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铁为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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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铁为柔-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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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着炭火的暖炉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热度。
  
  凌绝心不知道的是,辛如铁此时的黯然神伤,并不是为了写下诗句的那个人,而是为了那句叩痛他心房的诗。
  
  一寸相思,一寸灰。
  
  在那些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的日日夜夜,他的相思何尝不是零落成灰——他的心太小,小得装不下第三个人的痛苦;他的力气不够,不够他去思量两个人之外的其它——对凌绝心的压抑多年的苦恋,是他此生中一切情伤的,唯一的根源。
  
  然而在爱中沦陷的人,往往不敢有“唯一”的自觉,只总有无由的自卑。
  
  仿佛过了千世万劫那么久,终于能略略按捺心中翻滚着的酸意,凌绝心淡淡地道:“既然喜欢,那就买下吧!”故意不等辛如铁回答,快步来到周老板面前,问道:“周老板,那幅画多少钱?我买了。”说着就伸手到怀里摸钱袋。
  
  大约是少见有人买画买得这么性急的,周老板一时有些怔住了,凌绝心已经把一大锭银子掏了出来,又道:“这店里还有多少画是赵姑娘画的,都一并给我拿过来,我全要了。”
  
  “公子跟赵姑娘是好朋友?”周老板十分讶然:赵晴川作画向来不留名字,落款只有这一方刻了姓氏的小印,只有十分熟悉之人,才能认出是她的手笔。那名弹箜篌的男子立即朝凌绝心看了过来,带了审视意味的目光锋锐如同利刃。
  
  凌绝心浑然不察,冷笑一声:“我哪有这般福气!我弟弟倒是跟她交情不浅。” 
  
  “哥哥,”辛如铁走过来,低声道,“我不要那画。咱们回去吧。”
  
  “画得这么好,为什么不要?”凌绝心不肯看他,话中尽是赌气之意,“反正这画也不是画给别人看的,难得碰上了,不是正好!”
  
  辛如铁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满是温柔的无奈:“哥哥……”
  
  被唤得心肠一软,凌绝心收起了先前那副别扭模样,垂头不语。
  
  不理会周围众人投在他们身上的诧异目光,辛如铁对周老板说了声“抱歉”,拉着凌绝心的手走出了店门。
  
  被挟了雪花的寒风一吹,凌绝心有些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想起自己刚才的无理取闹,不由得有些羞愧,讷讷开口:“弟弟……”辛如铁恰好也在此时道:“哥哥……”
  
  见对方有话要说,两人又同时住了口。两相罢言,俱是一怔。凌绝心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辛如铁道:“哥哥,你先说。”
  
  凌绝心咳了一声,道:“我只是在想……赵姑娘一介女流,无依无靠,以字画求资度日,怪可怜的……若咱们买了她的字画,也算是帮帮她。”
  
  辛如铁看着他,心头掠过一阵失望。他本想说自己不会再见赵晴川,但现在好像也不必说了。其实他很希望凌绝心会告诉他,他不愿他和赵晴川再有任何牵扯——哪怕只有一丝妒意,也好过这般的通情达理。闭闭眼睛,辛如铁刻意把语气放淡:“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既能以此为生,又何需咱们费心。”
  
  他说得太淡然,甚至是可以称得上是冷漠,和刚才那副深受触动的模样大相径庭。凌绝心只当他不愿被自己看出真实的情绪,心里不免有些发堵,不知道要怎么接他的话,于是闷闷地往前走,辛如铁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循原路返回,再次穿过闹哄哄的集市,越发衬得这沉默要把人逼得窒息,想起来时那样欢喜,凌绝心更加觉得不是滋味。
  
  当疼爱一个人成为了习惯,哪怕自己再难过,也不会忘记顾及对方的感受。敏感地觉察到凌绝心的异常,料想他是因为一番好意被自己逆拂而不快,辛如铁想了想,放柔了语气,指着一个摊子上摆着的产自西域的牦牛肉干,说想要买一些来吃。
  
  凌绝心陪他过去,才知那肉干并非常见的干粮,而是零嘴的一种,撕成了一条一条的,上面洒着些红黄相杂的调味料,香气扑鼻。那摊主甚是大方,热情地邀他们先尝。凌绝心以前从没吃过这个,一尝之下也觉得新奇有趣,辛如铁乘机提起他早年和一个西域商团打交道时头一次吃到这种肉干,顺带着把那商团里的奇人罕事拣几件说了,只想把凌绝心的心思引到别处。
  
  对于辛如铁的用意,凌绝心当然不会不知道。尽管仍是有些介怀,可终究也释然了:无论如何,辛如铁总是表明了他要和赵晴川撇清关系的决心,毕竟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老是计较这些陈年旧账,又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他逐渐明亮起来的脸庞,仿佛朝阳和煦,辛如铁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想他真的是糊涂了。他怎么能期待凌绝心的嫉妒,期待那张明亮的容颜沾惹上阴霾——在明知等待着他们的结果会是怎样的时候,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地期待他最爱的人,为他付出更多无用的感情?
  
  辛如铁终于缓缓地笑开。
  
  可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旁边,却漾着一抹隐约的伤感,淡得连最细心的人,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夜深人倦……神智不清:P……请亲们帮忙捉虫^_^




50

50、四十九 。。。 
 
 
  
  冬至的这场雪,延绵接续地下着,不大,却数日不曾消停。清晨推开房门,总是看到灰蒙蒙的天。辛如铁烧好热水端回房中,凌绝心已经醒了,却赖在床上拥被而坐,笑靥中透着饱睡后的饕足之意,漆黑的大眼睛闪动着欢喜。
  
  和暖的空气中,浮着轻而薄的余香。凌绝心艳阳般的笑容一现,这屋内外顿成两个天地。
  
  辛如铁把脸盆放到架子上,微笑着走到床边,在他额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凌绝心含嗔地佯瞪了他一眼,双手环上他脖子,索要更为浓烈的亲近。
  
  闭上眼,交换彼此的呼吸。摩擦带来的温度,仿佛能融化灵魂。凌绝心觉得,辛如铁的味道已经深深地渗入了他的身体发肤,把每一个毛孔都烙上印记。 
  
  在破劫谷中度过的十六年,他等待陆真苏醒,虽然焦灼忧虑,却并未觉得自己有所缺失。直到得知辛如铁即将从他的生命中离开,他才尝到那种灵魂空了一块、无法填补的滋味。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圆满。
  
  至为纯粹的快乐和满足,原来只要抱紧这个人就可以获得。
  
  时间在唇舌缠绵中失去意义,这样的厮磨仿佛可以一直持续至沧海桑田。凌绝心清楚自己渴望更多,但更清楚此时不能要求更多。终于,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轻轻抚摸辛如铁那酡红的双颊,眸中宛如缬了星光一样,闪烁着不必说明的千言万语。
  
  辛如铁的目光仍然过去的数十年一样,深邃专注,好像能把他吸进去一样。凌绝心喃喃道:“我以前听人家说‘情浓如酒’时,总觉得奇怪……为什么旁的都不用,偏偏要用酒来作比喻呢?如今总算是明白了……我现下,已经快要醉了……”
  
  辛如铁猛地一把抱住了他,因为激动,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凌绝心听着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声,满足地长吁出一口气。
  
  醉倒在这样的浓情里,他情愿永远也不必醒过来。
  
  ※※※
  
  用过早饭,照常等段淼来把碗筷取回,辛如铁拿出一本《严华经》,翻开阅读。经书是他在精神好转之后从怀虚处借来的,凌绝心知他想打发时间,也不甚在意。辛如铁拿回经书,空闲时就会看上一段。他看得很随意,并无信徒的虔诚,仿佛手中拿着的不过是传奇话本、野史笔记之流。凌绝心笑咪咪地枕在他腿上,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
  
  忽见段淼兴冲冲地走来,道:“师父,辛庄主,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们院子外面的树上停着一只紫金鹕,竟然一直不飞走!师父能抓到它吗?”
  
  紫金鹕羽色鲜亮,是天山一带独有的飞禽。它以一种俗称“王母珠”的桨果为食,这种浆果多生于悬崖绝壁等人迹不达之处,五年一期花果,吸尽天地精华,因此以之为食的紫金鹕以滋补闻名于世,被医家视为瑰宝。凌绝心早就想买紫金鹕来给辛如铁做炖汤了,只是这种鸟儿只吃浆果,不能用其它食物相诱,难以捕捉,市面罕见,一直没买到。这时听段淼一说,立即翻身坐起,便要出去查看。
  
  辛如铁见状也跟了出来,行至院外,果然见到积雪松枝深处栖着一只鸟儿,体形如幼鸽般大小,朱顶翠翎,紫翼黄尾,色彩艳丽至极。可是这么漂亮的一只鸟儿却是无精打采的,身子低伏在枝杈上,双目微合,喉间断断续续地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它所栖的树枝离地面足有丈余,凌绝心自忖虽能一跃而起,却没十分的把握可以空手擒住它,急得连连跺足:“哎呀,要是有个网兜就好了!”
  
  辛如铁问:“你要抓它?”
  
  “是啊!这种鸟儿可难得了!”凌绝心答得心不在焉,眼睛只紧紧地盯着那紫金鹕,既想去找工具抓住它,又怕自己一走开它就飞了,踌躇不已。
  
  辛如铁笑了笑:“这也不难。”随手扯下腰带,轻轻抖了一下,那条柔软的绸带竟像链子般动了起来,圆转如意。凌绝心喜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段淼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辛如铁时他那神出鬼没的身手,竟隐隐有些心悸。
  
  辛如铁在鞭法上用功多年,虽然重病之下玄功有损,可抓这么区区一只鸟儿自是不费吹灰之力。那紫金鹕被带尾一卷,便像被牢牢束住了一般,惊叫一声,跌下树来。凌绝心轻巧一跃,把它接在手中,段淼连忙凑上去细看,原来它的左足被什么东西弄伤了,关节处一片暗红的血渍。
  
  凌绝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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