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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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色记忆-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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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捡。阿释密达在前座喊她:“快上车快上车,别给人添乱。”沧绯就吐吐舌头,乖乖地服从了。
  我们在坐车绕了几条名字很吉祥的路,在吉时准时入新房。
  Tina问:“谁挑的吉时?我一直没问。”
  我说:“我妈呢。我们回家那边还要摆一次。”
  米罗故作深沉地对着卡妙感叹了一声,兄弟,要摆平岳父岳母大人也是个技术活儿,我要好好地教导教导你。卡妙只是微笑,不作声。
  进了门,给帮忙搬嫁妆的姐妹们发红包,然后拜了拜祖先,大家就准备要吃午饭了。我提着裙子走下去的时候,卡妙还在后头收拾东西。加隆轻轻地叫我。一回头,才发现其他人早就哄着跑下餐厅去了,就剩下我俩。我不说话了,他也一样。
  走到楼梯口,我犹豫着没有迈步。人家说,结婚当日新娘最大,但大不过天,所以必须得用红伞挡着。我就这么抬起头看天,忽然就有一把红色的伞挡了过来,冬日的暖阳透过伞的布罩了下来。加隆微笑着在我后头,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随时为我撑开。
  他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身材比卡妙还要壮实一些,腰身收下来,感觉更加魁梧俊朗。我想起Tina结婚的时候,他挽着我在酒店里行仪式一般地走了一转,说那是最后一次,他将我当做了永远和他牵手的那个人。
  为什么脑子里总是冒出许许多多杂乱的镜头?我们就这么互相走近,又擦身而过,接着成为两条平行线,永远都这么观望着对方,却永不相交。
  刚才被喜悦充溢的心脏硬要挤入一丝惆怅,显得有些消化不良了。
  “走吧,卡卡,我给你打伞。”加隆挺起胸,庄重地像在教堂里陪我行礼。
  我走一阵问他一下。他一改了往日的健谈。
  你会回去吗?
  不会,我哥把酒吧送我了。
  你哥会回去吗?
  不知道,他会和嫂子商量。
  你为什么说话那么简洁?
  我的头脑简单。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吐字清晰,耐心地回答我每一个问题。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稳定,一直照射在我心里那些说不出缘由的阴霾角落。我有时候会把他当成一个枕头,总在黑夜里铺开柔软的梦。这些,卡妙都不知道,也不能做到。
  餐厅就在前头,霓虹灯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我们不约而同地站住了。
  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阴暗了,呜咽一阵,就开始飘起小雨了。这红伞太小,撑不住我们的头脑,逐渐就沉沦在这阵忧郁的微雨中。
  他拉了拉我的胳膊,抬脚往餐厅前面的一条小巷里跨去。我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巷子歪斜着朝左拐了一下,就是死胡同了。
  我们起初还是踱了步子地走。后来就小跑起来。不长的一段,奔得气喘吁吁。一到了巷子的尽头,他便将我拉了过去,靠在墙上,认真地看着。我看不懂他眼里的那一汪,只觉得自己的影子在里面缩小,融化,渐渐成为一团晕染开的花。
  他将手环在我的腰上。
  那婚纱的腰身处上了钢筋,摸上去很硬。他就笑笑,搂得更紧了。下巴贴近了我肩胛骨的位置,重重地压在上面。我推了推他,可他却按得更用尽了,侧过脸来,鼻子了喷出的气吹得我耳廓里痒痒。
  我后脑勺的发髻被粗粝的青砖墙磨乱了,抽出了几缕,然后从耳垂边抹了下来。他不断地替我掠开。又是另一边。我越用手去巴着墙,脚就越是踉跄,最后几乎站不稳了,摔下来,坐在墙根,抬头看着他。
  他便也蹲下来,将他的头抵在了我的额头上。我闭着眼睛摸摸他的眼,他的脸颊,和他饱满的嘴唇。双唇干枯了,有点皮屑。我就伸俩手去掐,一直将他的脸掐出红色的痕来。
  我们站起来的时候,都别过头去,不看对方。
  半晌,加隆转过身来,小心谨慎地替我将碎发撩起来,可还是不能阻止我的喜悦慢慢地憔悴下去。于是,我也抬起手来将他的头发拢顺了。虽然不如卡妙的长,可也过肩膀了,有股雨滴里的檀木清香。
  他举起了伞,表情肃穆地像伺候一个女王。红伞又将我与外界隔绝了,裙摆染了湿泥,白手套也一样。我浑身都脏兮兮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雅帕菲卡,你马上过来。”加隆从我的小包里找出来电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单单找他。
  我们就这样对望了好久。
  他又一次靠近。我看见他眉心像解不开的锁。从前,我那样大方地替他抹开,然后将手穿过他的发,一直绕到脖子后面去。他这一次却是自己将脸贴了过来,紧紧地,并且不允许我有泪水。
  “你爱我吗?”他的声音嘶哑。
  我吮着自己的嘴唇,恶狠狠地回答:“不。一点儿也不。”他便叹口气,幽幽地。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最后我将自己的唇咬出了血,风一吹就疼,继而感觉被网得紧紧。
  雅帕菲卡赶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袱。
  加隆拉着我的手,向着巷子入口的方向走去。我有些颤抖。风吹醒了我的神志,于是我缩了缩身子。雅帕菲卡低声说,走吧,外头没人,一个都没有。他说话的时候不望我,一味地往前。餐厅的侧门开在小巷子里。从那里进去就是一个大洗手间。
  他们俩先进去,探头一阵,加隆用力一扯,就把我扯了进来。雅帕菲卡将我塞进了洗手间里,又把手里那个大包袱压了进来。我打开一看,是一条全新的婚纱。实在不知道他有什么能耐,可以下子找到。我将衣裙退了,慢慢地穿上新的。旧的白手套正好用来擦鞋子。我不会梳头,只得装作被风吹掉了头纱,将发髻拉得松垮一些,佯装头纱上的发夹扯乱了我的发。
  我对着镜子看了自己很久。
  焕然一新了,可内心总还是觉得自己不干不净。
  说是不爱,其实也很疼。所有的誓言,只有在说的那一刻才是真的。
  我捂着心脏的位置,找不到它跳动的声音。
  外头有人敲门。我赶紧将脏了的婚纱包好丢出去。然后提着裙子,和加隆、雅帕菲卡一同走出来。
  卡妙和米罗已经过来了,其他朋友也在,鼓了掌喊我们过去。我就咧起嘴向卡妙歪歪脑袋。曾经那样向往他的眼睛,可如今总有些却步。加隆伸出手,在我的腰上扶了一把,我往前冲了一步,双手正好被卡妙握住。又有人起哄了。他们一点儿也不知道,我背后晦涩的情绪。
  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卡妙让我在他肩膀上睡一阵。等到了晚上,也许我们都没有时间吃东西了,得养好体力。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可是睡不着。
  眼前跳动着一个人的影子。他的眉眼,他的温柔,他双手和身体的热度。我看见他又张开了胳膊,从我裙子的后襟拉开了绑带,然后用尽力气地搂住。我紧紧地皱了眉头,唯恐脑海里缭乱的镜头会从头盖骨里升起,然后钻到身边的那个人的心里去。
  (二)
  下午,化妆师过来给我换了个妆。她边拢我的头发边说:“小姐啊,你真是可以的,扯个头纱把头发弄成这样,像刚打完仗似的。”
  五点正,我们就在西餐厅的门口迎宾。大家把签到台、海报、留影区准备好,宾客就陆续入场了。无非也是茶庄的老主顾,见过面的亲朋好友,热热闹闹的几围。我在卡妙身边,有点恍惚。
  卡妙将胳膊弯着,让我伸手过去挽他。
  兄弟姐妹们拉响了礼炮,我们在俗气的欢笑声中缓缓走进餐厅。主持人还想唧唧歪歪地说点什么,可是米罗一把就推开他了:“一边儿去,一边儿去。”
  我看着他,他便又看着我。
  沧绯和阿释密达举起香槟到我们跟前,看着卡妙将香槟的瓶塞打开,斟满了酒杯堆成的小山。我们拿了最上面的两杯,交错这手臂,共饮。
  拉斐尔在旁边抱着胳膊说:“太庸俗,一点儿也比不上我们的婚礼。”撒加来得很晚,但依然隆重地穿了西装,手里拿着一瓶妆点过的红酒,递到裳雪手中,说是送我们的礼物。拉斐尔不说话了,站直了身体,好像一个接受检阅的士兵,同她先前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截然不同。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什么。撒加走过来,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她的身体才一下子放松,挨在她丈夫的肩上。
  我们入座后,我忽然发现加隆不见了。身边熙熙攘攘的一堆人里,没有那个仓皇的影子。于是我不停地扭动着脖子寻找,心里快要疯了。卡妙在和身边的米罗嘀咕了半天,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我有点儿感谢他这刻并不在意我。
  我们吃了两道菜,就要起身敬酒了。
  这才看到加隆从外头进来,身后跟了一个女孩儿。我没有再看过去了。本来就是应该告别,何必耿耿于怀。
  我跟着我的丈夫一桌一桌地举杯。沧绯和阿释密达跟在我们身后,其他兄弟姐妹们也闹开了。小云和亚伦坐在离我们最近的一桌。小瞬瞬又大了点儿,留了个西装头,前面的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头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他们给他穿了一件小唐装,正儿八经地。他也仿佛知道是个隆重的场合,乖乖地抱着一根青菜,不时疑惑地扫视着四周。我摸摸小云的肚子:“宝宝,你好啊!”小云笑了起来,拿起一杯白开水同我干杯。小瞬瞬丢下了青菜,抓着奶瓶对我啊啊起来。我们就弯下腰,对着瞬瞬说:“宝宝乖,干杯!”瞬瞬的奶瓶砰一下撞过来,亚伦得替他在下面托着,然后小瞬瞬就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再一轮觥筹交错。大家都有些醉意了。
  加隆走上来,后头跟着刚进来的那个女孩子。他们拉着手,拿着酒杯,微笑地站在我们面前:“卡卡、卡妙,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米罗露出了一脸嘲讽的笑容,正要开口,卡妙迅速地用脚尖碰了他一下。动作很轻微,可是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的心霎时就难过起来,好像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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