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蝴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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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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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善良无邪的姑娘,一个出于同情而帮助他人的姑娘,竟这样地被玷污了。
  寄怪,今天为什么偏偏会想起这段最不愿回忆的往事?
  难道是因为那件浅蓝色的旗袍?或者是因为白小姐跟她长得太象?长得象,又怎么样呢?
  但脑海深处的活动简直无法控制,愈想摆脱愈纠缠得厉害。
  一幢外表黄褐色,楼道过廊里亮着昏暗电灯的公寓大楼。
  这是方丹从未到过的地方。今天,她却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她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手提精致的小皮包,匆匆地走在八楼。
  在一个挂着“华隆公司代办处”牌子的门前,她停住脚步。看了看周围,然后按下电铃的揿钮。
  “太太,你找谁?”门开了。
  “我找黄先生,他在吗?”方丹操一口流利国语。
  “在,在。请,请。”来开门的老头殷勤地说。
  方丹跟他来到一间不小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大玻璃窗临着马路,有轨电车行驶和汽车的喇叭声嘈杂地传来。
  “是丁太太吗?请坐。”办公桌后的一个中年人,和方丹打招呼,“鄙姓黄。我想,我们已经在昨天的电话里认识了。”
  方丹坐下来,并稍稍打量一下这间办公室。好简陋哪,除了办公桌上的一部电话机,还有一个抽屉很多的木质文件柜站在壁角,别的什么也没有。
  “太太,昨天您来电话后,我已在人事方面为您作了安排。现在请把需要调查的问题告诉我吧。我们愿意尽力为您效劳。”
  原来这是一家挂着假公司招牌的侦探所。
  姓黄的见方丹脸现狐疑之色,操着一口洋泾滨国语,笑道:“太太,我手底下包打听交关得力。上海滩多少疑难案子,工部局缠勿清,警察局吃勿落,都是阿拉破了。别看阿拉门面不大,不过不想过分招摇而已。阿拉办出事体来保险灵光。请放心谈吧。”
  “我的调查,要求绝对保密。”
  “包括对你的先生,阿是?这个请绝对放心。本侦探所只对委托人负责。”
  “而且我要求尽快给我答复。”
  “这个当然。”
  “那好,”方丹打开皮包,拿出一张纸递给姓黄的。
  那人接过来看了一下,说:“就这么一眼眼问题吗?”
  “是的。只要你们先弄清楚吴清云这个人的底细,下面自然还有别的调查。如果连这个都查不清,我只好另请高明。”
  “这个,请丁太太放心。一个礼拜之内听回音。”
  “好吧,我等你的电话。”方丹说着,随手递给那人一张支票,上面按照对方的要求,开着一个不小的数目。
  虽然从巴黎回来不到一星期,方丹在陪着丈夫四出应酬的百忙之中,还是亲自做了不少调查工作。事关她心爱的儿子西平,她怎么能掉以轻心,袖手旁观呢?
  不用说那天刚下飞机,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以及后来几次专门的拜谒中,继珍对她所说的那些,就是家中男仆女佣们的种种报告,便够方丹烦恼的了。公公丁皓和女儿珊珊倒是对白蕙赞不绝口,可方丹对他们的反映并不太放在心上。佣人们的话当然作不得数,而且他们说的也有不少矛盾。好象男仆们普遍对白蕙印象不错,而女仆们对白蕙有好感的不多。除了菊芬说她好话外,陈妈算是最老成持重的了,也语含深意地提醒方丹,要留意少爷和白蕙的来往。阿红倚仗着是太太贴身侍女,嘴巴最尖。白蕙半夜昏厥,西平亲自照料的事,就是她从五娘那里听来,又添枝加叶搬给方丹的。那五娘为人忠厚,倒没说什么。
  方丹连树白那里都去过了。阿红讲的那桩事,立刻使她想到树白。而促使她下决心踏进那家侦探所的动力,除了文健初见白蕙所表现的失态举止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在此之前她与树白的那次见面。
  树白居住的那幢小灰楼,平时方丹过一段日子总要走一趟。
  树白也姓方,比她只大一、两个月,是她家的远房亲戚。树白的父亲曾是最得方汝亭信任的方家花园的总管。方丹没出满月,母亲就死了,由于方汝亭不放心把这小婴儿交给别人,结果是树白娘一边领着自己的孩子,一边把方丹奶大的。说起来她跟树白是“奶兄妹”的关系。所以当年去法国陪伴爷 爷,也就把她所离不了的奶妈和树白一起带了去。在法国,方丹无论是练琴、学画还是上学念书,都得由树白陪着,并做她的表率,要不方丹就坐不住,不肯好好学。在法国一住八年,十四岁随祖父回国后,方汝亭又把他们分别送入男、女教会中学念书。每天放学后,两人仍是在一起做功课,弹 琴、作画。后来树白得病,方汝亭便将他养在家里延医治疗,先是由他娘服侍,他爹娘都死后才换了阿根老头。长期以来,方家上下都知道,树白实际就是方家的一个成员,不过为了便于养病,让他单住一幢小楼,又因为他常爱犯神经,大家不去招惹他而已。
  方丹跟别人不一样。她对树白有着一层特殊的关系,更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即使跟丁文健结婚以后,她也没有淡忘,而是格外珍惜这份自童年时代就积累下来的宝贵情愫。
  倒是树白,自打病后,简直就象变了一个人。方丹去看他时,完全要看他的兴致。有时不无亲热谈笑,有时则冷面相待,有时甚至会引起他神经发作,吵闹起来。
  这次方丹从巴黎归来,第三天下午就硬是抽空去了树白的小楼。
  那天树白正在弹琴。方丹远远地就听见了。那熟悉的旋律立刻令她忆起青春时代最值得留恋的一页。哦,多美啊,这支《献给维纳斯》,谢谢你,我亲爱的阿多尼斯,方丹在心中默念。
  陶醉在音乐和由音乐勾托的柔情里,她走进小楼,挥挥手,让前来招呼的阿根走开,然后轻手轻脚地来到树白的房间,静静地倚在桌旁倾心地听着,直到树白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愣愣地坐在那里。
  “小哥。”方丹不由得用了童年时的称呼,而且叫得那么轻柔,充满眷恋之情。
  可树白却犹如一截木头,毫无反应。
  方丹又叫一声:“树白!”
  他这才缓缓回过身来。
  方丹一看他的形容,吓了一跳。他比自己去巴黎前瘦多了,头发又长又乱,衬得他面容越发苍白憔悴。
  “你怎么啦,病了吗?”
  树白双眼炯炯地瞪视着方丹,象是在极力辨认她是谁。突然,他跳起来,一把抓住方丹的手,叫道:“不,我没有病,我已经好了。竹茵,我们走,我们走!”
  竹茵!他又把我认作那个贱货。已有将近十年,他再没提起过这个名字,方丹以为他终于把她给忘了,今天是怎么啦?方丹心里陡地泛起一阵嫌恶,一阵痛恨。
  “树白,你仔细看看,我是方丹,”又凑在他耳边,放低声音说:“你的阿丹妹妹呀!”
  “阿丹妹妹?”树白顿时变得恍惚起来,放掉方丹的手,含含糊糊地问。
  “瞧,这是我从巴黎特地给你买来的,”方丹把手中拿着的一个不大的礼品盒塞给树白,“是你最爱吃的那种巧克力。”
  “巴黎?你到巴黎去了?”树白把礼品盒随意地往桌上一放,毫不感兴趣,却盯着方丹问。
  “是啊,前天刚回来。我特意去了塞纳河畔、卢浮宫,记得吗?那时我们俩……”
  “原来你跑到巴黎去了,害得我到处找不到你!”树白突然打断方丹的话,一把抓住方丹的胳膊,用力摇撼着她。他那疯狂的手那么有力,指甲又那么长,方丹被他抓得生疼,但心里觉得十分舒坦,并不想挣脱。
  见方丹不挣脱、不躲避,树白兴奋得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他急切地说:“你不再为那天夜里的事生气了吧?我只是想看看你。我天天早晨在这里看你,可你为什么不来给我打针,不来看我?你跟我跳舞跳得多好啊,竹茵,我还要和你跳舞,要你做我的新娘,竹茵,我们再跳,再跳!”
  方丹终于忍不住了,她用力挣脱树白的手,凶狠地对他大吼:“你看看清楚,我是方丹,不是竹茵!”
  “你……不是竹茵?竹茵不是又回来了吗?”
  “你在做梦!竹茵永远不会回来了!”方丹跺着脚大叫。
  “你骗我!我天天看见她,看见她在花园里散步、读书,看见她在弹琴……”树白的眼神又恍惚起来,人也开始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稳,“是你,一定是你,又把她藏起来了。”
  “哼,”方丹咬牙切齿地凑近树白的脸,说,“她不要你了,把你扔下,跑了!”
  “不!”树白突然一声大叫,“我不信,不信!你这个坏女人,你骗我,你滚,滚……
  他拿起桌上的那盒巧克力,朝方丹砸去,盒子掉在地上,他又走上前去,用脚狠狠地朝盒子上踩,一边踩一边叫喊:“你是最坏的女人,你把竹茵害死了,你滚,快滚……”
  方丹猛地一个转身,走出房门。手足无措的阿根跟在后面,不敢抬头看女主人的脸,他用眼角瞥到,方丹的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对于怎样处置白蕙才好,方丹颇费踌躇。
  早在巴黎的时候,继珍的信曾促使她在心里作过一个简捷的决定:一回家,就让这位白小姐卷铺盖。
  可是,回家以后,她并没有按此行事。
  最大的原因是西平没在。继珍直截了当地说白蕙缠住了西平,而西平对她也不一般,佣人们影影绰绰的话语几乎可以说是作了旁证。如果真是这样,不等西平回来,就打发掉白蕙,显然不妥。
  方丹并不是为白蕙考虑,而是为儿子着想。西平为公司的事到南京奔忙,做妈的却在家里撵走他的情人——就算她是情人吧——他回来后会怎样想?方丹的母爱不允许她这么做,而且这么做也太缺乏风度了。
  再说,明智如方丹,岂能不懂,就是把白蕙辞退,也割不断儿子同她的联系。她那个圣旦女子文理学院,儿子又不是找不到。说不定由此倒会激出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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