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铁为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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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铁为柔-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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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辛庄主”这三个字时,凌绝心猛地一震,眼底霎时涌出了泪水,喃喃道:“他不要我了……”
  
  这些日子里凌绝心消瘦不少,线条优美的下巴像是被生生削尖了,这时惨白着一张脸,衬着红红的眼眶,几颗泪珠附在羽睫上将坠未坠,模样实在可怜。然而吕慎不为所动,嗤笑一声:“他不要你?”
  
  全然不像弟子面对师父时应有的语气教段淼心头一跳,然而吕慎一点儿收敛的意思也没有:“师父,明知辛庄主不宜奔波,却仍然提出要回谷的,是你;如今撇下辛庄主,远远离开龙吟寺的,也是你。怎么到最后,反倒成了他不要你?”
  
  “我……我……”凌绝心泪水涔涔而落,刚要为自己分辩,却蓦地发现,吕慎虽然句句诛心,但说的全是实情,登时像被噎住了一样,半天才颤声道,“他要出家……”
  
  吕慎轻哼一声:“他要出家,你就由着他?若你这么听他的话,当初怎么不按他说的,任他自生自灭,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他越说越过分,偏偏凌绝心不见一点脾气,委委屈屈地看着他,泪水越落越凶。 
  
  “师父,”吕慎挑了挑眉,“能像他那样爱你的人,世上只有一个,错过就不会再有了。你甘心就这么放手吗?”顿了顿,又强调似的重复了一次,“你甘心吗?”
  
  声音不大,却很尖锐,仿佛穿过了耳膜,直抵灵魂。凌绝心听到一个“不”字从自己的唇间迸出,然后他弹起身来,一把掀起车帘,便要往外跳。
  
  此时马车正在疾驰之中,倘若他当真跳下,非得摔伤不可。段淼没拉住他,只吓出了一身冷汗,幸而吕慎眼明手快,一下子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扯了回来。怒气直冲脑门,吕慎张嘴想骂,然而见了他的神情,责备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别过了脸,扬声道:“慕容姑娘,请停车。”
  
  车内闹出这么一番动静,慕容馨早已拉紧了缰绳,马儿长嘶着慢慢停步。车子停稳,凌绝心挣开吕慎,一跃而下,正想拔足奔跑,却见另外的两辆车也停在了路边,贺兰回风正把陆真搀下车来。陆真眼角泪光隐约,望向凌绝心的目光中尽是不舍。凌绝心怔了怔,回头走近他身前,满怀歉意地道:“师父,我、我不能和你一起回谷了……我要去找我弟弟……”
  
  陆真像是想摸摸他的脸,但手伸途中又收了回去,只柔声道:“傻孩子,那也不用跑着啊……让慕容姑娘送你一程吧。”
  
  转眼便要与多年来无日 
 57、五十六 。。。 
 
 
  或离的师父分开,凌绝心眼圈一红,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陆真已知此次和他分别,日后要再见并不容易,心里有如割肉一般痛楚难当,但面上终是强挤出个笑容:“你快去吧,不用担心师父,师父会照顾好自己……”儿女长大,终归是要离开父母的,他的徒儿陪了他这么多年,已经是他极深的福缘,他怎可仍不知足?
  
  凌绝心伤感难耐,十分不愿就这样跟师父道别,但终究是惦着辛如铁,咬咬牙,朝陆真拜了一拜:“师父,徒儿不孝,要师父千里奔波、劳心劳力……此番回程,便由慎儿和淼儿代替徒儿随侍师父左右……”
  
  “让慎儿跟着你吧,有淼儿在路上照料我就可以了。”眼下这般情形,陆真哪肯留下他一个人?吕慎精明圆融,有他照应着,自己才能略放心些。 
  
  凌绝心没有拒绝,又道:“师父,你平安回到谷中之后,请托人传个信来,也好让徒儿安心。”
  
  陆真说不出话,只得连连点头,泪水糊模中看见凌绝心站起了身:“师父,你多保重。”
  
  “你也要保重……”还有千万句叮嘱的话,却都堵在了喉咙里。凌绝心转身,匆匆登车,没有再回过头,吕慎也朝师祖施了一礼,跟随着去了。慕容馨向他们颔了颔首,调转马头,扬鞭绝尘而去。陆真再也忍耐不住,把脸埋进贺兰回风怀中,呜咽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本章暂无小辛的戏分……请亲们不要心急T_T
相信我,他的休息会对他的身体有好处滴~~~~~^_^




58

58、五十七 。。。 
 
 
  
  从后门入寺,定恒当先领路,所走的都是小径,避开了香客常行的主道。辛如铁眼前的庙宇清静得近乎幽寂,与他在那个清晨所感受到的,相去甚远。他不自觉地合上了眼,身前二人的脚步声,都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
  
  果然已经过去了。
  
  然而他有些茫然——去年八月初一的清晨,早就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为什么这一刻,他竟能如此清晰地回想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那些伤,头上的、胸口的,再痛,也比不过想起——
  
  提醒他前面有门槛、小心脚下的轻柔声音——如今,再也听不到了;
  
  为他在佛前下跪磕头、祈祷他能早日康复的人——如今,再也见不着了。
  
  喉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艰难地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身上仿佛有个看不见的缺口,力气从那里不断流失,也许很快就会流干……而那个会在他体力不支时扶持着他走下去的人,已经不在了……
  
  一个人的路,如此漫长……无论他多么渴望,也远未能走到尽头。
  
  心神恍惚间,他突然想起,适才凌绝心登车前,是他先松开了凌绝心的手。同样地,那天两人进寺前,也是他先挣开了凌绝心的手。
  
  放手。
  
  放开他。
  
  想想真是可笑。在一段从来不由他主宰的感情里面,每一次主动放手的,竟然都是他。
  
  一次又一次……他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吗?
  
  但这一次,为何竟痛得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想了想,自嘲地一笑。到底是不一样的吧。
  
  那一天放了手,他的手是空的,心却还是满的。
  
  可今天放了手,他的心和手一样,都已经空了。
  
  ※※※
  
  尽管辛如铁勉力挺直了腰背,他那步履虚浮的疲弱之态却是瞒不住的。听着身后越来越沉重的呼吸,怀虚的心一阵阵地发酸,于是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落后几步与辛如铁并肩而行,又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搭上了他的脉门,运内力查探他的伤势。
  
  一探之下,怀虚着实大吃一惊:辛如铁经络中的真气若断若续,微弱之至,竟是支离破碎之象!此时方知凌绝心的掌力比他想象中的要霸道得多,怀虚面上的镇定霎时消失无踪。
  
  辛如铁默默地缩回了手,仍旧跟在怀虚身后。怀虚也不勉强他,却对定恒道:“小儿内伤颇沉,贫僧想让他先行疗伤,改日再依礼拜师、剃度受戒,不知方丈意下如何?”
  
  定恒大师还未答话,辛如铁便道:“爹爹,不用麻烦了。”他语气淡淡,怀虚却听得心头一紧,皱眉欲劝,辛如铁又道:“一点儿小伤,不碍性命,以后慢慢调养便是。孩儿既要皈依,便不愿多加耽搁,还望爹爹成全。”
  
  他中气不足,声音格外低沉,然而话中的坚持并没有因此减弱半分。知子莫若父,怀虚如何不懂他此时心碎神伤,只怕连求生之念都淡了,但他不把身体放在心上,怀虚却怎能袖手旁观?脸色变了变,刚想发作,却听定恒轻咳一声,道:“怀虚大师请稍安。辛施主向佛心切,可感可佩,适逢此良辰吉日,错过了确实可惜。老衲承其抬爱,受奉师尊,虽不胜惶恐,却愿略尽绵力,大师尽可放心。” 
  
  辛如铁身心交瘁,也无心细品定恒的话,只当他不愿见自己与父亲另起争端,才顺了自己的意。然而怀虚领悟他意下所指,立即松了口气:定恒师承少林,一身功夫源自佛门正宗,若他肯亲自为辛如铁疗伤,当比自己更胜一筹;何况辛如铁既要拜他为师,再怎么自暴自弃,也不能拒绝他的好意。深施一礼,怀虚感激地道:“那就有劳方丈了。”
  
  定恒微笑摇头,以示不必客气。怀虚深深地看了辛如铁一眼,再不赘言,径自朝自己平日清修的禅房走去,只留给二人一个孤清的背影。
  
  辛如铁目送他离开,直至他的衣角消失在回廊转折处,才垂眸掩去那丝痛楚之色。定恒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道:“你跟我来。” 
  
  ※※※
  
  定恒领着辛如铁行到寺庙后院一隅的一间斗室,推门而入。雪天阴沉,室内光线偏暗,辛如铁略一扫视,只见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覆了纱罩,一时也瞧不清内容。画前设了张香案,正中摆着个式样古朴的香鼎,鼎口不时有丝缕青烟袅袅逸出,于是一室暗香流盈。四周不见桌椅,洁净的地面随意放置了数个蒲团,此外别无他物。
  
  定恒在其中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了,又指着面前的一个:“坐。”
  
  辛如铁依言坐下,定恒温和地道:“你是一方豪杰,武艺高明,掌管天下第一庄,门生不下千百;老衲只不过是个穷乡僻野的寺庙住持,见识浅陋,衰迈昏庸,本不该妄自尊大,来当你的师父。”
  
  见辛如铁张口欲言,定恒抬手止住,微微一笑:“所幸老衲参佛半生,颇有些粗浅心得,你既立意赤诚,愿皈依我佛,则老衲今日收你为徒,传以薪火,也符合佛祖光大佛门、普渡众生的宏愿。”
  
  “多谢方丈成全。”辛如铁低声道。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繁文缛节不过形相外物,你要入我门下,拜师之礼尽可从简。”
  
  辛如铁心领神会,立即改坐为跪,匍匐在地:“弟子叩见师父!”
  
  拜师入门之礼本是一项极隆重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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