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铁为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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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铁为柔-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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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段淼才踏出两步,辛如铁的手已经搭到了他的肩膀上。段淼只觉得身子被一股不容挣脱的力道生生地定在了当地,大声嚷道:“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辛如铁扳过段淼的肩,声音温和:“找到了他,你待要对他说些什么?”
  
  段淼机械地道:“他不能成亲!他不能成亲!”
  
  “若他告诉你,他爱上了谢家小姐,一定要和她成亲呢?”
  
  “不行!他不能爱她!”段淼脑中一片混沌,吼声未经思考便冲出了喉咙,“我爱他!他怎么可以爱别人!”
  
  一吼完,段淼就呆住了。
  
  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他……他说他爱段澜? 
  
  他爱着自己的亲生哥哥?
  
  仿佛被自己的想法吓傻了,段淼好一阵子都作声不得。可是,内心却因着这一个清晰凸现的念头慢慢地安定下来。原来,他对段澜的感情早已经超出了兄弟间的手足依恋!他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但这一刻,他对自己的痛苦有了无比深刻的认知:要他看着段澜和别人成亲,他宁可死了!
  
  在竹林间穿梭的风声,如同潮汐更替,延绵不尽。亘在两人中间的静默,被辛如铁的轻轻一笑打破。他松开了抓住段淼的手,叹息般的话里透着欣慰:“好孩子,你总算没有辜负你哥哥。”
  
  这句话的威力不啻于一记惊雷,段淼愕然抬头,看见辛如铁脸上的微笑,淡淡的,温暖的,却掺杂了他看不懂的忧伤。
  
  “你放心,段澜不会成亲。”辛如铁道,“他亲口对我说的。”
  
  “那你……你……”段淼本想质问:“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可是又隐约有些明白了辛如铁这么做的用意,便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
  
  辛如铁听出他的意思,道:“我也没骗你。谢总管喜欢你哥哥,想把孙女许配给他是真的;如果事情顺利,今年冬天庄里就会为他置办婚事也是真的。只不过,你哥哥早就拒绝了。”
  
  段澜长年跟辛如铁在外办事,时常要出席各种应酬宴会。侑酒助兴的歌儿舞女中,从来就不乏绝色佳人。江湖豪侠多是风流子弟,对景逢场尽欢作乐,像辛如铁这样的异类,只能每每以“伉俪情深”为籍口,推拒投怀送抱的温香软玉。而段澜,却从来就不为自己的坐怀不乱寻找任何理由。
  
  谢宣的孙女是个清丽可人的少女,年方二八,温婉而不失活泼,细腻而又见大方,站在段澜的身边时,任谁见了都不免要大赞登对。可是辛如铁分明看出,段澜的微笑中并没有超出友谊的热情。
  
  后来,谢宣向辛如铁请示,明确地表明想要招段澜为孙女婿。辛如铁委婉地说,段澜是个很上进的青年,如今年纪尚轻,只怕会以功业为重,未必有成家之想,但自己可以代为打探一下他的口风。他找到段澜,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言问他可有意娶谢宣的孙女。段澜也不虚饰些什么,只言简意赅地道:“庄主,段澜无意娶妻。”
  
  倘若换作别人,只会把这个答案当作针对这一场婚事的拒绝,可辛如铁听得明明白白:段澜说的是“无意娶妻”,而不是“无意娶谢小姐”。其实段澜并没有要剖白自己的打算,但这句发自内心的话,已经在他无意之中泄露了最真实的想法。
  
  辛如铁懂得爱,所以,他看得到爱。
  
  辛如铁知道,爱,是一件可以多美好,又是一件可以多残酷的事情:爱能把残缺的生命变得完整,也能把鲜亮的生命变得黯淡;爱会使懦弱的人变得无畏,也会使勇敢的人变得胆怯;爱可以带来置身天堂般的欢乐,也可以带来堕入地狱般的折磨。
  
  于是,看到段澜的爱之后,辛如铁一直想为他做点什么。
  
  自己无法得到的幸福,辛如铁希望段澜有一天可以得到。
  
  “你哥哥跟了我这么久,我早已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我很清楚,如果你永远不懂,他就会永远不会告诉你。”辛如铁合上眼,轻轻地道,“段淼,你不知道,这世上最辛苦的事,莫过于在另一个人看不见的地方,坚持着自己的感情;而更辛苦的,是承受了自己感情的那个人,心中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可以给自己。我已经看着他辛苦了这些年,不想看到他将来还有更辛苦的一日。”
  
  




14

14、十三 。。。 
 
 
  
  陆真瘫睡了十六年,身体的灵活性已经大打折扣,尽管他醒来后有意地勤加活动四肢关节,行动也总是要比常人略为迟缓些。但这时为凌绝心按摩,十指灵巧,搓揉捻按无不正中窍要,隐然恢复了当年的医圣风采。火灼般的疼痛渐渐缓和,凌绝心大喜道:“师父,我好多啦,你歇一会儿吧。”
  
  陆真直起腰,道:“伤处不可再动,这几天你给我安分些,乖乖地在屋里呆着,跑腿的事情让慎儿淼儿来做就好。”
  
  “徒儿遵命。”凌绝心笑道,“既是这样,那观音灯就有劳师父你多操心了,只求师父看在徒儿为了它们付出这么大代价的份上,说什么也要把它们养活。”
  
  多日来头一次见他这样开怀,陆真颇为高兴,也笑道:“这个自然,我的救命恩人嘛,当然得好好供奉着。”
  
  凌绝心笑嘻嘻地转过头,想唤辛如铁和他回去。谁知一回头,身后空空荡荡的,哪有辛如铁的踪影?
  
  这是凌绝心是根本就没有设想过的情形。在他心中,这种时候,他受了伤,行走不便,辛如铁是一定会陪着他的——他需要辛如铁的时候,辛如铁怎么会扔下他一个人?
  
  大大出乎意料的情形,一颗心像是突然没有了着落一般,凌绝心的笑容顿时凝住了。
  
  陆真也甚觉意外,“咦”了一声,再看看,连段淼都不见了,而自己竟连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见凌绝心神色大变,只得温言道:“你弟弟定是对我们说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到外面等你了,我去叫他过来。”
  
  凌绝心苦于不能走动,眼巴巴地看着陆真出了门,隐隐地有些心酸。
  
  原来,发现被在乎的人抛下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原来,发现只得自己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这样的感觉,他相信辛如铁已经领受过无数次了。
  
  ※※※
  
  传薪轩的中庭当然是没有人的。陆真料想辛如铁大约是头痛发作,不愿被凌绝心知道,才让段淼陪了他回去,便想自己先去看看。刚行出大门,远远望见吕慎从外面回来,陆真把他唤到身前:“快去背你师父回明镜馆。”
  
  吕慎还以为凌绝心出了什么事,闻言大为紧张,听陆真解释才放松下来,跟着他进了屋。凌绝心看到二人,便知他们没见着辛如铁,立时就要回去,却怎么也不肯让吕慎背着。
  
  凌绝心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自从和辛如铁有了肌肤之亲,对于与别人的肢体接触,他总会有种下意识的抵触,甚至想起前些日子躲在陆真怀里哭的情形,都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吕慎见他执意不肯让自己背,只好搀着他走回去。
  
  凌绝心不敢用左脚受力,大半个身子都靠吕慎支撑,只能一拐一瘸地走着,偏偏又心急火燎的,不住地催吕慎“快点快点”。吕慎无奈:“师父,即便两个人合起来有四条腿,你也不能指望咱们能跑得比马儿还快,何况眼下咱们只有三条腿!”
  
  如果是在平时,凌绝心早就被逗笑了,偏偏这时心里沉得像是挂了个秤砣,只不吱声,脚步也不肯稍缓。吕慎有些诧异,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凌绝心叹了口气,正想说话,便见段淼垂着头走近,似乎正是从明镜馆的方向过来的。
  
  段淼有点神不守舍,凌绝心连唤了两声他才听到,来到二人跟前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凌绝心。
  
  见他这般神色,凌绝心有点慌了,用力抓着他的手臂:“他怎么了?”
  
  段淼乍见凌绝心,只觉得被胸中那口闷气憋得越发难受,忿然的话语冲口而出:“师父你要是真的关心他,又怎么需要问我!”
  
  段淼一向对凌绝心尊重爱戴,平日里从不曾稍有违拗,更别说像这样出言不逊了。吕慎一怔,脸沉了下来,喝道:“淼儿!你怎能对师父如此放肆!”
  
  段淼话一说完,心里便觉后悔,这时听得吕慎斥责,双膝一弯,跪了下去,闷声道:“弟子无礼,请师父责罚。”
  
  凌绝心这时哪里还顾得上责罚他?段淼不经思索的一句话,对凌绝心来说不啻于当胸一剑,剑锋过处,血肉崩离。原来连段淼都觉得他不够关心辛如铁——别说爱侣了,只怕连兄长的身份都不配——那辛如铁又会怎么想?
  
  凌绝心手足冰冷,脸色惨白,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他又犯病了吗?”
  
  段淼的嘴唇动了动,眼前却闪过辛如铁痛苦中带了求恳的神情,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不知不觉地握成了拳。阖上眼帘,段淼狠狠心道:“没有……只是,辛庄主的腿脚被一些树刺刮到了,受了点儿伤。”
  
  想起了那一地的荆棘,凌绝心瞪大了眼,心痛得简直连呼吸都抖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迈步就走。吕慎连忙跟上扶着他,见段淼仍是跪着,低声道:“快起来吧。”却见段淼双眼含泪,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吕慎满腹疑窦,但也知道这不是询问的时候,只好回过头,随着凌着心去了。
  
  二人默默前行,吕慎感到凌绝心的身体一直轻轻发颤,有心开解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快到明镜馆大门时,凌绝心忽然道:“有时候我在想,他这么聪明这么能干,样样都好,喜欢他、愿意对他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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