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攻)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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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登天-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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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能干的儿子是好事,但如果这儿子是一头白眼狼,恐怕没有人敢安睡。
  很多时候人不是在和天斗,而是在和他自己斗。再明慧通透的人也免不了被自身的性格和利害影响,如颜似玉的刚愎自用,如启帝的多疑多谋。
  颜似玉直到太傅跳出来掌权后才突然明白过来,会咬人的狗不叫,父皇当年做出那般姿态,绝不是真要将他打落尘埃的架势。
  可父子俩斗了这好些年,仇恨早已种下,就算启帝死了,他心里对父亲的情感也再不能回共谋大业时的亲近。
  那日他悄悄去皇陵上了一炷香,跪了半日,回来后每一道指令都比之前慢了半日。
  他知晓自己傲慢太过,待人接物上不显,却极易莽撞行事。不是不知可能造成的后果,而是没将后果放在眼中。这毛病根深蒂固成了习惯,难改得很,唯有屡次告诫自己三思而行,才能抑制一二。
  颜似玉这一觉睡得沉,睁开眼唤宫人打开窗子,外面竟已擦黑了。
  他随手从妆台上拿簪子挽了个发髻,歪歪斜斜大失威仪,好几缕头发散落下来,在颈下毛茸茸的铺着。
  这模样的不能见人,却最是舒适,没有缀得人脖子酸的发饰,也没有假惺惺的脂粉,却无活人能见。
  颜似玉抬手摸到自己发上的玉石簪子,这已是温良送来的第三根,簪子上阴刻的流云纹样流畅许多,玉质却差了,还多出些磕碰的伤痕,但难得他在战时还有这份心意,便罢了。
  男儿生于世,儿女情长终是小道,治国开疆方显峥嵘。
  各地长官在紧急战时可以征召民壮充当守备的规矩流传数百年。古特兵马再强也是过江的猛虎,本朝兵士则源源不断,战局远没有目前所见的这般危机。刚开站时西麓能势如破竹攻破数城,一来是古特出其不意,二来是本朝为了节省开支大力裁军,三来是连续数任皇帝都重文轻武,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竟成了轻贱武人的风气。
  颜似玉筹谋数年,早发现此事,却不向父兄谏言,反而明里暗里推动裁军,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岌岌可危”。
  军能裁,而将除非告老或伤残,就要一辈子背着自己的战绩在军营里混一辈子的。
  纵观本朝将官千百,能独当一面者唯有江北林松和淮南温良,江淮苏延原本也勉强算一个,但他脑筋不知转折,只能杀了。林松老迈,叶闻天出身低微不能服众,多少人都将驱逐西麓的希望压在了温良身上。
  淮南军再散,江淮军再乱,有一个正当壮年的温良,足以压过同样数度裁军而且后继无人的江北军。
  只要,温良不出问题。
  不是没有人看出这点,但本朝兵力不足,暂时还没有人敢对他下手。温度将死猫悬于长佩匾额之下,也是提醒颜似玉保护好温良,莫要让他在西麓滚回老家之前被人杀了。
  颜似玉知道,温度早知晓自己会武的事,两人一个不动武,一个不对他动武,勉强维持默契。除非温度有本事将在山沟子里练武的那个武林榜第一请出来,与白采一齐动手,否则以他的谨慎绝不会对自己出手。
  温度此人智是有的,就是少了一股子不成功便成仁“志”。
  颜似玉从妆匣里取出另一只温良送来的玉簪,手指细细沿着上面的花纹描画。这是一只花鸟簪,可花鸟再悦目悦耳,终究只是锦上添花之物,难等大雅之堂。温度亦是如此,手里的大内侍卫武功再高又能如何,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尽会些鼠辈勾当,偏偏还自以为英雄。
  刺客便是刺客,温和就绝不会管什么家国大义,他是个专注于儿女情长的人,永远不能成大事,却敢以一介刺客之身明明堂堂站在阳光底下,因他不曾愧对了身边的人。
  温家四兄弟,各有其精彩之处,温良的正,温度的秘,温和的情……温文的道。
  颜似玉把玩玉簪的手一顿,温文,本以为是君子如玉,一番生死之后却发现也只是个凡夫俗子罢了。也许他曾经君子如玉,终究被打入泥泞。
  世事艰难,更难的是在波诡云谲中坚守一颗本心。颜似玉最看重温良的一点便是他安稳,少年时就木讷老实,如今当了大将军依然改不了的臭石头脾性。这种人的生命中注定少有惊喜,却也不会让他失望。
  有块石头沉甸甸带在身上,颜似玉这一步一步也多了一份踏实。
  人生百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踌躇不前,更没有很多的机会让你回头是岸。哪怕是错,何妨直直走下去,走到极致,错也是对。
  即使败了,总还有块石头陪着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平铺直叙的一章

  ☆、第 28 章

  温和所在,是一片寂静的荒村。
  茅屋在秋风中簌簌发抖,阴沉的云聚集在一起,吓唬这已失去神魂的死地。
  一大片茅草终于被秋风拽起,跌跌撞撞地在空中挣扎,风声更响了,强行托着茅草离开早已失去主人的茅屋,然后,任由它摔在泥泞的土地上。
  温和蓑衣下的眼睛落在这片茅草上,沾染泥水的部分竟微微发红。
  他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的放血槽中还残留着西麓人的血,却不能给他丝毫在这里行走的依仗。
  就在三天前,淮南军正面对上西麓大军,折损近半,惨胜。
  他不懂安邦定国的本事,他只是觉得,如果由二哥领兵,绝不会有这种惨胜。
  襄安公主传来的确切消息,西麓大军有十三万,而淮南军只有七万,经此一战,只剩下三万多。
  温家世代居于淮南,祖上本是豪侠出身,后来投身军旅报效国家,留下祖训,家族每一辈都要有人参军保家卫国,纵然子侄中无人有习武的天赋,也必须在边境当文官,为国家尽绵薄之力。
  大哥温和中举后先去了江北军驻守的落日城,数年后才调入京城;二哥温良从小被前淮南将军收为弟子,几乎可以说是在淮南军长大;就连文不成武不就的三哥都在淮南军中当过文案。
  只有他,被家里人宠着,有了一文一武两位成才的兄长,下面的幼弟便好过活,只去淮南军里给二哥当了几天传令兵。
  那段日子里,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能有那么大的能耐——敌军来了,听见温良的名字便胆颤得拿不住兵刃,自家士兵则格外勇武,生恐争不到人头算军功。
  如果温良手上还有兵符,如果他能带最熟悉的淮南兵征战,西麓又算个什么?
  温和一步一步走进村子,泥水脏了他一双崭新的小牛皮靴子,他不敢低头去看;吊死在树上的孩童,他不敢抬头去望;前路仰躺的红果妇女,他扭过头绕路。
  可有些东西他绕不过去,也不想绕。
  所以半月前他拿到兵符后不顾妻子的苦苦哀求,马不停蹄地直奔京城,唯二两次停留,一次是被西麓人劫掠过的荒村,一次是皇宫门口偶遇白采,互相切磋了几招。
  和襄安公主见面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殿下依然是那身雍容富丽的牡丹宫装高高端坐在主位,一颦一笑都被脸上浓重的脂粉遮掩得如同做戏。
  “她”依然对他笑,无所谓他的婚事,也无所谓于失而复得的兵符,那样的踌躇满志,完全看不见京城的繁华之外的满目疮痍。
  而他,已换下那身洁白无瑕的劲装,灰黑的颜色直欲把自己藏进夜色中。
  温家的人骨子里都有一股执拗和直白。
  “东湖孙家。”颜似玉轻叹道,“习武之人的胆子总是特别大啊。”
  “我还记得,殿下说过的,没有侠的天下。”
  当人人都是侠,当再没有需要侠拔刀相助的事情发生,这天下就不会再有侠。
  温和站在长佩宫的花园中,灰衣的身影却有着比穿白衣更加强烈的存在感。他的脸上,是坚定也是彷徨,英挺的眉毛又挑出始终不改的烈性。
  这个人,已经不能为他所用了。
  “你记得没有侠的天下,却不愿再与本宫同行。”颜似玉一声叹息,叹尽对习武之人桀骜难驯的无奈,和十数年的主仆情分:“你是来请辞的。”
  温和痴痴望着这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分别之前最后的奢侈。可多年的牵挂,又怎是看能看够的。他握剑的手都在发抖,喉咙里就像刚吞了个滚烫的钢珠,也许不止因为再见不到她,更因为话一旦出口,便敌我两分,再无私情容身之地。
  可是,那也是无可奈何的,有些话必须要说,有些恩仇,不能被遗忘。
  “大哥他,是你杀的?”温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甚至得到了最无可否认的证据,可他还是要听她亲口对他说,哪怕依然是一句谎言。
  “你去见了齐长茂,杀了柏青云,却仍不能肯定是本宫杀了温文,之后你就全心全意地寻找兵符,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查温文的死。现在又是什么让你站在这里,用看仇人的眼光看本宫?”颜似玉冷笑一声,自己回答道,“是项古。”
  温和没有否认。他忽然觉得很生气,为襄安公主至今毫不在乎的语气,为自己惨死在她手下的大哥。
  所以他愈发痛苦,白净的脸涨得发红,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被额头上深深起伏的纹路压得变形。痛苦成了他的力量,让他生平第一次在这高高在上的殿下面前怒吼:“你为什么要杀他!你爱他不是吗!你这恶毒的女人,居然那样折磨他,你明知道大哥生平最看重文人风骨,你居然那样杀他!”
  他所怒,不是她杀了自己的长兄,而是她用那样极尽折辱的方式杀了他。
  各为其主,作为棋盘上的一粒棋子,早该有面对死亡的准备。但高华正派如温文,不应死得如此屈辱难堪。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颜似玉笑了,他笑温文终究无颜面对温和,那个温文君子,终究还是永远的活在了人们的心里。
  明明换一种说法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
  “项古。”颜似玉重复这个名字,薄薄的红唇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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