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五部)行到水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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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引(五部)行到水穷处-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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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哥见姐姐十分难过,便抢声道:“师傅,您也给姐姐留下些,让姐姐有个想念。”
  师傅不理这个茬,却对哥说:“和宁,你将来出将入相是必定的,你的品行无可挑剔。只是到了那位极人臣久了,富贵享受多了,难免为生变故,为师放不下就是这个。”
  哥一听,决不犹豫,取过桌上的戒尺,恭恭敬敬地跪下 捧给姐姐道:“和宁若做出任何违反宗学正义之事,姐姐便可持尺责打。还请姐姐时时代师傅用此尽警戒弟弟,横量和宁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说完拿眼睛瞪我。我也只好跪下照说了一番。
  师傅一听老泪纵横道:“和宁,和煦,你们兄弟不是哄我高兴呗?”
  哥举手发誓道:“风和宁以母亲之名起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我一听,也只得照样说了一通。师傅老怀大慰,便叫姐姐把尺收起来。
  师傅出家了,姐姐不肯跟我们走,说要替我守着产业,日后给我娶个好媳妇。我一听又好笑又感动,便和哥想着给姐姐觅个好夫婿。可巧了,洛大哥率领水军给苦栎垫后,结果洛大哥受伤跌入沧江,他水性极佳,忍痛游了百里,倒在支流明溪边,叫在水边浣纱的姐姐给救起来。我们想见姐姐,可可见他们两个你侬我侬的,也就不打扰了。等洛大哥发了山盟海誓走了,我们进去见姐姐,告诉姐姐我们的身份。我们想以公主的身份嫁姐姐,可是姐姐自尊心太强,又不愿给夫家带来不便,所以还是以一个业师之女的身份嫁入了洛家。
  现在凤舞苑被我翻得乱极了,我立时就想到姐姐,还有比姐姐更好的管家么,心思细,手工巧,摆设器具眼光独到,侍候我读书又温柔到了二十分。打定主意,便去和姐姐说了,姐姐听说师傅的东西都搬来了,掉下眼泪,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殿内风涵啧了一声道:“不花钱想找人使唤,想得到美。”
  洛燕司也轻松的笑道:“难怪那些日子忙得很,问她做什么,她也不说,原来给小主儿当管家来着。”)
  第二天。我一进凤舞苑,笑逐颜开,所有的东西都各得其所。支起紫影纱的窗子。一面对着竹林,一面吹着龙眠湖的轻风,听着流水,躺在竹榻上看书,哈哈悠哉、悠哉。
  我正在神游天地呢,模模糊糊听见姐姐问我:“多久没写文章了?”
  “一年零三个月十八天。”
  “读书人便要常常练笔,几日不写就手生,一年不写就钝了。起来,这儿有十一个题目,要写文章,快起来。”
  我一听好生讨厌,翻了个身道:“先让我睡几天再说,文章分一半叫哥哥写去。”
  姐姐笑道:“起来不?”
  我赖在床上道:“最多写两篇,后天开写。”这话刚说完,我就听见极响的啪啪三声,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起来一看,姐姐正挥着那条戒尺,在我眼前荡来荡去。我咕噜一下就爬起来了,讨好道:“姐姐,我写,我马上写,你别动那玩意。”
  姐姐放下脸怒道:“你有心躲懒,不是有违正道是什么?把手伸出来。”
  我期期艾艾的伸出左手,嘻皮笑脸道:“姐姐,你轻轻打两下,消消气。”
  没想到姐姐又重又快地打了十记,把我的手都打肿了。我疼得眼泪打转转,姐姐又骂道:“打了十记就想哭,比人家七八岁的顽童还不如,还不快写,想讨打?”
  我驽着嘴,扯过题目一看,开头几个就是寻常题目,什么“如人饮水”“三省吾身”之流,这等应景文章,半天可以写个八篇。不过我那好师傅写文章极慢,姐姐已经习惯了,便以为文章很难写。我要是一蹴而就,姐姐还会骂我不用心,所以我就愁眉苦脸的一句句挤,挤了二个时辰凑出了一篇。然后雪雪呼痛,又拼命吹左手。姐姐很心疼,一边侍候我午睡,一边给我搓手。嘻嘻姐姐心又好,脾气又温和,是很好骗的。(殿内诸人无不失笑)
  我挤了八天才挤完,文章看起来还行,姐姐叫一般人看,也能评个中上。第十天,我刚进书房,姐姐怒气冲冲的等我,手中戒尺在朝我咻咻的笑。我吓了一跳道:“我没有大白天睡觉,为什么打我。”
  姐姐把文章扔回给我道:“都写了什么,好不叫姐姐丢脸。”
  我拿起文章一看,每篇都有八个字评语“词空句泛,乏善可陈”“下笔千言,离题万里”“纪次无法,详略失中”“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啊呀,这评文的老兄,好生刻薄却又好生精绝,六十四字便将我八篇文章全都扫落,真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是谁评的?西呈今科有这样的举子?这等博学鸿儒我不知道,这书白读了。
  我仔细鉴定这字,字极精妍方正,好象是印出来的,分明是左手写的,看不出风格。但仔细看,这字表面娇美、实则气骨刚劲,气势不凡。这左手字写出这等境界,这天下书法名家我都有涉猎,这兄台是谁,倒要好好结识一番。
  突然我灵光一闪,伸出左手道:“ 姐姐,重重打,打完了弟弟再写,不叫你丢人。”
  姐姐清笑道:“知耻近乎勇,你主动认错,便不打了。”
  这回再写,我直抒胸臆,精功细作,二天完卷,没有错字漏句,才给姐姐。姐姐回来开心道:“就知道,弟弟是留了一手的。”
  我哈哈大笑道:“这生我者我娘亲,知我者……”
  姐姐十分高兴的笑,还以为我会说‘知我者姐姐也’。我却摇头道:“姐姐放心,这知我者还是我娘亲也!这评议的是我娘亲是不是?”
  姐姐变色道:“我一点都没有漏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这都是泽主叔叔评的?”
  我笑道:“姐姐这有何难?哪位师傅敢在洛殿主夫人要批的卷子上给这样不客气的评语?哥的字我认得,师傅已经出家了,才没有这样兴趣。剩下还有谁呢?这也罢了。这左手字写得气骨纵横,却又荡气回肠,抑郁悲愤,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么?我听哥说过,娘养伤三年始能手书,但是右手受损过重,所以用刚刚能动的左手批折子。另外前八个题目不过是铺阵,后三个题目才是主角,哪个师傅出这样的题目“国论”“臣论”“民论”,论给谁看?我要还不知道姐姐你已经是我娘的心腹打手,我就太呆了。“
  姐姐叹气道:“你这点聪明用到国计民生中有多好?”
  我眨了眨眼道:“姐姐,你那泽主叔叔骂我些什么?”
  姐姐恼我道:“我是没脸了,我开始听爹老是夸你,便在叔叔面前也夸你好。谁知叔叔一看就骂‘浮滑惫懒,莲儿,给我重重的打。真看不出这个欺师骗祖的顽徒比你和涵儿好在哪里?方师傅把产业全给了他。’”
  我笑得前仰后合,好心的方师傅教了我七年,却一直以为我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学生,怕我灰心,所以常常夸我。娘只看了我八篇文章就知道我欺师骗祖,存心埋没自己的才华。正所谓‘人生相交无老少,同明相照类相求‘,到了这份上,我对娘亲是五体投地,士为知己者死,敢不当好下泽主少主,做娘亲背后的基石。
  第二天,哥来了,照例又躺在长廊上玩舅舅留下来的骰子,这舅孙两都有超群的赌技,所以哥最遗憾的事便是不能和舅舅赌上一场,看看纵横赌场的新老赌神到底谁更厉害。
  我坐到哥的肚子上道:“起来,写文章。你有两年没有动笔了,一定笨了。”
  哥看也不看我道:“娘叫你作,你自去作,管我何事?”
  “你让我专美于娘前是吧?这国论,臣论,民论,我打算写十二章,你合着让我一个人风光,把你那一肚子的经纬就埋了是吧?”
  哥一听精神来了,一个懒龙翻身把我扔在地上,径直向书房走去,边走边道:“既是这三个题目,便索性做大了,咱们把建国所要的纲领都做一做,写成二十四论,再加总论、总纲、和尾论。我写总论,你写总纲、尾论。第一篇开国论我写,第二篇定国论你写,咱们一人一篇写下去,比一比如何?”
  哥笔走龙蛇,一下午写好了总论和开国论,然后道:“弟弟你抄一遍。”
  姐姐睁大眼睛道:“要抄一遍作甚,寒弟写得很好啊?”
  “姐姐,上头叫弟弟写,我若写了,上头又要怪我偏袒弟弟了。”
  “哦,这样啊?”
  “姐姐,哥是哄你的,他想试试你的泽主叔叔是不是慧目如炬,能不能将咱们兄弟的文章辨析出来。”
  我们兄弟俩文兴大发,不到十天就作完了二十四论,我们兄弟有时心意相通便是一个人。写完了,我再读了两遍,自觉气骨传承,没有漏洞。我们先叫姐姐拿去叫正在龙泽做客的西呈一甲十进士看看,那十进士看了只说好,说如果这写文之人去参加下场科举,一定独占鳌头。但是问他们是几个人写的,他们却咬定精气由头至尾,气势越翻越上,体例宏拔,绝对是一人之作。
  这文章呈上去,过了六天发回来了。这回用了朱批,娘批得很用心,几乎每一小节都有旁批。总论的第一句话就抓住了了二十四论的不足之处,“量然后知长短,权然后知轻重,形然后知大小,衡然后知高下。然比权量力,铎长契大,都求一个度字,试问君等,这为君,统臣,率民的度在何处?”娘亲高屋建瓴,告诫我们兄弟,这关健在于实际操作时的尺度上。整个二十四论,娘一一指出其中华而不实,实而不用之处,共有二百八十问,最难得的是哥写的文章边问我,我写的文章边问哥,让我们换位思考,问得我们汗如雨下,结尾却加了一句考语“同气连枝,珠联璧合。”娘是将我们兄弟的文章辨析得清清楚楚了。哥惭愧的长叹一声道:“咱们向娘请罪去罢,你在娘面前给我说两句好话,不要落井下石。”
  (两丫环奇道:“您说错了吧,应当您这样说才对。中少主要请什么罪?”)
  哼,哥的罪比我大,他是一个舅舅式的君子。表面上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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