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死亡:恩宠与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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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死亡:恩宠与勇气-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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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段时间,我们俩却愈来愈沮丧、愈来愈仳离,也愈来愈被这艰苦的情境和自己的神经症所击溃。这似乎是无法避免的,像是一定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唯一的问题是,该怎么死呢?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陷在沮丧中——真正的沮丧,不像过去偶尔会有的忧愁或低落的情绪。这是一种新的情绪,有点吓人。我一点都不想讲话,反正肯也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他的反应迟缓、整个人无精打采,所有的努力都无法使他振作起来。我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感觉,沉默得吓人,连做决定的力气都没了。如果肯问我一些事,我也只是以单字回答。

情况很简单,就是我不再快乐了。我不再感到自己充沛的活力,我感觉的只有这些事件对我造成的摧残。我累了,这疲累远比身体的困倦还要磨人。在罹患癌症的第一年里,我还能感觉快乐的情绪,这个改变很显然是在化疗期间产生的。从身体来看,化疗其实没那么糟,我对肯说,我觉得最坏的部分是情感、心理与灵性上的毒害。我觉得自己被击垮,甚至完全失去了控制。

未渡过重要的难关前,我如何期望肯与我可以安稳地生活几年呢?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

大约在五天前我做了两个梦。也许就在那天晚上我开始排卵。在第一个梦境中,他们必须把我仅存的Ru房切除更多,我非常愤怒,因为它看起来已经够小了(很有趣,我从未梦见自己失去的那个Ru房又长回来了,事实上,我甚至没有做过有关它的梦)。在第二个梦境中,我坐在肿瘤科医师的办公室,询问他我是不是永远都会缺乏雌激素、出现荫道干涩的现象。他说没错,然后我就开始对他尖叫,不断地尖声惊叫。这是为了避免他在一开始就警告我而大发雷霆,而那些该死的医师们似乎不在乎,认为这些事是无关紧要的。他们是在治疗身体,而不是人。我完全彻底地失去控制,爆发出怒火,一直不停地尖叫、尖叫、尖叫。

守护神啊,守护神!没有了它,我就像失去了方向、失去了道途、失去了幸运。有人说,女人提供男人的是稳定的基础,男人提供女人的则是清楚的方向。我并不想陷入性别之争,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句话似乎有几分道理。过去崔雅给了我稳定的基础;如今我的双脚还是固着在地面,却怎么也飞不起来了。以前我能提供崔雅明确的方向,现在我只能让她陷入毫无目标的沮丧之中。

星期六我的心情因为天气好转而兴奋——一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我向肯提议一起出门,到我们最爱的那家餐厅去吃午餐。在餐厅里,他的情绪仍然非常沮丧,但从某方面来说又有些不同。我问他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有关写作的事,我一直在想,那股写作的欲望应该回来才对,我知道你也很不好受,实在非常抱歉。可是我怎么也想不透,我并没有所谓的作家障碍,想写作的时候写不出来,我只是不想写。我一直专注地寻找内心的守护神,但不管怎么找就是不见它的踪影,这是最令我恐惧的事。”

肯的情况似乎愈来愈糟。这天晚上家里有客人,有人问及他写作的事,肯的表现虽然有些吃力,但还算不错。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我们并不熟,不过他是肯的忠实读者,读过他写的每一本书。肯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很有礼貌地向他解释自己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作品了,他认为自己的写作期已经结束,虽然他一直努力想要激起写作的欲望,但没有用,所以他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这位男士在听完他的解释后显得相当愤怒——这么优秀的肯·威尔伯怎么可以不写作呢?好像肯欠他似的。他说:“没想到这位被视为自弗洛伊德以来最具潜力、最伟大的意识哲学家,也有江郎才尽的一天啊!”在场的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肯,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位男士,现场寂静得连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后来他终于开口说:“我有过的乐子已经超过一个人该有的了。”

我的沮丧感对崔雅所造成的主要影响是,为了应付我的问题,或者应该说少了我的协助,她用来对抗自己问题的力量和稳定度也所剩无几。复发的恐惧挥之不去,此外,她也恐惧自己处理得不如以前好,恐惧以前有我的帮助,现在却没有。

星期一晚上我觉得非常痛。清晨四点我从剧痛中醒来,这个特别明显的疼痛已持续一个星期,不能再轻忽了。我认为这是一种复发的征兆——转移到骨头,还会是什么呢?我试着推想其他的可能性……但不能。情况愈来愈糟。我想到死亡。我也许真的快死了。

哦,我的天啊,怎么可以呢?我只有38岁——这太不公平了,不能这么早死!至少要给我一个补偿肯的机会。自从和我在一起他就必须面对我的癌症,我想治疗他所遭受的蹂躏。他已经精疲力竭,一想到我们可能又得面对另一回合的磨难,就让人难以忍受。

哦,神啊,我也许会死在这屋子里。我甚至连再度失去自己头发的念头都无法忍受。这么快,实在太快了!距离我最后一次的化疗是四个半月,我的头发已经长了两个月,才刚开始不必戴那些可恶的帽子。我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结束,这样我才能帮助肯重新站起来,也才能继续进行癌症支援中心的工作。神哪,我希望这只是一个不实的讯号,除了癌症以外,什么都可以,至少让我再度被击倒之前,可以多喘几口气。

我变得愈尖酸刻薄,崔雅就愈自保、迷惘、苛求,甚至恼人。我们两人都被眼前发生的事吓坏了,我们也明白自己或多或少都在助长这团混乱,但都没有力量遏止它。

几天后,崔雅爆发了。我们俩都爆发了。

昨天晚上肯提议要我多出去走走,找一些自己有兴趣的事做,以便和他的问题保持距离。事实上他对我说“救救你自己吧”,这种状况对他而言已经持续太久了,看不出有什么好转的迹象,他也无法预料未来的吉凶。那天晚上我非常难过,哭了一会儿,肯竟没有察觉。一夜辗转难眠,想哭的冲动一直在体内搅扰着。最后我终于起身下床到楼上扭开电视,这样我的哭声才不会被听见。我感觉糟透了,好像我毁了肯的生活,现在他居然要我救救自己,要我一个人跳进救生艇里离开他。我觉得自己所做的每件事都在伤害他,我的个性与特质也带给他极大的痛苦,这就是他在去年一整年中饱受磨难的主要原因。我感觉我们正在面临恐怖的分手的可能性。

我觉得既困惑又无助,好像我搞砸了每一件事——彻底地毁了我最亲爱的肯的生活。我不想再加重他的负担,却又不信任自己,仿佛自己所做的每件事终究会伤害到他,因为我似乎太阳刚、太固执、太爱操控、太愚钝、也太私我了。也许我需要一个比较单纯、比较不敏感、也比较不聪明的男人,这样他才不会受到我的伤害。也许他需要的是一个更温柔、更有女人味、也更敏锐的女人。天啊,光是这种想法就令我痛不欲生了。

似乎我做的每件事都会带给他极大的痛苦。当我想要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意时,却觉得应该表现出积极与肯定的态度,我连掉眼泪这件事都不再信任自己,只能暗中饮泣。我是不是一直想得到他的注意?我是不是过于自怨自艾,因而忽略了他的需求?他无法付出时,我是否该支持他,而不是一味地贴在他身上、不停地向他索求?过去我总是习惯与肯分享所有的事,现在我只是不断地以自己的要求、抱怨与固执折磨他。我一直想让他免于这些折磨,但除了肯之外,我再也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吐露真言。我很害怕自己会毁了这段婚姻。

今天晚上在《奇迹的课程》中读到一段向神求援的内容,正是我现在的写照,我已经对抗不了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求您帮助我,为我指引一条道路,不要再让肯受到伤害。我想起肯过去的模样,想起他爽朗的笑容、他的聪慧、他迷人的魅力、对生命的热爱,以及对工作的热情——亲爱的神啊,求您帮助他。

我无法知道他随侍在我身边的日子有多么难熬,这么久以来,我们从未好好探讨过。他背负我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而我却对他所受的苦一无所知。

我们俩所受的苦真是难以忍受,心灵上的极度痛苦似乎毫无止境,像是要把你整个人吸进去,让你坠入痛苦的黑洞,你无处可逃,也无法喘息。

爱得愈多,伤痛就愈剧烈。我们的爱是无穷尽的,所受的痛苦也是无穷尽的。从痛苦生出的则是憎恨、愤怒、荼毒与责难。

我忍不住怨恨他的改变。他说他无法再给我任何滋养,他已经精疲力竭了。我的感觉则是,他之所以不想,是因为他在生我的气。有好几次我都很清楚地感觉自己无法得到他的谅解,或许是因为连我也无法谅解自己的缘故。但我确实在生他的气,我气他让自己落入这般田地,我气他满嘴的尖酸刻薄!我也气他让自己变得非常难以相处,同时又担心他会离我而去,每当这种念头生起时,我觉得自己应该要先离开他,回复单身,独自一人到乡间生活。多简单,多美好啊!

昨天夜里我们两人都难以成眠,我向他提及自己常有要离开他的念头,我似乎无法改变自己来取悦他。而他对我说,他也常有离开我的念头,或许会到波士顿去吧。这个时候他突然起身下床,然后说:“你可以留下泰恩(我们的狗)。”当他再度回到床上时,我对他说:“我不要泰恩,我要你。”他坐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我,眼眶里都是泪水,我也忍不住哭了,但我们都没有任何动作。这段感情似乎无法再持续了,我想宽恕他,或许现在办不到,因为我实在太愤怒了。我也知道他并没有原谅我,我甚至不觉得他喜欢我。

第二天,我开车前往安迪体育用品店。对我来说,生命中的每一样东西都开始发酸发臭,没有任何值得回味的经验,没有东西是我所渴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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