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待上林花似锦- 第10部分

　　14

　　一夜无眠。倾墨只觉得自己病了，头痛欲裂。
　　次日依旧睡到很晚才起，倾墨坐在案边束发，却发觉自己的脸色难看至极。也无心打理，便由得它去了。
　　看到窗外如水日光，倒是不想闷在屋子里。
　　打开房门，阳光倾泻进屋子，明媚不已。倾墨刚想踏出一步，却有婢女轻轻挡住，笑意吟吟：“倾墨公子醒了？可要用些什么？奴婢们伺候您。”
　　往日虽皆是如此，却不见这些婢女如此殷情。倾墨微微一愣，只觉得有些错愕。忽然看见远远走来的栩枫，连忙叫唤了一声：“枫大哥！”
　　栩枫闻得，望向倾墨这里。只见倾墨朝他挥手，于是徐步走来。
　　到跟前，倾墨问道：“枫大哥，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栩枫担忧地看着他，只是道：“倾墨，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染了风寒？可要我去找大夫来看看？”
　　“不用，”倾墨摇摇头，“枫大哥，我就问你一件事可好？……求你了！”
　　栩枫见倾墨坚持，知道他要问的事必定与琉璃有关。但凡告诉了他，便同等于得罪了王爷。只是眼前的这个孱弱少年，叫人怎么忍心拒绝？
　　“好吧……”
　　倾墨连忙问道：“璃儿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起床时倾墨便想到昨日的事，只是料想守在门外的这些婢女定然不会告诉他。现在能帮他的，也只有栩枫了。
　　没想到，倾墨才刚问，就看到栩枫的脸色微微变了。他一惊，几乎肯定是琉璃出了事，抓住栩枫的袖子急切道：“枫大哥？是不是出事了？”
　　栩枫没有想到他这么敏感，他不忍地拉开倾墨的手，良久才问道：“倾墨，你真的非管他不可吗？”
　　见倾墨不说话，又说道：“本来不是好好的吗？你何必……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跟王爷过不去呢？”
　　倾墨一怔，看着眼前的栩枫，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为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吗？为什么大家都这样想呢？栩枫是这样，上源也是这样！
　　不过因为琉璃的出身，他的不堪，就注定被人遗弃吗？
　　“何必？何必呢？”倾墨喃喃地说着，忽然松开了栩枫的手，却抬起头问道，“那他现下在哪里？昨日出事了吗？”
　　栩枫无言以答，他不知道自己话已至此，却还是唤不回倾墨的理智。无奈地叹口气，终于还是不忍拒绝眼前的少年，道：“昨日没出事，今日出事了。”
　　“什么？”倾墨惊道。
　　栩枫缓缓说：“本来，昨日王爷吩咐把琉璃打发去后院。但是今天一大清早的，却说是琉璃误闯书房打碎了东西。王爷一生气就……”
　　倾墨急急问道：“就怎么样？”
　　“就命人打了四十板子。”栩枫才说完，深知倾墨的性子。连忙抓住他，生怕他一时冲动做了错事。
　　“四十？”倾墨甩开他的手，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栩枫竟也没有拉住，“璃儿才多大的孩子？王爷是想打死他吗！”
　　倾墨的怒气栩枫不是没领教过，此刻也只能微微叹气，却不说话。
　　“现在还在打吗？”倾墨问，见栩枫点头，揪住他的衣服，如同发狂的小兽，“在哪里？在哪里？”
　　栩枫知道已经拦不住倾墨，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却忍不住说道：“打了很久了，也快打完了！你现在去……”
　　倾墨没有理睬他，只是跑出去两步，忽然停下来。
　　倾墨背对着他，栩枫忽然觉得，这个少年的身形虽然瘦弱，但那种坚定的味道，却足以令人动容。也许，他真的看错倾墨。
　　“枫大哥……”倾墨忽然说道，“我不怪你……”
　　栩枫只觉得手心已经冒出汗水，倾墨却继续说道，“既是打了很久了，你就不该侯在这里却只为拦住我。但是……我不怪你，真的。”
　　“倾墨……”栩枫刚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
　　只是倾墨说道：“你说我何必要管？但是璃儿的事……我管定了！”说完这话，倾墨大步朝书房跑去。原地唯留栩枫，却有说不出的情感。——苦涩的，辛酸的。
　　倾墨赶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琉璃果然被按在长凳上。仅仅只有两个侍卫分别压着琉璃的肩膀的脚，另外一个挥舞着约有一米多长，两指厚的板子。
　　侍卫在报数：“二十一！”然后，就是厚重的板子落在身上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让人感到疼痛。
　　板子打在衣物上的声音特别重，一下沉重的板子后，可以明显看到趴在刑凳上的琉璃身体猛地一颤。然后低低地压住了声音，只是小声地“哼”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打。“十二！”“啪！”……
　　侍卫冰冷的报着数……时间仿佛过的很慢，很慢；慢到倾墨可以清晰地看见时光停驻，昨日的琉璃哭泣着说不要抛下他……曾经的自己哭泣着祈求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暖……
　　每每看到琉璃，都是这样的感触……但是他现在在自己面前狠狠被打，而他无能为力！
　　这时，琉璃似乎有所感应，挣扎着朝倾墨这个方向看过来。
　　倾墨一颤，只看到那孩子的眼睛里居然有浓浓的感激，依赖，伤痛……他似乎极力想要露出一个微笑，说一些什么，但只不过刚刚张开嘴，就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惨叫，脸上的表情瞬间坍塌……
　　就在这一颤那，两个迥然不同的场面重叠在倾墨的脑海。他只是想：是什么样的痛楚，才让面前的孩子再也哭不出声？
　　思及此，倾墨猛地冲上前去，挡住侍卫挥棍的手，护住琉璃。大声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侍卫收了手，顿时十分为难。但倾墨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也不敢违背，于是好言相劝道：“倾墨公子……这，这是王爷的吩咐，您还是不要管的好！”
　　这是，琉璃终于有力气一把抓住倾墨的衣襟，大口喘息着。他紧皱着眉，连擦拭汗水和眼泪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但琉璃仍然咬着牙，小声道：“倾……倾墨哥……对不起……”

　　15

　　那一声“倾墨哥”似轻轻勾动了心底最深处的脆弱情感，瞬间将倾墨击溃。
　　只见琉璃紧咬着唇，隐隐渗出血来，想是快要撑不下去。倾墨一惊，连忙拦住那侍卫：“先不要打，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眼见侍卫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倾墨也知道求他们是没有用的。抬头，看到栩枫站在不远处，却只是冷冷旁观。眼角瞥到紧闭的书房门，倾墨连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书房门口，却在门前被人拦下。——是云叔。
　　云叔只淡淡瞧倾墨一眼，劝道：“公子，王爷金口玉言，说出的话改不了。这事……实在不是你该管的。”
　　倾墨一愣，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还来不及细究，此刻在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是琉璃被打的惨状，哪里还能想到别的呢？
　　但是云叔的阻拦，无疑让他确定上源此刻就在书房。于是朝里面大声喊道：“王爷！王爷！求你不要再打了！璃儿纵使有错，也不该这样折磨他啊！”
　　良久，书房里都没有丝毫反应。倾墨知道上源已经铁了心，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却还是忍不住尝试：“王爷……璃儿，璃儿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打碎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这么重要！王爷……”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忽然“刷”一下从里打开。
　　倾墨对上的，是上源充斥着愤怒的眸子。
　　他忍不住胆怯，忍不住颤抖。上源一言不发，他只敢用仅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叫道：“源……”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能让他看到上源往昔的一点温柔和熟悉。
　　“源……”倾墨很轻地叫道，轻到连上源都快要听不见了。
　　上源静静打量着他，眉目深锁。他只看到倾墨苍白的容颜，无血色的唇。然而，最终却只是狠狠瞪向那两个停下手的侍卫：“打完了吗？你们在干什么？”
　　那侍卫被上源阴狠的脸色吓到，连忙低下头说着“是”，然后高高地挥起棍子。只听得冷冷的一声“二十三”，那棍子就要朝琉璃单薄的身子砸下去。
　　倾墨心一凉，只觉得全身都冷的不像话。他惊叫一声，疾速朝琉璃那里扑过去。棍子重重落下，似乎连骨头断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啊！”倾墨仰起头发出一声惨叫，几乎让上源吓住。然后他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朝倾墨跑过去，将尚未滑落在地的他揽进怀里……
　　“倾墨！倾墨！”上源惊恐地摇晃着他，换来倾墨浅浅的皱眉。他顿时僵硬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手却颤抖得厉害。
　　“倾墨？倾墨……”上源拥紧倾墨，只觉得他全身都冰凉得可怕。那一瞬间，上源真的以为自己就要失去这个人了……“栩枫！叫大夫！快！”
　　怀里的人儿忽然轻轻挣动了一下，伸出手想要碰触上源的脸，却有心无力。无奈，只能含着泪淡淡苦笑：“源……源……我……我好疼啊……冷……”
　　“冷吗？”上源急忙将他的双手握在掌心，触手之处，皆是冰凉。倾墨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已经闭上了眼睛……
　　“倾墨！”上源大叫一声，也再唤不回身前之人的神智。怪只怪他看不到倾墨难过的神情，竟然只会做伤他的事……着实可恶！
　　下人们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眼见他们的王爷如视珍宝般地将那倾墨公子抱在胸前，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弄疼了那个人，弄伤了那个人……然后朝王爷的寝室走去。
　　也就是在那一刻，下人们忽然意识到，倾墨公子……也许并不仅仅是王爷的朋友这样简单。因为王爷待他，早已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待到王爷已经走远，下人们还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尤其是那些个侍卫，也不知道挥出的棍子是不是还应该打下去。这是，云叔走过来挥了挥手。
　　侍卫问道：“不打了吗？可是王爷……”
　　“王爷来不及管这事儿了！行了，再打出人命了！”云叔打发了那几个侍卫，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