”
  他仍旧无语,不是不出声,而是出不了声,两眼死死地看着她,不眨。
  “……你看什么?”
  鄂奇峰还是不答话,还是看她。
  他看得她慵懒神情开始浮现迷惘,然后困窘慢慢染红她的双颊,看得她开始不安地抿唇,又可疑地扬高下巴,试图故作镇静。
  “你看什么?”
  她问他意欲如何?他才要反问她,她究竟意欲如何?
  她就要他三天……今宵不虚度,三天后,便忘来日之冥冥吗?
  这姑娘,明明这么美、这么娇,这么世故风流、胆大高傲,怎么也会霸道得让人心疼,让他……让他……
  “我朱拂晓可不是光看不做的主儿!”
  最后,她恶向胆边生,说做就做,干脆扑过来勾揽男人的颈项。
  他双臂本能地搂稳她的身躯,随即热气烘上峻脸,他的唇于是遭到狠吻、重吮、啃咬,一连串突袭下,这会儿,真被堵得无法说话了……
  第五章  醉不成欢,谁伴婵娟
  五日后。
  鄂奇峰身处在闹市深巷里的一座小四合院内。
  这座四合院呈南北略长的矩形,建材是再寻常不过的土砖灰瓦,门板上留着岁月痕迹,掩在曲曲折折的巷内着实不起眼。“千岁忧”寒春绪选在此处与他会见,而非传言中时常出没的沿江地带,他并无讶异,倘若今日身分交换,他也会做出同样安排。
  再有,这小四合院想必仅是寒春绪数个藏身处之一,明朝他若再探,定已人去院空。狡兔不止三窟,他和他皆是多疑之人。
  “听我拂晓妹妹说,鄂兄急着找我,有笔稳赚不赔的生意找我谈?”说话的汉子两脚开开、蹲在院子角落的槐树底下,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那把略粗的长烟斗黑得发亮,跟他晒成黝亮的脸庞一样粗犷。
  鄂奇峰看着他束于脑后的一把银丝,白发如雪,白得几近刺目。他尚未出声,对方已把话挑开——
  “不然阁下以为‘千岁忧’是怎么来的?为了混口饭吃,我可是劳心劳力,时时不得安宁,早生华发也非我所愿,唉。”似真似假地叹道,耸耸肩,发瘾似地又抽上两口,径自吞云吐雾。
  鄂奇峰没说什么,沈静且迅速地环顾周遭一眼。
  两刻钟前,他与朱拂晓是一同被领进来的。
  此时,四合院中只剩他与这白发黑汉,朱拂晓已被对方手下带往别处安置,据寒春绪自个儿透露,是他的相好姑娘君霁华要与自个儿的好姐妹叙旧。
  他盘腿靠着树干坐下,甫坐好,发现一张黝脸冲着他咧开白牙,黑亮烟斗大方地递到他鼻下。
  “要抽一口吗?”寒春绪怂恿道。“这味烟草用了蔓罗根和罂粟,从西南一带进来,中原可没这好货。”
  “寒兄也抽薄荷烟草吗?”鄂奇峰眉间微拢,不自觉问出。
  “谁抽那种娘儿们的玩意儿——”突地一顿,弄明白意思了,他嘿嘿笑。“鄂兄是要替我的拂晓妹妹当出头鸟吗?是……姑娘家抽旱烟是有点儿不矜持、不贤淑、不小女儿家,但你不觉她抽烟模样真好看、真可爱、真风流?唉,就是跟咱们男人抽烟大大不同啊!倘若我抽起来也能可爱又风流,好看得不得了,就不会被我那相好的赶到这里来黯然独抽了……”语气竟还挺寂寥的。
  鄂奇峰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抽烟的姿态……好看?可爱?风流?他无法反驳,那正是他内心所感,却也是别的男子眼中所见的。
  他放了过多心思在她身上,对于该如何改正这一点,他做得很不好,尤其在她开出那个……乱七八糟得教人恼火的鬼条件之后,他更难把她从混乱的脑中完全剔除,而这种近乎无能为力的弱势,让他愤怒,对自己感到愤怒。
  此刻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他沈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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